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聚拢,临城的天终于灰沉下来,连日的低气压消弭于一场姗姗来迟的缠绵秋雨。
闻喻先行让助理部下班,自己多在办公室里待了一会,新产品面市并不代表着他能够稍事喘息,还有许多细枝末节要一一亲自确认,再以反馈和调研得来的数据做调整,确保万无一失。
直到一人走到公司楼下,他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带伞。
他心里始终装着事,谢迟竹也迟迟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不是少爷出身的闻喻其实并不惯于带一个包办百事的保姆特助在身边,他顿住脚步,也只是无奈叹了口气,准备回办公室去取。
恍惚间却听见远方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一声还更比一声大,语气渐渐变得不耐烦:“……闻喻、闻喻!”
他转过头去,看见一辆鲜绿色的小跑停在路边。摇下的车窗里,青年将手放在方向盘上,眉心浅蹙,漂亮的面容在灰败天空下也略显苍白。
聚积的水珠折射远处霓虹光晕,几乎让人觉得目眩。
闻喻用力咬破舌尖,鲜明的疼痛和浅淡的血腥气让他确认这不是梦境,尽管他在确认这点之前就遵循着身体的本能,迈开腿要径直一路小跑出去。
身后传来不知谁止住脚步的声音,有人扯住了闻喻的衣角。他有些不爽地回头,与一个面容有些熟悉的人对上视线。
对方举起手里的伞,发颤的声音里沾染谄媚的意味:“——闻总,我注意到您好像没有带伞……”
闻喻打量了来人片刻,终于想起对方的身份,这是新从底下的部门调动到助理部的新人,名叫黎青。据推荐他的部门骨干说,他是个很聪明识眼色的年轻孩子,长得也不错。
“闻喻!”谢迟竹又喊了一声。要不是城区不让鸣笛,他这会都想没素质地大按喇叭往闻喻耳朵边轰了。
“这是我的伞。闻总,您拿走吧。”就在此时,黎青又善解人意地说。
闻喻半边身子已经要进入雨里了,看黎青一眼又转了回去,勉强还算客气地说:“松手。”
黎青:“可是会淋湿……”
“我走了。”谢迟竹闭上眼,朝着车窗外竖起三根手指,“三、二——”
还没数到一,副驾驶那一侧的车门就被身上沾了些雨丝的闻喻打开了。一声水汽的人忙不迭钻进来,向谢迟竹赔罪道:“我错了。”
谢迟竹瞥见车窗外那人眼里好像要滴出血的嫉妒,嗤笑一声:“闻总哪里会有错。”
什么送不送伞的,搁这演偶像剧呢。
闻喻坚持:“我错了。”
黎青拿着伞的手气得直颤,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回头看向值班的前台,前台眼观鼻鼻观心,十指如飞将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
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给前台配了把青轴的机械键盘,这会公司大堂本就没什么人,尴尬的寂静里只有分外清脆的键盘声在回响。
谢迟竹不语。
他本来以为自己再次见到黎青的时候多少会有些感概,但这点感慨轻易就被这几个活宝压了下去,只残留一点酸涩在心口上,叫人不知道该哭还是笑。
心绪不宁、陷在泥沼中不能自拔的,另有其人。
车辆终于离去,黎青长久凝视着道路尽头,还没等心中百般怨毒想法怨毒出个头绪来,兜里的手机就已经在因为群消息疯狂振动了。
前台发了张照片,正是方才闻喻同谢迟竹在雨中片刻对视的抓拍,昏暗的灯光自带缱绻的氛围,让两人看上去分外暧昧,配文是:“这不会就是闻总传说中的老婆吧……我靠也太漂亮了,就是不小心糊了,世界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牛逼的人。”
“还在说谁错不错的,不管什么男人哄人都只会说我错了吗。”
下面复制了一长串“展开细说”和“kswl”,黎青咬着牙,险些将钢化膜都捏碎,飞快打字发送:“连脸都没有,怎么看出来漂亮不漂亮的?遮掉脸谁还不是个氛围感美人啊。”
很快有人回复他:“你看这鼻子这脖子这下颌线,这能丑?这能丑我去亲老板娘的嘴子好吧。”
“?你小子还奖励上自己了,真行啊。”
“排队,想亲嘴子也排队。”
黎青终于忍无可忍,将群消息设置为免打扰。
车内的人却全然不知这番热闹,谢迟竹鼓着腮帮子不说话,一副心情不太好的模样。闻喻侧头看着他,打眼就看见唇珠处有点细微的破皮。
从痕迹上来看,还十分新鲜。
“哪里来的野男人?”闻喻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就有点后悔了,闻到丝丝缕缕的酒气从湿润的空气里蔓延过来。
谢迟竹果然有点烦躁地抿了抿唇:“哪里有野男人?闻总不要以己度人才好。”
“我不认识刚才那个人。”闻喻见他默认,心里那点微妙的焦躁更甚,随手解开一颗最靠上的衬衫扣子,“嘴唇中间总不能是自己咬的吧?”
