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夺寡嫂 第14章 擢升

越过年来，过了元宵，大小官员们长达一月的休沐就结束了。

各部将年节期间积累的事务处理完，便恢复了平常的公务章程，吏部则在开工三天后，梳理了一下各衙门的空缺，其中大理寺正好空了一个大理丞出来。

本来这事与骆宁是无关的，毕竟他任评事才不过半年，但大理寺卿却偏偏向吏部举荐了骆宁来补此阙，理由是骆宁在半年间不仅处理了最多的积案，而且还断了两件悬了三四年的疑案，能力出众，不当受资历所限。

几日后，吏部考功司考验名实后，下了批文，骆宁正式被擢升为正七品的大理丞。

如此之快的升迁速度在本朝也并非没有先例，只不过之前多是世家贵胄的子弟，像骆宁这样的贫寒出身实属罕见。

这其中自然有一些赵珣的影响，幸好骆宁前有探花郎的身份，后有实实在在的成绩与能力，也不会叫人太过指摘。

又过几日，大理寺接手了一件大案，入冬前有商人在京中大量囤积木炭，趁年前天寒哄抬炭价，以致年节时京郊竟冻死了二百多百姓。此案惊动了皇帝，限期一月令大理寺彻查，而负责此案的大理寺少卿点了骆宁为副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此案若办好了，骆宁就能在皇帝面前露脸，年内也许还有机会升迁，甚至明年就可以京试进馆阁，而一般情况下，新科进士至少要满一任任期，也就是三年后，才有机会进馆阁。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唯一略有波折的，就是骆宁和秦婉的亲事，因为囤炭案时限紧张，骆宁不得不将成亲之日从二月推迟到了三月。

不过，也就一月之差，对于本就住在一起的两人而言，倒也不算什么。

开始查案后，骆宁忙碌起来，起初每日回家，还会与秦婉谈起些此案的情况和进展，过了几天，回家的时辰就越来越晚了。

秦婉看书至亥时还未等到人，便会先睡，骆宁怕吵醒她，有时就回自己房里睡一晚，有时却是放轻动作，仍去秦婉房里抱着她睡。

这般到了二月中旬时，骆宁更是在大理寺连值了四日夜。

一般这种状况，值夜官员的家人都会送些吃食点心之类去衙门，但他们两人还未成亲，秦婉不便找去衙门，只能在家等着，越等越感觉到这件案子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二月十七，快到二更时分，骆宁终于回家了，一回来就按着秦婉在堂屋亲了好一会儿。

虽然只有四天，但这么多年，两人其实还是第一次分别这么久，连面都见不到，秦婉心里也很想他，回应时不知不觉就多了几分索求，然后无意中把骆宁的火撩了起来。

“不行，阿宁，”感觉到骆宁的动作，秦婉忙按住他，低声道，“今日不能行房。”

骆宁一顿，反应过来，埋在她颈间叹息：“忙得我连你的小日子都忘了，过了这几日，要让我补上，好不好？”

这种话，秦婉自然回不出口“好”，只将他推开了些，温柔道：“先去沐浴吧，我把饭菜再热一下。”

等骆宁洗完，又陪着他略用了些饭食，回到房里后，秦婉问起了囤炭案的事：“案子是不是很困难？”

“不算什么大困难，”骆宁转身关上房门，“只是涉及的商人比之前查到得更多，所以也就更费时间些，不用担心。”

“若只是商人，”秦婉抿了抿唇，“何至于查了这么久还没抓人，市井间也毫无消息？又何至于你如此夙夜不归？”

骆宁不由笑了一声，脱了外衫，抱着她坐到床沿：“你这么聪明，我想让你少操点心都不行。”又道，“确实不止商人，我深查之后才发现，这件事涉及到了二公主和韩驸马，所以就有些棘手，得更谨慎，确保所有证据证人都不会出任何纰漏。”

