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栀,闻栀,你…你醒醒。”
夏天尾声中的这场雨,印象里始终下个不停。
萧闻栀是在顾知微糯着嗓子,涨红着脸喊了她好几声时,才慢悠悠睁开了眼睛。
“我睡着了吗?”萧闻栀眼神还是怔忪的,她这会熟练出演自己在课堂上打盹后醒也醒不过来的样子,好在平时这样的机会足够多,多到她这会演起来丝毫无负担,演技可以直通奥斯卡。
顾知微的睡裙因为她有意的磨蹭缩成皱巴巴的一团,稍微往上卷曲了些,露出白嫩的肌肤,萧闻栀还懒散地蹭靠着,稍微侧过身体,烧红的耳朵就在顾知微腻雪般软嫩的双|腿上来回轻蹭。
呼吸间全是顾知微洗完澡后和自己一致的气味,但全然不同的。
侧身过来,脸朝着女孩纤瘦的腹部,顾知微呼吸之间,身体微微颤动,睡裙上几只绿色的蝴蝶就跟着一起翩翩暗涌。
雨,停下来了吗?
萧闻栀想:
一定没有吧,我只觉得天地潮湿。
腿上碾动的触感和滚烫的呼吸激起一阵阵酥麻的痒意。
顾知微看不清萧闻栀的表情,只以为她这位黏糊糊的同桌还在梦里,拿她当枕头又或者什么睡眠安抚物。
真是的,这么大的人了,任性的就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孩子。
顾知微的确对“会对她好的人”有着无限的包容。
顾知微沉闷的前十七岁的人生中,从来就没喝过酒,更别提做喝夜酒后嚼口香糖蒙蔽家长的混账事。
冰啤酒的味道的确苦涩却也自由,做这样胡天胡地的事情,在她空白的十七年里,算得上和杨泗港大桥下,那些乔晚舟用魔法变出来的仙女棒一样。
热烈地、燃烧。
是伪装和走进成人世界的最好的烟火。
但是这个距离太近了,也太超过了,萧闻栀是个正常的女人。
而自己已经因为乔晚舟变得不正常了,不正常到无法被世俗的恋爱观所定义。
多新鲜啊,2004年,满大街都是追东方神起,看《浪漫满屋》,会为韩国欧巴疯魔的“正常人”。
而她却是一个会为好朋友正常的亲近而忍耐不了身体悸动的,有病的、坏女人。
蝴蝶颤动的更厉害了。
那些绿色睡裙上的蝴蝶斑纹,呈星点状弥散开,有的在女孩柔软的腹部振翅,有的弯曲着,因为顾知微双‖腿发抖时绷紧的弧度而下坠进更深的沟壑。
雨水里有些别样的潮湿,引发了气味的海啸。
夏夜的尾声,很凉爽,但为了通风,客厅里开了一扇通着电,不关闭的落地扇。
落地扇忽忽悠悠地摇着脑袋,流曳的晚风就静默地,静默地,吹到这方书桌下,浓烈到化不开的欲|望中来。
“小蚊子,该醒了。”顾知微深深吸气,潮红着脸,用手轻轻拍着似乎还在嘟囔的萧闻栀。
掌心触碰到柔软脸颊的那一刻,萧闻栀猛地拽住顾知微的手腕,狠狠咬在靠近静脉处,最柔软的肌肤上。
呼吸滚烫。
“蚊子包。”萧闻栀终于直起身,她盯着咬红的小小一圈齿痕,嗓音暗哑地说,“你看像不像?”
“我刚做梦的时候就想,这个夏天冷的太快了。没有被蚊子咬过的夏天是不完整的,所以感谢你叫醒我啦,萧闻栀送你一个蚊子包,你的夏天就完整了。哈哈~”
这笑话似乎很好笑,萧闻栀笑得停不下来,露出白白的几颗牙齿,流出透明的几滴眼泪。
她笑完又有些意兴阑珊,见顾知微愣神,一直不说话,又凑过去,心疼地摸摸顾知微的手腕:“真咬疼了?”
顾知微眼底烧得通红,片刻前手腕口被咬的吸吮感沿着静脉流上心口,身体敏感地像过电一样,在萧闻栀的抚摸下,她克制地蜷缩起手指。
“不疼。”顾知微盯着眼前被风吹起的窗帘,白纱一样,清透如月光,“有点痒。”
她声音很低:“睡吧小蚊子,晚安。”
顾知微匆忙盖起忙碌了一晚上的水性笔,把所有文具规整地收到文具盒里,在便签纸上写下明天要做的学习事项,她静静地做完一切,想让那些不正常的旖旎反应在琐碎的忙碌中褪去。
萧闻栀已经趁着她收拾的这会功夫,躲到床上,舒舒服服窝起来,把被单和自己一起卷成一个团,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顾知微,我们把空调打开好不好?”
