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君义什么场面没见过,这场面她是真没见过,她跟在徐连城身边,亲眼看着这局面,这下子是明白过来怎么了:嫂子不见了……
天啊……
徐君义赶紧转过身来,小心地觑哥哥的表情,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嫂子居然都不见了……这简直是……
徐连城默然,打了个电话叫管家上来。
尽管怒上心头,心头火已汹涌,但他毕竟是徐连城,表面上还得绷住。
好在他这些年早已习惯泰山崩于前不变其色的状态,环顾四周,面上依然没什么表情。
“……”徐君义还是有很好奇,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原来她哥跟小男友之间的关系这么匪夷所思的……
但她知道这会并不是适合瞎问的时候,于是保持沉默。
管家很快就上来了。
“他人呢?”徐连城的语气已经不能用冷来形容,绷得很紧。
管家欲言又止,但并未迟疑,答道:“未未今天已经从这里搬出去,说是要搬到新家,无论怎么劝都不听……”
搬到新家?徐连城沉着嗓子,“地址?”
“至于地址,听说是在……”管家恭敬地如实报出茶未未搬的新家的地址——茶未未并没有告诉他,但他派人去查过,为的便是徐连城问起时。
徐连城低低地冷哼一声,反而镇静了下来。原本乖顺的小猫,如今是长大了,开始跳了。
“你下去吧。”徐连城视线扫着空了一半的衣帽间,因为少了一半的东西,这里空空荡荡,茶未未忘记带的一条围巾挂在角落里,徐连城的目光凝在上头。
驼色的围巾,上面的花纹是很简单的式样,还是去年冬天、瑞雪翻飞时茶未未亲手织的。
徐君义看看自己亲老哥的脸色,也不敢叽叽喳喳说话了,咬着唇,试探道:“嫂子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出去散心了?他平常最喜欢去什么地方……”言下之意,不如咱们赶紧去找找嫂子。
“不用找。”徐连城语气十分平静,平静得几乎听不出情绪起伏,“他一定回来。”他转身,走出更衣室。
徐君义却从中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妈耶,嫂子这么抓马的吗……”徐君义喃喃道,摇摇头,紧随徐连城走出更衣室。
茶未未和杜浔的新住处。
室内,地上尚有未干的水渍。茶未未见了,没多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拿拖把将其拖干净了,而后进房间去看伊里。
对于伊里,茶未未自从发现对方手臂上的伤,心里便对这孩子忍不住多了几分心疼与柔软。由于童年经历的相似,他见到伊里,就像见到自己小时候的翻版。
他打开门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伊里在趴在桌上很乖很乖地用水彩笔画着什么。他走近一看,看到那画生动得很,画的是动漫里的少女角色,尽管笔触还十分稚嫩,画得却很认真,能够看出来,这孩子很喜欢画画。
茶未未静静站在伊里身旁,就这么看着她画。
看着看着,感慨顿生,伊里和他不一样,他对画画几乎没有兴趣,偏偏在这方面点亮了超出普通人太多的天赋技能——伊里看起来对画画兴趣很大。
茶未未便没有打扰她。
过了一会,看小姑娘有点累了,茶未未弯腰,摸摸小姑娘的头,温声道:“走吧,睡午觉去。”
已经吃过饭,下午一点钟左右,也该是睡午觉的时间。
“好。”伊里点点头,挽住茶未未的小臂——她年纪小,个子也很小,猫似的,够不到更高的位置。
茶未未带着伊里去睡午觉。
把伊里带上床后,给她盖上薄薄的被子,又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遥控器,将温度调到适宜的度数,如此,便差不多了。
茶未未从伊里房间里出来,背靠着墙,两臂环胸,眼望着虚空,一时间什么都没想,在发呆。
……恍惚间,竟有一种,提前十年养女儿的感觉。
不过,这感觉倒也不赖。
就在这时,他电话铃声响了。
介于伊里在睡午觉,茶未未赶紧把手机拿出来,按下接通键,在接通的一瞬间,刚好看清上面的名字:徐连城。
因为早有预料,茶未未并不慌乱,他将手机放在耳边,目光平静,张了张口,声音却虚弱沙哑,宛若刚病了一场,“……喂?”
电话那边静了一霎。
徐连城的声音紧接着传过来,仿佛压抑着什么情绪:“你生病了?”