秦婉：“我记得，你说过被另一位少卿提醒了此案的怪异之处，他为什么不直接和负责此案的陈少卿说明，而跟你一个副手说？”

骆宁默了默，没想到秦婉对官场的事如此敏锐，能将十几天前一句随口说的话联想起来，他迟疑了一下，叹道：

“好吧，我都告诉你。其实这案子牵涉到的远不止公主和驸马，还有几个依附于曹国舅的朝中官员，而陈少卿一开始就知道这点，所以他点我做副手，就是想让我因查案得罪曹国舅，而非像其他人以为的那样，是看重我，要给我机会在圣上面前露脸。”

“是因为你擢升的事，得罪了陈少卿？”秦婉又问，骆宁这样快升迁必然会引起眼红和针对，再优秀也没用，甚至优秀本身其实就是最引人眼红嫉妒的。

骆宁应了是：“陈少卿有自己想提拔的人，且他不喜我性情，但他没料到的是，王相公想利用此案打压曹国舅，而另一位徐少卿正是王相公的学生，所以才会点拨我。”

秦婉明白了，原来这案子已经不是案子本身了，而变成了党争的手段，骆宁一个小小的大理丞则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得罪皇亲国戚、惹得皇帝不悦不说，一不小心还会成为王谌的弃子。

她侧身看着骆宁：“王相公想让你做到什么程度？”

骆宁抚了抚她垂落的鬓发：“他怎么想不重要，该查的我一定会一查到底，不为其他，只为那么多被活活冻死的百姓。”

他又弯唇笑了笑，“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白白得罪人，更不会白白做了王相手中的刃，这件事中还有许多可以平衡利用的地方。”

秦婉没有作声，这种时候，骆宁的初衷仍是百姓，她很欣慰，可是，她父亲当年就是被卷进了党争才落的族破人亡，她实在害怕骆宁也会陷入一样的境地。

“相信我，我能处理好。”骆宁亲了亲她，将人放到床上，去熄了蜡烛后，又回来抱着人躺下去，笑道，“真有什么，大不了我去请赵七求情，他的话在陛下那儿还是管用的，安心吧。”

“好。”秦婉感受着身后胸膛里有力的心跳，这才安定了些，又想起另一件事，“这案子一时怕是结不了，成亲的事再往后放一放吧？”

“……不用，何记的嫁衣做得那么好看，我想马上看你穿上它。”

黑暗中，秦婉蓦地睁开眼，刚刚骆宁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有一瞬轻微的紧张，她清楚地感觉到了。

“只是要委屈你，大约成完亲就得上值，没有时间陪你了。”骆宁又道。

“……嗯。”

-

午后阳光明媚，庭院里的桃花已经盛开。

秦婉望了那满树红粉一眼，带上手里的帷帽，出了门，穿过两个里坊，折过几条巷子后，在一座幽静的宅子前停了下来。这座宅子不算大，但位置还不错，离皇城不远，朱红的大门也是近两年新漆过的。

这是她第二次来拜访林府了，第一次是在五天前，和骆宁那夜谈话后的次日。她了解骆宁，那天临睡前，骆宁极短的紧绷和不自然让她有了其他猜测——骆宁还是没有说出全部的实情。

轻轻扣了两下门环后，门打开了，里头的小厮见是秦婉，立刻将人迎进了前厅，奉上茶盏。

秦婉刚喝了一口茶，便见一个中年文士匆匆进了厅里，她连忙起身行礼。

“哎使不得使不得！”林渌站在两步外虚扶了一把，“上回就说了，老师恩义在，林某受不得此礼。”

秦婉仍是行完了礼，才直起身，抬眸看向面前的人。

林渌是她父亲的学生之一。当年她父亲获罪后，为他求情的友人学生都被贬出了京城，唯有林渌及时切割自保，不仅没有被贬，这两年还做到了正四品的户部侍郎。

秦婉少时见过林渌，这个人做出明哲保身的决定，她并不惊讶，也没什么可怪罪人家的，趋利避害本是人之常情。只是，她也不会想再和这样的人有任何联系，所以即使进了京后，也从未跟骆宁提起过。

