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真正留下来,幼枫感觉连吸入肺里的灼热空气都带着自由的味道。她骑在骆驼上,腰板挺得笔直,努力做出“帮主”应有的沉稳派头,可惜时不时东张西望、对一切充满好奇的眼神出卖了她。
“林夏,你看那朵云,像不像一只蹲着的兔子?”
“林夏,那边沙地上闪闪发光的是不是宝石?”
“林夏…”
“老大,”林夏头也不回,声音被风吹来,“看路。沙漠里的‘宝石’多半是碎玻璃或者会反光的矿物,不值钱。至于云…”他顿了顿,带着点实事求是的残酷,“像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会不会带来沙暴。”
幼枫撅起嘴,但没像以前那样反驳。她发现,听林夏“煞风景”也是一种乐趣,至少能学到东西。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林夏突然停下,老马也默契地止步。他并未抬手遮挡阳光,只是微微眯起那双深邃的眼睛,目光如实质般投向远方的地平线,瞳孔在强光下收缩,仿佛能穿透蒸腾的热浪,将远处的一切细节尽收眼底。他整个人的气息在瞬间变得沉静而专注,像一头在广袤领地上巡视的头狼。
幼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黑点隐约可见。
“是沙州城?”她兴奋地问,声音不自觉地放轻,被他此刻的状态所影响。
“嗯。”林夏从鼻腔里应了一声,视线依旧锁定远方,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形成一道浅浅的纹路。
随着距离拉近,沙州城土黄色的轮廓逐渐清晰。幼枫心中雀跃,正想催促快些,却发现林夏不知何时已彻底勒停老马,他单手轻搭在眉骨上方,像是一个习惯性的、帮助集中注意力的姿势,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城门方向的动静。
“怎么了?”幼枫也学着他的样子努力看去,可惜除了模糊的人影什么也看不清。
“守卫比平时多,盘查很严。”林夏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精准的判断,“不是在维持秩序,是在查人。看见没?每个进城的人,守卫都拿着画像仔细比对,搜身也格外仔细。”
幼枫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该不会是…找我吧?”她脑海里瞬间闪过家里侍卫拿着她画像四处寻人的画面。
林夏这才收回那极具穿透力的目光,回头仔细打量了她一眼。眼前的少女风尘仆仆,头发被风吹得像鸟窝,脸上还带着之前哭花后没擦干净的沙土痕迹,跟那个养尊处优的深闺小姐判若两人。
“不像。”他语气笃定,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冷静,“那些守卫眼神带着杀气,手一直按在刀柄上,盘查时身体紧绷,这是在搜捕亡命之徒,不是寻找离家出走的小姑娘。”他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补充道,“况且,您这副尊容,恐怕连您家看门的老狗站在面前也未必认得出来。”
幼枫先是一愣,随即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的沙尘,摸了摸乱糟糟的头发,恍然大悟,竟莫名觉得有点安心。“你早就知道我是偷跑出来的?”
林夏轻轻一抖缰绳,老马听话地转向一旁背风的小沙丘。“一个带着重金、雇了镖局却连水囊都看不住的大家闺秀,不是偷跑出来的,难道是奉旨出游?”他语气带着他惯有的精准观察力,“皮肤细得不见风日,指尖薄茧是琴棋书画磨出来的,官话说得比沙州知府还标准,掏钱的动作熟练得像扔沙子。”
幼枫的脸瞬间涨红,梗着脖子试图挽回尊严:“我…我是出来游历江湖的!”
林夏不置可否,从行囊里取出一件半旧的灰色斗篷递给她:“穿上,把脸遮住。虽然不是在找你,但你这气质在人群里还是太扎眼。” 那句“太扎眼”莫名取悦了幼枫,她乖乖接过斗篷披上。
“记住,”林夏帮她拉低兜帽,语气严肃起来,“进城后跟紧我,无论看到什么,别出声,别东张西望,一切听我安排。”
“知道啦,林老妈子。”幼枫小声嘟囔,但在林夏的目光下还是用力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