“没有……不用你管。”茶未未声音依然虚弱,赌气般说道。
“让我不管你,难道你是想死在外面?”徐连城的声音沉下来。
“我说了,不用你管啊……”茶未呼吸急促起来,他努力平复着呼吸,眼泪却珠串似的从面颊上滑落,他声音哽咽,可是又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真正关注过我吗?没有,从来都没有……你心里只有我哥哥,只有他一个,那我呢,从头到尾,却只爱着你一个人。我呀,才是世界上最大的傻子。”
茶未未的抽噎声没有压住,断断续续,伴随着沙哑的说话声由听筒传递过去,传递到徐连城那边去。
不等徐连城回答,茶未未已经流着泪挂断电话,膝盖一软,整个人沿着墙角缓缓滑落,坐在地上。
他像是个被遗弃的布娃娃。
一、二、三。
三秒过后,茶未未抬起头来,揉揉自己的脸,即使泪痕仍挂在脸上,神情却已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他懒懒地捂住嘴巴打了个哈欠,演完了,有点累呢。
谁爱徐连城了,谁想爱谁爱去。
茶未未刚才声泪俱下说完那番话,现在想想,只觉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茶未未搓搓自己手臂,轻声嘀咕道:“我果然越长大越肉麻。”
至于徐连城的反应,茶未未虽然暂且离开了,却有Sun和管家大叔替他关注着,只要茶未未和他们多联系联系,自然很方便地就能知道后续进展。
那么,此时此刻么……
茶未未不想在家里继续宅着了,他要喊上杜浔一起出去玩!
说做就做,
茶未未才不耽搁,马上就从地上起来,下意识地拍拍自己的腿,而后直起身子,走到杜浔房间门口,轻轻敲门。
天刚刚擦黑,七点多钟,将近八点时,茶未未、杜浔并杜浔的几个朋友,一起行走在处处悬挂着灯笼的古镇河岸边,大家有说有笑。
岸边万家灯火,各色光晕交织在一处,绚丽多彩。老建筑鳞次栉比,古色古香。处处游人如织。这里是茶未未他们所在的这座城市一处很有名的景点,在文人墨客的诗词、散文里出镜率很高,因而常年不缺游客。
大家从小就生活在这座城市里,对这里的熟悉程度比外地人要高得多,所以此时是特地避开了游人最容易聚集的区域。
一群十几二十岁的男生,在这诗情画意的地方晃悠,白日的燥热已褪,凉风幽幽,自然很是惬意轻松。
不过,聚集在一起的年轻男性一多,大家就容易开些不着五六的玩笑。
茶未未和杜浔肩挨着肩走在一起,茶未未原本一边吹风,一边看灯光笼罩着石拱桥的景象,觉得很自在,谁知有个男生一转眼看见茶未未光洁的小脸、秀气稚嫩的五官,心念一起,开起玩笑来:——
“未未好像个女孩子啊,说话又轻声细语的,要真是个女孩子的话,我就是花钱也要让你陪我睡一晚。”
茶未未听了,脸色顿时就变了。
他知道是开玩笑,但这话听在耳中,实在是觉得不舒服……如果他真是女生的话,这么对他说话,跟性.骚扰没什么两样。
但毕竟这么多人都在这,也都算是朋友,也不好直接说出来破坏气氛。
茶未未习惯了用柔软的一面对待大家,因此在这样的时刻,反而无措起来。他捏着自己手心,不自觉地多使了点力气。
杜浔看看茶未未,忽然扭头,对那乱开玩笑的人说:“祁东岚,去前面看看地图。”
“啊?可是……”
