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飞花丽人行 第19章 第 19 章 生机

杏儿一脸不置信：“之前在蜉蝣村时他总是缠着姑娘说姑娘像他的一位故人，我只当他如传闻中那般轻浮，没想到竟是真的？可姑娘为何不与他相认呢？难道……你当时受伤与他有关？若与他有关，我现在就去把他毒残了去！”

……

穆清妍连忙说:“那倒也不必，他虽然言行疯癫，人还是不坏的。”

看穆清妍这般模样，杏儿笑得暧昧不明:“即没有仇怨，那……姑娘初入谷中年纪尚小还未及笄，几年磨炼样貌较之初见时，还是有变化的，他即能一眼认出，倒也是个有心人！”

“先不说这些，我自有不相认的道理。杏儿，蜉蝣村的山洪不是天灾是人为，有人在村里的水源中下了药，趁他们熟睡之际，炸了那碧水湖引发了山洪，淹没了整个村庄，这般孤注一掷的绝人生路的做法，定是这村庄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是否与我们之前发现的那个山门暗道有关，村里的人无一生还吗？那个薛姑娘，还有那个薛长孝他们……？”

话说到一半，看自家姑娘脸色极为难看，杏儿不忍再追问。

“薛姑娘人已不知去向，薛长孝还活着，村里还有十余人幸存，都在薛姑娘家中避难，我们得尽快赶回去，把他们带出来！因为要灭他们口的是当地的官差，若我们不去，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怎会是官差？官差为何会去灭村民的口？”

“我也不知道，那些官差名义上是救援，实际上却是见活人便杀。所以我们必须要在不惊动官府的情况下，把那些人安全带出来。我们还需要备一些食物和水，立刻赶回去，因为天气太热，他们恐怕撑不了太久。”

杏儿闻言，意识到事态严重：“好，我马上让芬儿去安排，只是我们这些人到了那边，人和食物如何渡过去？”

“我们在那边藏了一条小船，不要带太多人，找几个功夫好的姑娘！”

杏儿望了眼客房的方向:“那位故人？”

“我们以后要做的事情，都是随时有可能要掉脑袋的，我不想和他有太多牵绊。”

杏儿心想:这便是不相认的理由么，那自家姑娘对那位也并非向她表现的那般全然无心。

“是，那我现在便去安排，尽快出发。”

“好！”

二人正聊着，突然听到门外敲锣打鼓，人声沸腾，正疑惑着，只见芬儿涨红着脸，气呼呼走进门来，边走边说:“姑娘，您当那楚尘风是客，可那楚掌柜实在是太无礼了，竟带着一众小厮来店前胡闹！言辞凿凿的说什么远亲不如近邻，为了巩固邻里关系，和我们友好相处，要邀请落雪阁掌柜和众姑娘们一起去踏青赏花，聚众郊游！”

杏儿和穆清妍面面相觑，还未曾说话，芬儿又喋喋不休地说道:“在客房里他便如此轻浮的和我说话，我说男女授受不亲，私自邀约大为不妥，再说这天干物燥的，荒郊野外如此不便，有什么可看的！没想到他竟然回我那不如我多带些小厮，你们落雪阁也多带些姑娘，我们一起结伙搭伴的出游，不就不怕别人诟病了。气得我直接把他轰出门去了！”

“可没想到不一会儿，他竟带了那么多人来店前胡闹，敲锣打鼓弄得人尽皆知不说，还给围观的乡亲们说为了让落雪阁的姑娘们纳凉喝茶方便，他要在郊外临时搭建个凉亭，谁家有合适的竹子木材尽可拿来，一根竹竿竟然开价一两银子，这一闹街坊四邻都来起哄，不一会我们门口便堆满了横梁和竹子，大家都在起哄看我们热闹，姑娘这可如何是好！”

穆清妍惊讶片刻，心中了然。

她笑着去摸了摸芬儿气的涨红的脸:“芬儿美人莫生气，你看这才多大会功夫，气大伤身都变丑咯。”

芬儿急得直跺脚:“姑娘，你和他相识同行已是不妥，这怎么也学着他胡闹起来了。”

穆清妍板了板脸，强忍住笑意:“因为，本姑娘想去郊游！你二人速去准备些吃食，待我去会会他！”

“姑娘……姑娘！”芬儿急得想要伸手去拉自家被灌了**汤的姑娘，被一旁的杏儿一把拽住，附耳低语了一番后，二人便各自奔忙。

这时的门外，正是人声嘈杂，尤其眼见着这落雪阁掌柜一身白衣，白纱遮面，袅袅婷婷自阁楼而下，更是连连起哄:“来了来了，你们看，那便是那日赶走那铁杉帮的落雪阁大掌柜！”

“上次因为去我岳丈家干活，我都没看到当日那情景，啧……看这气质身段，定是个大美人，难怪惹得这浪荡子楚尘风这般胡闹！”