谢迟竹没说话,车身倒是在过弯时一甩。闻喻看着他的侧脸,决定暂时放过这个话题,又问:“怎么突然来找我了?”
重逢这些时日,谢迟竹一直对他不冷不热——对前任没好脸是人之常情,奈何这位小少爷的所作所为都十分耐人寻味,不管是“你根本就不懂”还是在老宅里探病发烧时偶然主动那一下,或者不声不响的几张擦边照片……
不会从前任荣升为小少爷的炮|友了吧?
或者是为了留在谢家。
这事不能细想,尤其不能回味细节。闻喻打住思绪,等着小少爷回答。
“有人把我的卡停了。”谢迟竹说,“一会你付钱。”
前方渐渐出现加油站的轮廓。就算信用卡被停了,他这样的纨绔身上也不至于油钱都掏不出,单纯想让闻喻出点血而已。
谁说蚊子血不是血呢。
闻喻唇角一翘,扫码付账的动作格外快。谢迟竹没好气地说:“看见别人要赶我,你就这么开心?闻喻,看不出你这么恨我。”
“老婆花我的钱,我当然开心。”闻喻被他骂得心情不错,笑容一点都不减,“那以后都不花他们姓谢的钱了,花我的好不好?”
“我也姓谢。”谢迟竹提醒他,“再说了,你有几个钱?连把伞都没有。”
闻喻:“小竹就是小竹,小竹不是他们。”
谢迟竹拿这人的厚脸皮没辙,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设一下你家导航——我不是你老婆。”
最后两个字好像烫嘴,蚊子嗡嗡似的。闻喻知道他嘴硬,设置好车载导航后又开始远程购置新的生活用品。
他那间公寓面积不算太小,设计上来说却是实打实的单身公寓。小少爷细皮嫩肉的,要把人伺候好还不算容易。
果不其然,人一进门就蹙着眉,老大不高兴的模样。
闻喻将冰箱里的鲜奶拆开,倒进奶锅里加热,大胆猜测道:“不会是谢知衍行不轨不成,恼羞成怒把你赶出来了吧?”
“猜得真准。”谢迟竹在一个省略号的沉默后又一哂,“闻喻,听到这个你就痛快了?”
闻喻看着谢迟竹,一个没忍住,还是上手揪了揪这人白生生的脸颊。虽然柔软,但着实没有多少肉,一点停留在少年时期的婴儿肥对于改善手感而言无济于事。
“我又不是谢知衍。”牛奶缓缓冒出咕噜咕噜的泡泡,他听见自己缓缓说,“我不是跟你说过吗?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量及寄人篱下,谢迟竹还是尽可能心平气和地提醒道:“闻喻,你也是男人。”
“我是不是男人,你最清楚了。”闻喻显然并不以此为耻,目光里带上某种不可说的意味。
“……”谢迟竹别过头,决定不和对方讨论这个,往后退了步,“我要洗澡了,再见闻喻。”
明明淋了雨的是闻喻,却像是他沾了水汽似的,转头就往浴室里钻。
近一个小时后谢迟竹才磨磨蹭蹭地从浴室里出来,闻喻听见脚步声,看见这人湿漉漉的发梢还滴着水,从他的衣柜里挑了件长袖衬衫套上,匀称修长的一双腿就裸露在空气中,而条纹的下摆只堪堪遮住丰腴的大腿根。
外卖重新摆盘后放在餐桌上,闻喻转过头逼迫自己不继续往下看,喉间一阵发干:“……找条裤子穿上,小心着凉。”
谢迟竹不以为意,凑过来将果盘里的小番茄塞到嘴里:“开空调不就好了。你是谢——”
那个名字在口中戛然而止。
闻喻温和的面容陷在一片阴鹜的影子里,心想:又是谢知衍。
从前谢迟竹就很喜欢提他。而如今,哪怕两人的关系走到这个境地里,谢迟竹的第一反应还是他。
谢迟竹一张脸也冷了下来,同款沐浴露的清香丝丝缕缕往人鼻腔里钻,口中却是毫不相干的喃喃自语:“对我来说,就算谢知衍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他也是我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不该有的欲念,不知何时被谢国华看在眼里的扭曲感情。
闻喻贪婪地将那一点气味吸进鼻腔里,将牛奶往他手边推了推,没说话。
谢迟竹却陡然从那种游离的状态里抽回来,看向他,说道:“闻喻,谢家和我,你会选哪一个?”
再看这段直接幻视了日乙男主语录(。)毕竟我也是个男人啊![摊手]
开始码世界二,ABO简直是本阴间泥塑公的天堂[害怕]写得好爽就是不知道猴年马月能更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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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