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那里,只见虾兵蟹将步伐整齐地穿梭在人群中,维持着秩序。大多海族呈半妖形态,少有的以妖兽之躯示人——就例如那只吞云鲸。它的体型之大占据街边一角,就是不知为何不愿化为人形,悬浮在那里挡了去路,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让人陷入两难的境地。
司清翌被一处灵贝摊位吸引。摊位上摆放着的服饰皆是流光溢彩,其中一件青色的长裙最为夺目,裙摆是由数百片灵贝编织而成,这每一片贝甲都薄如蝉翼,摸起来却又坚韧无比。
摊主是位鲛人,她笑着介绍道:“此件长裙名为‘碧澜灵裳’,穿上它不仅能在海底呼吸,施展水属性法术时还可增幅三成灵力。”
“这裙子好看是好看,可是我家那几位用的都不是水系法术,但真的好适合青姨穿。”司清翌轻抚着裙摆,喃喃自语道。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青姨那优雅端庄的身影,若是青姨穿上这灵裳,定是风华绝代。
“它的确与水系灵力最为契合,可也能增幅其他属性,只是增幅程度会降为一成,但它还有其他功效……”
司清翌听后更是觉得适合青姨,与摊主进行讨价还价。摊主说是见他长得可爱,抹去零头,还送了配套的灵贝发簪,簪尖嵌有鲛人泪珠,有凝神静气等功效。随后,司清翌又在各大摊子搜刮饰品,一见着喜欢的便拿下,摊主们对此都笑得合不拢嘴,还送了好多新奇玩意。
而在这热闹非凡的海族交易会的一隅,有一个看似寻常却又透着别样韵味的摊位。摊主是个老人,他的目光不停地穿梭在过往的人群中,似是在寻觅着什么,又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尽管摊位上的物品颇具吸引力,每当有路人询问价格时,老人却坚定地告知不卖只换,且交换物品必须是高品阶火属性物品。这让那些原本满怀兴趣的人纷纷皱起了眉头,摇头离去,摊前一时又恢复了冷清。
就在这时,一抹身影悄然映入摊主的眼帘,这人便是君浔璟。他的目光自然而然被摊位上的一件冰系物品所吸引——那是一株冰莲。
老人见君浔璟驻足,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忙开口道:“小友,可是看上了这冰魄寒莲?此物乃是我儿在极寒深海秘境中历经千辛万苦才寻得,为此他还染上极寒之毒,至今仍在族中休养。若是没有高品阶火属性物品来化解他体内的寒毒,他将会……”
老人停顿了一下,话语中满是心疼:“他将会被寒毒慢慢侵蚀生机。”
起初,儿子刚从秘境返回时,他只是发觉儿子身体比往常略显冰凉,却并未引起太多重视,以为这只是儿子在极寒环境中待久了的正常反应,便叮嘱儿子多休息,多喝一些热的东西。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儿子的体温越来越低。哪怕是在族中温暖的环境里,哪怕是穿上了防寒的服饰,身体依旧如同置身于冰窖中一般,修炼进度也因此停滞不前,甚至开始出现倒退的迹象。族中的长辈们纷纷前来查看,他们运用各种法术和灵药试图为他驱除寒毒。然而,那寒毒异常顽固,所有的努力都如同泥牛入海,毫无成效。
族中长辈说唯有异火或者高品阶火属性物品有可能化解这寒毒,可这般东西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宝物。眼下,他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这场交易会上。
君浔璟听老人说要用火属性宝物交换,他一时间还真拿不出合适的火属性宝物。他储物袋中的宝物虽多,但要么是与他自身修炼属性相契合的冰系宝物,要么是一些其他用途的珍稀物品。火属性有是有,只是品阶不符合要求。
他道:“这冰莲我确实心仪,可我手中目前并无合适的火属性宝物,不知可否等我几日?”