“嗨，这种事，搁别人身上，那叫胡闹，搁楚大掌柜身上，那叫习以为常家常便饭！”

“咱们且看，落雪阁这大掌柜会不会把他们也打出去！哈哈！”

“你没瞧见啊，那楚尘风也是有备而来，带来的随从个顶个都是练家子，楚尘风和那铁杉帮的可不一样！”

“你们看楚尘风那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若不是知道他当日如何起家的，我还真就信咯，这小掌柜年纪轻轻未必扛得住呦，这下有的热闹看咯……”

“他不会又惦记上落雪阁了吧，啧啧啧，有了甜品铺子依然不知足，真是贪心……”

各种恶言此起彼伏，惹得楚尘风身边小厮怒目圆睁，恶狠狠盯向那人，而楚尘风和身后的林暮纹丝未动，仿佛未听到，眼睛只直直盯着已至眼前的白衣妙人！

“楚大掌柜这是要闹哪出？”

“楚某想邀请落雪阁大掌柜出城踏青，赏花品茗！”

“想喝茶，开原城中有的是上乘好茶社，又何必这般劳师动众的去那郊外呢？”

“茶社品茶，何时品不得，俗气又人多杂乱，又怎比得过那郊外，山青水绿景色宜人。”

“可这天气这么炎热，郊外好像也没什么纳凉好去处。”

“楚某知道有一个地方，在盘龙山脚下，虽然路途有些远，但景色甚是美丽，楚某已备下了马车，大掌柜若肯赏脸，楚某定会为姑娘搭凉亭，扫路障，不会让姑娘受半点委屈！”

“我若不去呢！”

“那楚某便日日在落雪阁门前鸣锣奏请，直到姑娘答应为止！”

看穆清妍噤声不语，楚尘风又大声说到:“各位相亲父老，楚某在此言明，本人只是仰慕落雪阁掌柜义诊之大义，想与落雪阁交好，此行愿相邀落雪阁掌柜与一众姑娘同行，只为笙磬同音，邻里和睦，饮茶赏花，绝无不敬之意，若掌柜的和姑娘们肯赏脸，楚某愿聘请落雪阁的姑娘们，继续为各位父老乡亲义诊一个月，所有问诊费和药钱由我楚某人一力承担！若有愿意同行的可帮忙搭建凉亭的，楚某诚心接待，并每人额外赠送纹银十两！”

“此话当真？！”

“君子一诺，愿同行者现场登记入册，发放名牌，待明日回归后，凭此名牌在楚某名下任意折香铺子，都可取银兑现。”

“十两银子啊！这够我干一年工了，我去我去，我擅长木工，也会骑马，定能帮衬。”

此话一出，人声鼎沸，所有围观之人皆拍手称快！

“义诊一个月啊，还免费赠送药品，天底下竟有这等好事！”

“哎呀姑娘，人家楚掌柜这真是大手笔啊，看来真是诚心想与姑娘的落雪阁结交呀！”

蓝衣束发的公子就这样笑眼弯弯的站在人群中，眼神无比诚恳的立邀自家姑娘同行。这一刻的他，立如芝兰玉树，笑似朗月清风，杏儿有点恍惚，这是她印象中那个浪荡不羁的楚尘风吗？

穆清妍紧紧握着自己的双拳，许久才开口道:“如此利阁利民，我好像没有不去的道理。”

楚尘风笑了。

身后的林暮大声说到:“各位父老相亲，愿意同行的，烦请来林某这里领名牌！”

周围一片欢腾，大家纷纷前来报名。

不一会儿，便招了数十人，余下的因人数太多，车马安排不下作罢，在一片惋惜声中，众人眼睁睁看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盘龙山而去。

楚尘风、穆清妍、林暮、杏儿同乘于一辆马车中。

同行的百姓精神抖擞，你一言我一语，谈论着能参与此行的运气，个个都沉浸在这难掩的喜悦之中。

不同于外面的嘈杂，马车内寂静无比。

穆清妍的心久久不能平静，自己越想和他保持距离，他越用这种招摇的方式昭告天下，非要和自己扯上关系，这一次之后，二人怕是再也掰扯不清了。

“你……”

“你……！”

楚尘风笑了:“你先说！”

“到了山脚，趁他们搭建凉亭之际，我会找个替身与你饮茶，然后换装去救人。”

“巧了，我也是这么打算的，饮茶的事让随从代劳。”

“楚尘风，这一次，算我欠你的！”

楚尘风定睛看着她，没有接话，沉默片刻突然说道:

“我的折香铺子如今已经有二十七家分店了，你，可有兴趣去看一看？”他深邃的目光直盯着穆清妍，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一丝情绪波动。

马车里很安静，与外面的嘈杂宛如两个世界。

好一会儿，穆清妍才轻咳一声:“我对甜品不感兴趣。”

