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丝钉与芦苇草 第1章 1、愚人

世界懒懒的。他在路边捡到一张明黄色的牌，是“愚人”和一条小狗在悬崖边跳舞。“愚人”顶着一个小小的“0”，圆形的，和右上角的太阳一样。

“为了寻找某样东西而踏上一场旅途。”

网络上9.9元的公益塔罗师微笑地问他：“最近有重要的东西离开你了吗？”

不过塔罗师不是故事的开始。真正的开头早就已经发生了——

“你别走！”

班长在梦里，梦里花费了一个暑假写完的稿子长出两条火柴样的细腿，对他说我要去远方了，一个月后再回来，你不要来找我。

“你去哪？”

他大声地问，稿子说得很深沉，听起来怪怪的，只说会回来的。

两条凭空长出来的腿抡得飞快，飞速骑上摩的。摩的呜隆隆，突突开走，他揉眼睛仔细看，是一只喉咙发出威胁声，变成摩的的猫。

空调张开嘴，吐出一口冷气，照样呜隆隆响起来。没有摩的猫，没有长腿跑的稿子。是做梦啊。

他首先看到房间幽蓝蓝的，像一种培养皿。

“虽然今天是运动会，但也不是你赖床的理由，懒懒散散的快给我起来！”

只比平时晚了几分钟，妈妈就已经直接开门进来，将遮掩的窗帘往两边一撕，像用剪刀撕破黑暗的女神，像从蛋里把他撕扯出来。

那蛋液就是让自己昏睡不已沉睡在梦境的罪魁祸首吗？

他一边吃早餐，一边思考着这个奇怪的问题。不是培养皿，人睡觉的房间就是一个一次性的鸡蛋，床是胚胎所在，那么今天的自己和昨天的自己有什么不一样呢？

正当他无边无着，妈妈用鸡毛掸子扫擦灰尘的速度催促：“啊哟！不要磨洋工啦！”

他急匆匆将一个牛皮纸袋装进容量巨大的书包里，这个牛皮纸袋里包裹着这个暑假的心血，在手机和电脑管束得很严重的假期里，确认父母睡着后，他就偷偷开着一盏昏昏小灯，用铅笔写一格一格的文字，也会垫在作业下面写，终于写了厚厚的一沓，完成人生第一部作品。不过他一直犹豫到今天，距离比赛截稿日前一周，仿佛再也不能逃避下去，终于下定决心将它寄出去。

今日是守护宝石的恶龙，会哇哇喷火的大火龙，直到确认稿子寄出后才会变回人类。

学校有些嘈杂，操场敞着躺了一片横七竖八被征用的桌椅。每个人揪着桌子椅子，和挤在楼道间其他人狭路相逢，要上来，要下去，架势气愤愤和揪人耳朵差不多。作为班长的他前胸背着书包，左右拎着两把椅子和装满零食的塑料袋。要护着自家的椅子，还要护着胸前被挤变形的书包。

塑胶操场中央的绿茵地已经给每个班级划分出了一块专属区域，他们想把桌椅当成纸飞机一个个给放飞。不过有个巡逻老师倒是很会抓这些学生懒散的心思，提前准备录了大喇叭，整个场地慢悠悠背着走，一滴口水都没费。走到一个区就笑眯眯看一眼。那些桌子椅子便变得整齐起来，围着边摆成长方形，像座堡垒，块块分明。

俯视下去，一块一块变小成陶瓷碗里咖啡色的猫粮。

摆得差不多时，巡逻老师就按到下一句：桌面不要放书包。桌面不要放书包。桌面不要放书包……

很多人又不情愿地把书包抱在怀里，心想找个什么地方呢？只有这时候，书包被普遍当成可以随意对待的物品，有一个人随手扔在某个角落，随后一个两个都这么干，往角落里一扔，跟着堆成一座山，如果要从中找到某个具体的书包，就偷懒说：“烦人啊，不让放桌子上，在地上都摆成这样，怎么找啊！走啦走啦，去小卖部买。”