老人脸上露出一丝失望,他叹了口气说道:“小友,实在不好意思,我儿的病情已经拖不得了。我在这交易会上已等待多日,若再无人能拿出火属性宝物,我恐怕只能另寻他法了。”
君浔璟闻言正想取出通讯玉简向师傅询问,看看师傅是否知晓哪里有火属性宝物的下落,或者手中是否有合适的宝物。然而,就在他伸手的瞬间,突然想起师傅在他和师兄前去历练的前一晚说过要闭关。
就在君浔璟陷入两难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我远远瞧着你在这摊子站了许久,可是遇到什么难解的事?不妨说出来让我帮你参详参详,兴许我能帮你解决。”
君浔璟闻声转过头,只见司清翌说这话时眉眼间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迈着闲适的步伐向自己靠近。
君浔璟嘴抿成一条线,并未言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还是老人将情况又复述了一遍。
司清翌听后沉思片刻,而后询问道:“老人家,你儿子得这寒毒已有几日。”
老人脸上露出一丝愁容,回答道:“已有月余,如今已卧床不起,气息奄奄。”
司清翌点了点头,取出时间沙漏:“老人家,火属性宝物我虽没有,但我用这个换你那冰莲可好?”
老人凝视着司清翌手中的时间沙漏,顿时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这竟然是时间属性的宝物!只要有这沙漏在,便可让我儿的身体状态逆转回中毒之前。如此一来,寒毒自解,且无需担忧化解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各种风险。”
他颤着声问:“只是这东西价值远超冰莲,你真的要用它来换吗?”
“这是自然,毕竟千金难买心头好。这交易既能解老人家你的燃眉之急,又能让他得偿所愿,划算得很。”司清翌指了指身旁的君浔璟说道。
老者接过沙漏,将冰莲连同摊子其他物品一并打包,郑重地递给了司清翌,在说了声“多谢”后,火急火燎地跑到那头吞云鲸旁。
司清翌见老人家“手舞足蹈”地在吞云鲸面前比划了一顿,吞云鲸晃动了一下脑袋,似乎是在回应老人的请求。得到吞云鲸的应允,那老人家竟自己走进了吞云鲸的嘴里。
只见吞云鲸周身光芒大盛,竟缓缓悬浮于虚空之上,其身躯也变大了好几圈,散发着一股令人震撼的威压。紧接着,吞云鲸身前空间开始剧烈扭曲,片刻之后,它的身躯逐渐消失,隐没在那道虚空“门”之后。过了几分钟,那吞云鲸便又回来了。
原来这吞云鲸类似坐骑,是海族人回家的工具。
司清翌微笑地将冰莲递到君浔璟手上:“你的冰莲拿去。”
君浔璟看着手中的冰莲,微微启唇:“我虽很想要,但也不愿你因此有所损失。我们的关系还没到可以随意接受如此珍贵礼物的地步,我会想办法赔你那个沙漏的。”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犹豫和疏离。
“关系不就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你说,这个冰莲可以让我在你心里的位置更重一些吗?我的意思是,我对你一见如故,想和你交朋友。”
君浔璟望着司清翌那满是期待与热忱的眼神,心中泛起一丝涟漪。他喃喃道:“朋友吗?”这二字于倒于他有些陌生,师傅和师兄曾经也叫他交些朋友,可他不喜与人过多交往。与人交往就意味需费心去理解他人的想法,去应对各种复杂的情感,于他而言,太过疲惫。他只想一个人静静地走在修仙之路上,不受任何羁绊,心无旁骛地追求大道。
司清翌这种人是他最不愿过多接触的,热情得令人难以应对,还没接触几天,便一而再则三扰乱他内心宁静。但如今,他竟有些不忍拒绝。
“既然是朋友,那我就更不应该心安理得地接受你的付出而不思回报。”
司清翌听闻,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盛满了笑意:“那你不妨给我雕个小人吧。”
君浔璟微微一愣,显然没料到司清翌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雕刻小人并非难事,但你确定要如此?这沙漏的价值,一个小人恐难以与之相抵。”
“在我这里,你的小人可要比那沙漏珍重得多。”
君浔璟张了张嘴,最后道:“好,我会用心雕刻的。”说罢,他双手抬起,一股寒气自他掌心涌出,随着他心念稍动,一个栩栩如生的小人逐渐显现出来,小人的模样与司清翌极为相似,就连司清翌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都被完美地雕刻出来,仿佛是一个被冰封的司清翌的微缩版。
司清翌见状,赞叹道:“这小人简直和我一模一样,我实在是太喜欢了,但是一个小人未免太孤独了,你能不能再雕一个你自己?”