“我小时候就很喜欢在夏天的尾巴开空调,把空调开到最低,十六度,盖着秋天的被子,闻晒过的厚被子上太阳的味道,模仿秋天已经到来的嗅觉。”
“因为我真的好讨厌夏天啊——”
“会热、会出汗,黏腻的头发总会粘到脖子上,校服总是洗了干,干了洗,从深蓝变成浅蓝……”
萧闻栀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声音在顾知微卧到双人床的另一边时戛然而止。
柔软的,独属于她的空间,躺着让她心动的人。
她其实并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这些话,她也知道自己说的话没有任何营养,可是不制造出一些声音的话,她怕没有任何东西能掩盖自己狂乱的心跳。
怦怦……
怦怦……。
太大声了啊…你能不能争点气,不要乱跳了。
“不要开,会感冒……我不能生病。”
顾知微盖上被子,头蒙在被单下,声音因此雾蒙蒙的,“快考试了。你…你也不要生病。”
“啊啊我当然不会,我身体好的很。”
萧闻栀在她自己卷出的茧里翻来覆去,她看见顾知微的头发披散在自己用过的枕套上,幻想着自己也变成了那个水蓝色的枕套。
“这几天学习真的好累诶,背不完的单词,算不明白的三角函数,我从没有想过我能坚持一件这么无聊的事情这么久……可能因为和你……”
“睡着了吗?顾知微?”
“睡着了吗?”
“顾……”
知微。
顾知微很长时间都没说话。
萧闻栀于是不敢再乱动了,她翻涌的情绪在茧里蒸腾,变成浓郁的幻想。
不止是变成顾知微枕过的枕套,盖着的被单,穿在身上的睡裙那样简单而纯粹的幻想。
是刚刚侧身靠近她娇软的腹,部时,再下坠一些,就能品尝到的……
那样深入浅出,用滚烫的舌尖在夏日的尾声舔舐会融化的冰淇淋——那样的幻想。
萧闻栀又细着嗓子唤了顾知微好几声。
她的同桌似乎已经熟睡了,连紊乱的呼吸都静默下来,和今晚的月色一样。
萧闻栀想,她真的很讨厌夏天啊……。
心跳欲裂,紧张到掌心发麻。
喜欢的人就躺在自己身边,要怎么睡,萧闻栀根本睡不着。
她连呼吸都屏着气,生怕自己过于急切的呼吸会泄露深重的……。
顾知微原本是正躺着的,睫毛在轻微的呼吸声中柔和地颤动,却突然翻了个身,背朝着萧闻栀,软绵的身体在月光下蜿蜒成融化的山脉。
萧闻栀小心翼翼凝着她消瘦的肩骨,莹白的,突起的……
窈窕的背影。
萧闻栀想起那些妈妈买给她的黑胶唱片,那些停不下来的音乐声,和被海水淋湿的礁石。
潮涌的时候……
那些夏天湿热的水珠。
……在连绵不断的雨水中下坠,下坠。
明明没有人教过她怎样……
她看向自己和顾知微一模一样,同款的蝴蝶睡裙。
那些样式一致,颜色不同的蓝色蝴蝶,在涌动的水声中……
振翅欲飞。
潮涌,潮涌。
夏天该如何解构呢?
“嗯……哈。”
顾知微……
是摇着头怎么转也扇不走一室潮热的落地扇,是被汗水打湿粘黏在颈部的发梢,是心上人留在桌面被用到发烫的橡皮擦屑,是顾知微背对着她强自镇定收拾文具和书本的背影。
是她能在顾知微背过身的几分钟里,目光放肆地描摹女孩穿着她精心预备的情侣睡裙的身体,又偷偷幻想对方也和自己一样因为短暂接触而渴望更深入的、更过分的亲密。
夜风吹乱细小的呜吟,少女的心事融化在夏日的雨水里。
……好热啊。
热得萧闻栀真个人都**。
九月里,连蛰伏数年的蝉都已鸣金收兵,它们积蓄了几年甚至长达十几年的幼年期,只为换得成熟时,涌出地面,爬上树梢,不分昼夜大声鸣叫、吸引配偶、疯狂——
蝉是夏日声色的载体,是生物的本能,是……
“吱——”
是蝉吟吗?
夏天已经要过去了,怎么还会有蝉的声音……是我幻听吗?
还是我在肖想,那些聒噪的蝉鸣,嘶哑的蝉鸣,美丽的蝉鸣,是我和顾知微一起停留在盛夏的证明。
在到达……的那几秒,萧闻栀小心翼翼地伸出另一只手,谨慎地摸索过褶皱的被单。
翻山越岭,圈住顾知微的尾指。
“我捉住夏天了。”她想。
浓郁,浓郁。
一场盛大而绚烂的烟花。
绽放在青春的结尾。
暗恋不是兵荒马乱,萧闻栀也不是诗人。
她只是想,如果要她写命题作文。
暗恋应该是会失眠的夜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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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蓝睡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