乱开玩笑的人便叫祁东岚,他一脸的懵。他从小来过这地儿没有十遍也有八遍,压根不用看地图。
但还没等祁东岚表达疑惑,杜浔已经一脚踹在他屁.股上,疼得他猝不及防地哎哟一声,不明所以地摸摸脑袋,来不及问什么就赶紧离开,按照杜浔的话去看地图了。
前方标志建筑处的确有古镇简要地图供游客查看。
他们几个都是杜浔的室友,同样的都是喜欢鼓捣黑客技术的人,而杜浔是他们其中最牛逼的一个,因此杜浔的话,他们常常下意识地会听。
祁东岚被踹了以后,在前边走路的样子有点滑稽,腰微微弓着,屁.股撅着,好像大型烤鸡。茶未未只看了一眼便想笑,忍住笑意,弯着嘴巴,侧眸去瞥杜浔的脸——
杜浔一本正经的走着路,脸上神色淡淡。
但茶未未知道,杜浔刚才是在维护他,还为他把那个惹他不高兴的人给赶到前边去了。
茶未未没有道谢,只是嘴角抿着一丝笑意,一只手抬起,挽着杜浔的左胳膊。反正两人亲密惯了。
古镇上不光有小桥流水与五光十色的灯光、年月已久而颇具韵味的古建筑,还有其他的诸如花海与月老庙等等景点,卖吃食的地方也不少。若是想找酒吧,西北方向沿河岸也有一条街的酒吧,哄哄闹闹,适合发泄年轻人们无处安放的荷尔蒙。
茶未未不想去酒吧。他们一行一共六个人,其他四人说要去酒吧呆会,便先分开一拨去了,留下茶未未和杜浔两人作为另一拨。
茶未未便被杜浔领着,绕过七拐八穿的巷子与沿街在绚丽灯光笼罩下矗立着卖各类吃食的店铺,抵达月老庙外。
——茶未未说想来月老庙。
夜色下,庙外也不知多少岁的古树上挂满了红绳,交织错落,覆在树冠的枝叶上,装着人们沉甸甸的对于爱情的愿景。
茶未未拉着杜浔一起进了月老庙。
尽管是夜晚,庙中也不缺游人。茶未未和杜浔跨过门槛走进去时,刚好一对情侣朝外走。
茶未未在蒲团上跪下,上香后抽签,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从中抽一支,认认真真地准备看结果时,恰好有个小孩跑进来,没刹住车,撞了他胳膊一下,胳膊一晃,竹签从手心滑落,掉回了签筒里,与其他签混成一团。
小孩的妈妈赶忙走过来,抱着小孩对茶未未道歉,茶未未微笑着说没关系,心中却难掩失落。
但也并不打算再抽一次。顺其自然吧,姻缘签的结果反正已经在筒中,以后的人生也是一个筒,总会有看到结果的那一天。
因而,当杜浔问茶未未,要不要再抽一次时,茶未未说,不了。
两人从月老庙出来,缺了一角的玉坠子似的月亮又往夜幕正中移了几分。清辉淡淡。
沿街朝来时的方向走,茶未未在小摊上买了一支糖葫芦。杜浔不吃零食,也不爱吃甜食,茶未未也就没给他买。
茶未未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跟身旁的杜浔随意地说着话。
东鳞西爪,说的十句有八句都是跳跃的琐碎的没什么意义的话,内容有时下流兴的穿搭,有劲爆的明星八卦,有某某作家及其养子二三事,甚至还有青花鱼的养殖方法……
杜浔始终静静地听着,偶尔附和一两句,或是点点头。
茶未未说着说着,倏然中止,手里握着仅仅只吃下一颗山楂的糖葫芦,含了笑意,问道:“杜浔,我话多吗?”不远处便是其上架着石拱桥的河,河水水面上波光粼粼,倒映着岸边璀璨灯火。
杜浔:“多。”
茶未未心知肚明,笑道:“那你怎么这么耐心听啊?”