君浔璟有求必应,他再次施展冰系术法,不一会儿,一个与君浔璟自己一模一样的冰雕小人便呈现在司清翌面前。那小人清冷的气质、俊逸的面容都被刻画得淋漓尽致,与司清翌手中的相映成趣。
司清翌盯着手中的小人看了好一会儿,随后将自己的小人递到君浔璟手中,目光中带着一丝深意:“一人一个,你可要收好我的小人哦。”
君浔璟看着司清翌递过来的小人,有些发愣。他轻轻接过小人,手指抚摸着小人的脸庞:“可我的冰还无法做到不消融,它只比寻常的冰多坚持几日。”司清翌的小人在他手中倒是可以保持不化,可他的小人若是不放置在冰天雪地,便会化为一滩水。
司清翌胸有成竹地笑着:“放心,我自有法子能让它永远不消融。”
君浔璟半信半疑地望着他,心里虽有疑虑,却不知为何不由自主地想要相信司清翌。
“你等我以后将冰系术法练到极致,到时候便能雕出永不消融的小人了。”
“好啊,我期待那一天。”
两人相视一笑,虽然君浔璟的笑很浅很浅,似有似无的,很快便转瞬即逝,却在司清翌心中留下一痕。
随后,他们继续在交易会的余韵中漫步,留意着是否还有其他值得关注的宝物。偶尔与一些海族修士擦肩而过,停下脚步,侧耳倾听他们关于海域奇闻轶事的交谈。
就在这时,宗长临逛完交易会,正欲寻找两人,不经意间看到他们走在一起。他的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的师弟这是转性了?居然能与一个人如此亲近地走在一起。
宗长临微微皱眉,思索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何时变得如此融洽。他这才走了一会儿的功夫,难不成难不成在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君浔璟对司清翌的态度发生了如此大的转变。可不应该啊,他这师弟素来冷若冰霜,那心就像寒冰铸成一般,难以捂热,怎会因这短短的交易会之行就对司清翌态度大改。
他快步走上前,想要拍拍君浔璟的肩,不出所料,又被君浔璟躲去,拍了个空。他收回手,也不觉得尴尬,习惯就好,笑了笑道:“师弟,没想到你与这小子如此投缘,我方才还在担忧你们能否和睦相处,毕竟接下来你们还要相处一段时间。”
君浔璟对这番话并未反驳,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司清翌在一旁笑着点头:“是啊,我们的确很投缘。”
宗长临看着两人,眼中满是欣慰:“不错不错,如此甚好。”
三人继续在交易会中漫步,只听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一群人围在一个摊位前,似乎在争论着什么。他们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海族修士在售卖一只海兽幼崽。那海兽幼崽浑身长满了蓝色的鳞片,呈渐变色,眼睛大大的,看起来十分可爱。
“这不是蓝鳞海兽的幼崽吗?倒是个稀罕物。”
然而,现场的气氛却异常紧张,不是因为这海兽高昂的价格,而是因为——
“这海兽幼崽是我的弟弟,你快把他还给我!”一个年轻的海族修士满脸通红,指着售卖幼崽的海族修士大声喊道。
售卖幼崽的海族修士却一脸冷漠,双手抱胸,毫不示弱地回应道:“他怎会是你的弟弟?你莫要在这胡说八道,影响我做生意!”
