我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Shibuya Hikarie。涉谷之光。我们刚才上来的涉谷站东横线和副都心线,都是在这里的B1层。
等等。副都心线。
涉谷站……副都心线……涉谷之光……有什么破碎的锋利的画面,像从高空狠狠摔碎的镜面,在我的脑壳里跳动着撞击。太阳穴仿佛被人用重锤敲击了那般,随着每一次心跳的回响而剧痛欲裂。
我忍着头痛,假装没事那样走在太宰身边,点头附和着他:“我也讨厌这里。”
讨厌这个让我变得奇怪,让我明明没有受伤却感受着彻骨的疼痛,心脏和脑袋仿佛像暴晒后干涸彻底的海绵,硬是被看不见的手那样恶狠狠地挤压着,那样爆裂开来的,折磨着我每一处神经的痛。
让我想要发疯。让我想要用更温暖的东西来缓解这种无言的折磨,比如说温热的血,温热的尸体,温热的眼泪。
“明明都这么晚了,为什么这里人还是这么多?”我咬着腮帮的软肉抱怨着,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有那么的奇怪,像是处在某种失控的边缘,毕竟太宰这个家伙不仅仅无比了解我,还有着奇异而敏锐的直觉和判断力。
在他面前演戏就像是在橱窗里走秀,彼此心知肚明,拆不拆穿,全看他的心情和我当时有多努力。
在第三次太宰拉着我闪过一个不看路差点撞上我肩膀、举着手机拍街景的游客路人后,太宰忽然眼睛亮盈盈地打了个响指,一副豁然开朗的欢喜模样看着我笑容明艳地说:“啊,原来如此!”
脑回路异于常人的太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兴奋的像是被小丑免费赠送了气球的孩子:“因为这里不论什么时候,都有这~么~多~路人,看呐诗音,这样密密麻麻摩肩擦踵的人群,是不是最适合沦为杀戮战场的背景板,用以衬托厉害的反派和英勇的主角?”
我看着莫名欢喜,像个小孩子一样手舞足蹈的这位港口黑手党最年轻的首领,一股奇怪又强烈的违和感和剧烈的头痛一样席卷而来的很是突然。
我们停在了涉谷交汇十字路口。
五条通往不同方位的斑马线。五个人潮汹涌的街口。
“背景板什么的我不知道,我和你一起走在这里,莫名其妙的觉得很奇怪就是了……”我头一次有些干巴巴地回答他。
是真的很奇怪,奇怪就像是——
在等待漫长红灯转绿的时候,太宰笑容纯真地低头看着我,毫无预兆地来了这么一句——
“是很奇怪呢~诗音一定觉得牵着我走在涉谷的街头,就像是牵着钢铁侠走在哥谭市一样?不属于DC宇宙的漫威角色出现在了不属于他的场景?啊这样想想真是太违和了呢!”
简直就像是会读心术一样。
太宰将我心底这种万般复杂又感慨,却没有个具体缘由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的奇特感受,就这样精准地描述出来了。
就像我潜意识里觉得,处在十字路口斜对面的那家银行,应该是瑞穗银行,而不是横滨银行——被港口黑手党暗地里安插进了无数高层、收购了足以操纵董事会百分比的股份,那家扎根于横滨,又蔓延拓展向日本四面八方的横滨银行。
我假装自己只是被他的话语所困扰而头痛那样很大力气的、近乎恶狠狠地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痛。真的很痛。
走在这里的每一步都很痛。而呼吸着的空气除了那密不透风的人群里散发出来的各式各样灵魂的味道,还有更为浓郁的挥散不去的血腥味。
我觉得我的嗅觉可能和我的脑子一样坏掉了。
“太宰,你知道吗,这种感觉,真的很可怕。”
红灯转绿,我们顺着人潮朝着前方走去,横滨银行旁边的墙壁正好悬挂着《死神Bleach》的宣传海报。
是我最喜欢JUMP周刊。
“就像宇智波佐助在静灵庭十三番散步那样时空错位的感觉……或者是朽木白哉在木叶吃一乐拉面……”
——等等,我什么时候看过《死神BLEACH》了?