现在想来真是值得庆幸，否则偌大京都，她竟无从得知骆宁究竟瞒了她什么。

林渌自然知道秦婉为何而来，当年老师的事，他毕竟道义有亏，有些心虚，加上她所求之事与自己也没什么利益损害，所以这几天倒是仔细地打探清楚了情况，这时便请秦婉坐下，一一道来。

单说骆宁的事并不复杂，但他的事与囤炭案绑在了一起，囤炭案又牵涉了党争，波及极广，说起来就费事了。

林渌足足用了两炷香时间，才将事情和局势都讲明白了，讲完见秦婉苍白着脸，坐在对面半晌没说话，他沉吟了一下，又道：“老师的事毕竟已经过去十年了，现在被提起来，应当也不会有那么大影响，你也莫要太过忧心了。”

至于另一则流言，林渌又抬眼看向对面的女子，当初他在杭州见到老师这个尚未及笄的小女儿时，已觉秀美灵动，如今过了双十，竟是更见风韵了。

红颜向来祸水，这样的女人不惹是非才怪了。

“多谢林大人的消息。”秦婉察觉到了林渌的目光，她压下心里的波澜，立刻起身又行了一礼，“大人公务繁忙，小女子就不再打扰了。”

由那进门时的小厮送出了林府后，秦婉循着来时的街道和巷子慢慢往回走，心底弥漫着茫然和酸涩，其实上一次来时，已经知道了大概，这一次也不过印证了她更详细的猜测而已。

可人大约都是这样，以为自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心里却总是藏着最后一丝侥幸的。

浑浑噩噩推开小院的门时，李婆婆拿着扫帚从屋里出来，见到她一脸高兴：“小娘子，骆小官人回来了！”

秦婉一怔，两天前，骆宁为了查囤炭案去了陈留，她原以为没那么快。

“阿宁人呢，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也就不到半个时辰呢，”李婆婆笑着把扫帚往廊边一放，“老身刚给他烧了两大锅热水，这会儿正洗着呢！咱就先回去了，晚些再来给娘子做饭。”

秦婉言了谢，将李婆婆送走后，摘下帷帽，便立刻向自己房里走去，她知道自己的脸色肯定很差。

窗户都开着，房间里一片敞亮，秦婉在两颊抹了浅浅的胭脂后，正想再点一点唇色，门口已传来了脚步声，她忙将胭脂盒放了回去，转头望向门口。

骆宁沐浴完，换了一身白色锦袍，大步走进来就搂住了人，低声道：“去哪儿了？两天而已，怎么觉着好久没抱你了？”

秦婉靠在他胸口，呼吸着他身上清新的皂角气息，撒了个谎：“听说莳花斋出了新的香粉，我便去瞧了瞧。”

“好闻吗，可买了？”

“没有，并无什么特别。”

骆宁在她额上亲了亲，笑起来：“什么香粉都没有你身上好闻，也没有你特别。”

秦婉感受着他胸口微微的震动，眼眶有些涩：“衙门里的事都顺利吗？”

骆宁静了一瞬，搂紧她的腰：“案子的事都已捋清了，王曹两派的斗法应该也快有结果了，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只要安心等着月底做我的新娘子就好。”

秦婉忍住泛上喉咙的哽咽，仰头看他，这一个多月太累，骆宁略瘦了一点，清隽的脸似乎更见锋芒了。她应了一声好，抬臂环住他的脖颈。

被骆宁压在窗口的桌案上时，一树深深浅浅的桃花，映着湛蓝的天穹，落进秦婉眼底。

有些遗憾，春光快要消逝，他们却还没有时间在桃树下弈过一局棋。

她闭上眼，抬腰向身上的人索求更多。

骆相公的早期职业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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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擢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