“呵，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楚某还想亲自下厨，让姑娘品尝一下我们折香的新品呢！”

穆清妍没有再说话，众人皆沉默不语，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半晌，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到了城门口，发现不过须臾，城门口竟有人在列队排查过往行人。

车外的人赶紧来向楚尘风禀报，楚尘风下马上前，冲着领头排查的脸生衙役道：“大人，今日盘查如此严谨，是为何？”

那衙役横他一眼：“哪来的这么多话，官家的事，是你能随便打听的吗。”

楚尘风拱手行礼：“在下是个糕点商人，这不本想着外出踏青，看今日城门口聚集的人如此多，所以特来问一句，若此情景能维持多日，在下便安排下人在此处设个摊，看看能不能寻一丝商机，发点小财。呵呵，大人勿怪大人勿怪。”

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锭银子塞到那衙役手里，那人赶忙把银子塞进袖兜，环顾下四周，低声道：“踏青？如今外面不太平，你倒是有闲情逸致，发财的信儿没有，砍头的事儿倒是有，我劝你别打听了，抓紧回去。”

楚尘风一听，连忙又掏出一锭银子，塞到官差手里:“大人通融通融，在下好不容易才求得美人同行，若这便回去，美人一怒，在下岂不是赔了未来夫人又折了银子！这买卖着实亏大了！”

说罢又是作揖又是感谢的，那官差听罢，看了眼马车，又看了下他那浩浩荡荡的阵势，这时旁边一衙役凑上来附耳低语几句，他了然笑到:“噢，原来是赫赫有名的楚大掌柜啊，果然是风流倜傥的人物。”

楚尘风又自怀中掏出一枚令牌，塞到那领头的官差手中:“楚某不才，名下有数十个铺子，大人凭此信物去任意一家商铺，所有点心皆可随意品尝，还望大人赏脸。”

那官差看着这令牌，心想既然能寻得出处，这楚尘风又花名在外，想来也没什么问题，于是心花怒放的收好令牌:“那我就祝楚大掌柜心想事成了。”

还低声细语嘱咐了句:“今日到处戒严，你选的实在不是好日子，你们人多杂乱还是要多约束下人，莫惹事，赶紧走。”

楚尘风千恩万谢地谢过那官差，上了马车后，又掀开车帘探出脑袋，冲着驾马的二人吆喝着：“没听到大人让赶紧走吗！别在这妨碍大人们执行公务，天黑之前若赶不到那边铺子，咱们又得住店花银子不是，你们这一个个没有眼色的败家玩意儿。”

那两名小厮听罢连忙冲着官差一揖后一扯缰绳，马车叮当，在衙差们的注视下，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急急火火出了城。

马车行进总归慢了些，直到晌午才接近山脚那个路口，楚尘风选了一片空地，让随从们摆好屏风桌椅茶具，又让随行的百姓开始在一侧搭建凉亭，安排妥当后，他邀请穆清妍来屏风后面落座，跟随的丫鬟唱起了小曲，二人便在屏风后喝茶休息。

待一切准备就绪，他唤来一随从落座，起身低声对穆清妍说道:“淸妍姑娘，你们先稍作休息，我先行去前面探探路。”

听得身后传来一声：“你小心些！”他微微一笑，心下无比畅快，接过林暮递过来的缰绳，与林暮一起策马先行。

过了好久也不见二人回来，穆淸妍心下不安，于是她也唤来手下坐镇，自己和杏儿偷偷溜了出去。

一路奔跑到了那个藏舟的地方，船在人不在，四下也没有看到打斗的痕迹，她又走向草丛中那二人的弃尸地，却发现二人的尸身不见了。

穆淸妍大惊，围着林中穿梭奔走，一边跑一边仔细的查看四周情况。林中一片寂静，人影闪过只惊起飞鸟四下奔逃。穆清妍又回到藏舟处，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杏儿看她脸色有异，忙问:“姑娘，怎么了？”

“我打死的衙役的尸体都不见了！”

杏儿听罢亦是惶恐，巡视四周满身戒备，二人在树林中仔细搜寻着蛛丝马迹，耳畔除了树叶婆娑和虫鸟争鸣声，没有发现其它半点异常，随后只得又回到藏舟处，正犹豫不决，突然听到旁边有一点响动一声呼唤:“我们在这儿！”

放眼望去，楚尘风和林暮安然无恙的站在那里，二人浅浅的长衫上沾了些许泥土。

楚尘风看着急红了双眼的女子，突然难掩心中情绪，上前一步伸手想去碰触她的脸，穆淸妍侧身躲过，强压下心中悸动，在抬眼眸中已是一片霜华：“你去哪里了？”声音着实太冰冷，楚尘风原本复燃的心也跟着冷了，手停顿在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