杜浔说:“因为是你。”
茶未未眨眨眼,直男有时候说起话来还挺有歧义,但他不是那种自作多情的性格,于是上前一步,转身,负手于身后,倒退着走在对方面前,朗声道:“那,你是要听我说一辈子的话吗——”
“也不是不行,”杜浔说道,顿了下,“就怕你把嗓子说哑。”
“我要是成了哑巴,那也是为了你,你必须照顾我一辈子,要不然啊,下辈子我变成厉鬼也要找你回来索命哟……”
茶未未嘻嘻哈哈地和杜浔开着玩笑,逗得杜浔唇角缓缓勾起。
又过了半小时,两拨人集合在最初分开的河岸边。河边围着木栅栏,拱桥下刚刚好驶过两只乌篷船。
一行六人,六个年轻男生兜了一圈又聚到了一起。
因为时间有些晚,大家一边走,一边热烈讨论着等会是回家,还是干脆通宵不归,如若通宵不归,又该去哪里的好。
茶未未默默听着大家聊,不发表意见,反正两种选择他都可以。
就在这夜风吹得人醉醺醺的时刻,茶未未一抬首,不经意的,看见一个出乎他意料的人——
那个人就站在石拱桥上,一双眸子遮在镜片底下,透出几分儒雅内敛,人却很高大,衬衫是墨色,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两岸灯火欲燃。
男人身旁还站着一个扎着低马尾的女人。
茶未未一眼便认出来,男人是许重行。他之前很关注很关注的,全文的最大反派。
看清对方的模样,茶未未瞳孔微缩,心绪略略起伏:没想到反派爸爸今晚也来了这里,真叫一个巧……
他心下纠结,是该抓住这个机会去接近大反派,还是放任机会溜走,继续和大家一起玩……
杜浔没有和茶未未走在一起,他和茶未未中间隔了好几个人。
茶未未心里犹豫着,也就没怎么注意脚下的路,本来随大部队一起走着,渐渐地就和一个只顾着低头玩手机的男生一起落后大家一截儿。
谁知这个低头玩手机的男生突然蹲下来弯腰系鞋带,茶未未往前走,一不小心踢到对方,结果一个重心不稳摔下来,而两人都在河畔,眼看两人就要一起跌进河里泡澡,茶未未惊慌之余灵机一动,悄悄推了一把对方——
扑通一声,茶未未自己掉进了河里,而系鞋带的男生刚好被推得还算安全。
“救命啊!”这正中茶未未的意,茶未未在河水里翻腾着,高声呼救——
他自己会游泳,但偏偏装作不会游泳的样子,而他掉的区域就靠近许重行所在的石拱桥,救与不救,就看许重行的了。万一许重行不救,怎么也有他同行小伙伴们不是。
现在的情况是,河水还是冷的,茶未未泡在里边难免不太舒服,浑身衣服又湿透,不免忐忑起来:不会真的不救吧……
这关键时刻,站在石拱桥上的许重行被呼救声吸引视线,借着灯光看清了茶未未的模样,许重行眸色微微一变——
许重行从桥上直接跳下河来,残影在夜空中一晃而过。
他身行矫健,直朝茶未未而来。
茶未未心中一喜,面上则依然是恰到好处的惊慌失色,小手在河水里扑腾着,声音虚弱:“救、救我……”
然而茶未未眼神一转,竟瞥见杜浔从另一个方向也朝他游来,速度之快,几乎与许重行同步。与此同时,河畔与他们同行的男生里也有两个脱了上衣,正踊跃跳进水里来,明显也是要来救他。
茶未未:“!”
不必来这么多啊!
然而由不得他选择,大家都朝他游过来。
几乎眨眼间,许重行已经一手揽住他的腰,托着他出水面,他整个人也被抱在许重行怀里,柔弱苍白得不行的脸色配合着不均匀的呼吸,对许重行道:“谢……”
孰料此刻,茶未未的手臂忽然被另一股力量抓住,茶未未一愣,扭头,瞧见杜浔棱角分明且带着担忧的脸。
茶未未此刻面对着这么个局面:一边被许重行揽在怀里托着腰,一边被杜浔抓着手臂,且两人此刻都没有放手的意思。
“没事吧?”许重行大手托在茶未未腰上,厚重的安全感经由这手传递过来,男人嗓音优雅,同时又带着细沙砾般的微哑感,好听得茶未未耳朵都麻了。
茶未未当机立断,悄悄对杜浔使眼色:这是我要吊的男人!快,快点回避呀!
杜浔收到眼神,懂了,上下扫扫茶未未,看茶未未的确没事,便放了手。
“没事,真是谢谢你了……”
茶未未立刻转头对许重行说,声音轻轻,带着些许还未平复的喘息。
许重行揽着茶未未,带着茶未未游向岸边。男人力量很够,带着茶未未毫不费力。
而杜浔主动和他们分开,自己游到岸上去。
岸边已经围了许多闻声而来的游客。
一到岸上,茶未未趴在岸边,立即弯腰咳水,为了装不会游泳,他刚才真喝了几口河水,因而吐起来格外真实:“咳咳……咳咳咳!”
许重行的手从茶未未腰上放下来,改为替对方拍背,力道不轻不重。
还没跑路!只是搬家而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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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 4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