班长抱着自己的书包，不愿意放在那堆书包山上。但过了一会，班主任拿着几张纸，要交待件重要的任务。

“开幕式后，就是各班自由鼓励喊加油的时间，■■会参加第一场田径比赛，所以你现在先去主席台待命，准备好第一个冲上主席台，拿到话筒多讲一会加油词知道吗？”

他说知道，接过班主任手里的几张纸，为了能多讲一会，班主任把班级每个人的加油语都给汇总了一遍，怪不得上一次突然叫大家写加油的话交到办公室里，今天一次性放出来给唯一的班级荣耀打上36份精神红牛。

不愧是校园男神啊。

纸摸上去也沉甸甸的。虽然他打心底觉得冷酷的人不需要热情似火的加油，但是如果自己这么想，会被一群人眼神杀死吧。再低头一看，这是喷香的猫罐头，昂贵的精神营养剂。

他要去喂“猫”了。一只完全不熟悉的“猫”。

“等等。”班主任叫住他，“背着书包像什么样子，又没人会偷你的，放好了再去。”

“老师，我可以放在主席台下面，再上去讲话，这里大家都堆在一起，要是找不到了就麻烦了。”

“那你放在主席台下面就不会没了？怕丢就给我，我帮你放办公室去。运动会结束后你到我这来拿。”

他不会真的把书包存到办公室搞什么特殊待遇，大概只有男神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老师的优待，他则是占着班长的名头，却很像一张白色的餐巾纸，赶紧摇头：“不用了老师，书包放这里就可以了。”

他将书包往那堆小山旁边远一点的地方放下来。班主任还要再交待几句，叫他听了好多分钟，来来回回大概就是班级荣誉的事情，而那位备受关注的主人公迟迟未出现。

他小声地问：“老师，■■现在人呢？”

“我让他先去热身了。稿子先背一背，待会讲话精气神一点。”

他点头都说好，知道了。他乖，班主任喜欢叫他做事，能一样一样复制了要求来。等到开幕式校长讲话结束，他就冲上去，抢在第一名拿了话筒，占了几分钟的时间将那些稿子上的加油话顺溜地背完。他停了一下，然后加上一句：“■■男神加油！”

喂猫结束！

他喜滋滋的，“猫”吃没吃不晓得，反正自己是打开罐头，完美完成老师交代的任务，准备回去继续守着重要的书包。

这时班级的堡垒没人，都提前占位置看男神的比赛去了。他在没人的地方高兴地蹦跶了几下，滴答咕：“恶龙上岗，重新上岗，准备……”准备拎着书包躲到没什么人的地方，没想到这时班主任突然出现招手：“班长过来。一起来帮忙加油。等这场结束后你和生活委员叫几个人去食堂领水和面包，到时候一起分给大家。”

他是餐巾纸式的乖学生，跟着老师的指挥忙前忙后。那一天都没怎么得到机会去靠近自己的书包。

“会不会我的书包其实没有丢，而是被某个游手好闲的学生，趁着混乱的运动会，游走在不同的区域内，挑选低调的书包，进行盗窃呢？又或者比赛结束后，有些人在手舞足蹈激烈谈论比赛那会，克制不住伸出脚把我的书包踢到远处，稿子就飞到草丛里，根本没有人看到。”

“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回答：“现在的学生可不会为眼前表象的花花世界迷惑了双眼。他们都有自己的想法。”

“那你回答我，丢失的东西是你的书包吗？”

“也不算……”

他别扭地捏着手指，“其实也不算丢。”他告诉塔罗师，“或者说应该说无意中被交换了。”

“你的书包到别人手里了？”

“也不是。是……我把稿子放到了别人的书包里。”