我的话音渐止。不仅仅是因为头痛欲裂,更是因为我意识到了那件一直以来被我见证却又下意识忽略的事实。
——不该在夏季末尾下的这场雪。
——从来都闻所未闻、自始至终从未出现过直到伴随着这场雪一同出现的咒灵。
——明明按道理而言是我一起打游戏的‘基友’,却直到这场不合时宜的大雪以后,才真正第一次见面的五条悟。
我忽然再也无法向前走动一步。
不仅仅是世界融合了这么简单——虽然‘世界’融合本身已经足以炸裂。
不仅仅是类似于‘漫威’合并了‘DC’,钢铁侠行走在蝙蝠侠的哥谭市家门口这样类似的不可能会发生,却偏偏就是这样毫无理由的发生了,诡异又奇异至极的事情。
更让我毛骨悚然的是——
继续拿漫威和DC做比方的话,就像是……
假如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融合之前,明明不属于哥谭市的钢铁侠,已经透过宇宙的屏障知道了蝙蝠侠的存在呢?他的确是第一次踏上哥谭市的街道,可他却已经那般熟悉哥谭市的所有角落,尤其是那般熟悉蝙蝠侠踏足过的地方,因为在两个世界融合拼接以前,他已经‘看’到了一切。
“你是不是……”
车流汹涌的涉谷十字路口,他忽然任由我挣脱开了他的手。
他就这样若无其事的,和我一起停驻在了红灯转绿、车辆开始急行的十字路口。太宰仿佛在后花园散步那般,双手悠闲地揣进了长西服的口袋里,低头垂眼望着我,轻轻地笑了。
悠然自若,优雅淡漠,像是所有发生的一切,曾经、现在、甚至包括下一秒、下一分钟、我即将问出口的问题——所有的所有,都已经在他的预料之中,那样一种近乎傲慢的泰然自若。
“我忘记的所有一切,你是不是……都知道?”尖锐的耳鸣和呼啸而过无数疾驶轰鸣着擦着发丝掠过的车流一起,差点撕裂了我。
那种精神分裂似的幻听症状,蓦然又毫无预兆的出现了。
我似乎听见谁在对我说——
“果然啊,那个曾经被自己保护着的人类,用最冷酷的方式献祭死在平安京的神女大人,就算是在彻底地堕落以后,也无法对着五条家的六眼持有者下手吗?”
那个声音很耳熟,却又陌生至极,在那个声音传入耳膜的一瞬间我的灵魂一边欢欣雀跃着颤抖,一边憎恨厌恶着尖鸣。
而后我在幻听里,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是我鲜少用到的那般森冷而漠然的语气——
“羂索。”我这样称呼着那个人:“无论你和我提起多少次那个你最爱的平安时代,都不会让我想起过去一千年的记忆,一丁半点。”
“你觉得,如果我还是灵魂完整的那个我,我会允许你,站着和我说话?”
那人嘲讽又凉薄地轻笑出声:“果然如此啊。在灵魂补全以前,神女大人应当是谁也记不起来吧?所以,就算是Sukuna站在你的面前,你也会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吗?”
而后那人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啊,当然会了。毕竟,无论是平安时代的神女大人,还是现在的女巫大人,一直以来唯一打破了你所有约束和规矩的特例,也只有五条家那个六眼术师了吧?”
“您该感谢我才对啊——神女大人。我只是把他封印了起来。您猜,如果是两面宿傩,他会对您最在乎的‘六眼神子’做些什么,自不用我说了吧?”
一辆载着一桶桶汽油的大卡车呼啸而来,擦身而过,轮胎呲向柏油马路的刺耳声响和车身因为加速的热气流将我裹挟包围,密不透风,和不存在却又无处不在的鲜血气息一起。
在太宰将我拽入他温凉怀抱里的那一瞬间,所有幻听幻觉都消失了。
我在那一刹那再次被拽回到了人潮汹涌的涉谷街头,当下现实的这一秒钟。
太宰的手是温凉的,我不知道是什么原理,可是他手的温度,就算是在最炙热的夏天,也是那般温凉。
“诶?原来诗音这么想和我殉情的吗~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哦~”他一边用着可爱的语气在我耳边说着,一边牵着我过了马路,像是牵着一个刚刚学会走路、步履蹒跚的孩子。
他既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也没有问我问题。
就像无事发生那样,一只手优雅地揣在大衣口袋里,另一只手和我十指相扣着朝一家711便利店走去。
“太宰,你——”
我还没来得及再一次问出口的话语,被他笑意天真地打断了。
他暧昧至极的将我温柔地抱在怀里,用仿佛亲吻我耳朵的姿势咬着我的耳廓轻轻地说:“那边有人一直在看你哦,诗音。不会是你在东京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的仇人吧?”
终于达成了我在涉谷写涉谷的心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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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