“哇哦。”塔罗师没有感情地张了嘴。

“其实中途休息的时候，我把稿子从书包里拿了出来，躲在没人的教室里重新读了一遍手里的东西。本来是打算今天就在学校寄出去，但是读了一遍后，就觉得没那么好了，哎，应该说很烂才对。我肯定是因为暑假对自己赞美过多，所以才那么满意。发现了这个事实后，产生了这份稿子今天真的要寄出去的疑惑。我没想出结果，所以又放回了书包里。”

“那个书包和我的一模一样，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一直到晚上回家打开书包后，才发现稿子不在里面。‘会不会是拿了别人的书包？’这样想，里里外外都确认一遍，发现这就是我的书包。到底为什么不见了，那只能是有人拉开了拉链把它偷走了吧？虽然并没有涉及到**内容，我也没有使用真名，但是周末那两天就像到处掉的猫毛乱飞不踏实，万一、万一真的那么巧知道是我写的呢？然后以此威胁，要我上交零花钱，不然就公布到学校论坛还有公告栏，告诉大家这是我写的。想一分我脑袋头发就要立即掉光了。”

所以他决定立马周末潜入学校！

“我决定试试从校园后门突破。不是说‘走的人多了，就有了路’。后门那块，还有翻墙留下的砖块，围墙上有蹬出来的脚印。”

“那你找到了吗？”

他回答塔罗师没有。“我什么都没找到。”

“周一我去了学校失物招领处，也没有看到。只是看到很多坏掉的羽毛球。我开始怀疑自己真的有将稿子放进过书包里吗？或许是我为了安慰自己，所以想象了一场足以欺骗自己的记忆。那个时候，▉▉来了。无论何时他一直是万众瞩目的存在。所以很多人都都已经习惯注视他……也包括我啦！不过是情有可原！那天我的直觉超级准确，他的书包和我的一模一样。如果记忆并没有出错，那可能就不是偷盗事件，而是放错导致的乌龙事件！”

“为了印证这一点，我整个上午都在研究他的书包。基本可以断定为同一款。这个书包的商标是缝在外面，所以很好辨认。接下来就是该找个机会，试探他一下。拐弯抹角可能不太合适，我想直白一点会更好——‘发生了一件很糟糕的事情。我的稿子放错到了你的书包里。’‘怎么放错的？完全就是巧合，谁让我们两个人的书包是一个款式的呢。’‘什么样的稿子？就是用牛皮纸档案包着的一份。’‘那不是什么重要的，只是一些我写的文章而已。’”

“这是你和他说的话？”

“不是。都是我想象的。我心里想的，会发生的对话。本来就该自然而然的发生对吧？一向品学兼优的男神风评那么好，不会做故意为难同学的事情。哪怕他双休日没打开书包，没发现，也一定会试着疑惑地打开书包确认一下。确认结果出来后，最终他会像电影中潇洒的男主角一样，一手举着稿子，一手插在裤袋里，将东西递给我。我会说‘你人真不错，我果然没看错人。’”

“但实际上，我什么都没有做，我想举起手，迎接一下迎面走来的他，然后叫住他的名字。但是退缩和担忧适时地跳了出来，拦住了我。所以我和他擦肩而过，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我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开口，可是什么都想不出，我写语文阅读题总是很能说会道，现在反而一个字都和你描述不了。只是他朝我走过来，我紧张了。为了让自己不表现的那么奇怪，我假装是出教室往外面走，问别人我们班的礼仪分拿到满分没有。感觉上就像是……痛失彼此。”

“不骗你。我真的感觉是这样，如果不去讲清楚，把东西要回来，那可能就再也说不了了。所以……我捡到的这张‘愚人’会表示我会成功吗？”

塔罗师说：“其实它已经告诉你，你会为了拿回自己稿子做出一系列努力，那就是一段新旅途。你在这段旅途中或许会遇到与从前完全不一样的事情，至于是好是坏，那仅仅只能是你能决定的了。如果是从我来看，那会是一趟很不错的经历。你可以期待一下。”

校园系列第一部，全文8.9万字。后续会有第二部，继续讲述班长和男神真实一面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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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