那个海族修士听完摊主的言论后,身体开始闪烁蓝光,身形逐渐模糊,蓝色的鳞片从他的皮肤下浮现出来,四肢也开始发生变化,不一会儿,他竟然化成了一只巨大的蓝鳞海兽。
“如此便可证明他就是我的弟弟了吧。”
“那又如何,这海兽如今在我手中,便是我的东西。就算是你的弟弟,你也得拿钱来换。”摊主依然不为所动。
“我……我没那么多钱。”那海族修士低下头,以他的实力根本无法强行夺回弟弟。况且这是在交易会上,他必须遵循交易会的规则,即使这规则让他感到无比屈辱。
“没钱?没钱就赶紧走,别挡在这里妨碍我做生意。”摊主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那模样就像在驱赶一只令人厌烦的苍蝇。
“能不能宽容我几天,我会想办法凑到钱的。”
“宽容你几天?你以为这是慈善机构?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等你。没钱就赶紧走,别在这浪费我的时间。”
年轻修士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他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中,仿佛这样才能压抑住内心的愤怒与屈辱。他并未再言语,也没按摊主所说的那般离去,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紧紧锁定在弟弟身上。
周围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有人小声议论着。一位年长的海族修士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这世道啊,从古至今便是这般残酷。”
司清翌见状,喃喃道:“原来大家都默认了生命是轻贱的,可以被明码标价。这便是青姨说的世间生存法则——弱肉强食。”
宗长临抱臂:“小子,这就被唬住了吗?不过我可和你说,我们人族虽也受此法则影响,但我们可是有明令禁止贩卖同族。海族和其他种族这般是因为它们自身就是上好的材料,作为食物,作为各种珍稀资源的来源。这使得它们在规则下,更容易成为被猎取的对象。”
“是不是有些种族出生便是一种错误?”
宗长临沉默片刻道:“或许吧,但错的另有其人,而非是他们。”
一位年长的海族女性对此表示赞同:“这位人族小友说的不错,我虽是蕖蚌一族,自出生起便被圈养,在那狭小的空间里,度过了漫长的岁月,也见证亲人被夺去珍珠后悲惨离世,可我们从未认为自己的出生是一种错误。我们是美好的,我们的心灵是自由的。死亡,反而让我们格外珍惜生命赋予的美好。在那圈养之地,我们依然能感受到海水在流淌,能聆听海浪的声音。你看,我如今不就逃出来了吗?”
女子说完后走到那年轻修士旁,将几颗珍珠颤颤巍巍地放在他的手中:“抱歉,这是我能拿出的全部了,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虽然很不舍那几颗珠子,但还是忍不住想要伸出援手。
年轻修士瞪大了眼睛,看着手中的珍珠,一时间不知所措。心里几番挣扎后,他朝女子深深鞠了一躬。
周围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效仿,其中一位脸上有刀疤的男子从腰间解下一个布袋,布袋上有着些许磨损的痕迹:“这布袋里有些东西或许对你们有用,拿着吧。”
他不是什么好人,手上不知沾满了多少同胞的鲜血。他从未觉得这是错误的事,一切都不过是为了生存。就在昨日他还亲手杀了一条云电鳗,只因这个种族肉质肥美。可今日见这兄弟二人的遭遇,却让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这布袋或许是他为数不多的良心了。
一时间,各种帮助和关怀涌向年轻修士,他看着周围这些素不相识却如此热心的众人,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不停地鞠躬致谢。
“我有些不懂,伤害同族的是他们,可如今帮助同族的也是他们。”
“师弟,你不懂就对了,善恶常在一念间,所有人都会在生存与道德的边缘挣扎徘徊。”
“我也会有这样的时候吗?”
“不会的,你可是有我和师尊在,我们便是你的底气。”
君浔璟闻言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修士估摸着这些物品的价值,却发现离弟弟的售卖价格还相差甚远,他头一次觉得他们这族价值竟如此高昂,要是遇到困难,不妨就把自己卖了,这样兴许还能换来一线生机。这个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他按了按眉心,都到这种时候了还有闲心开玩笑。
“这篮鳞海兽幼崽怎么卖?”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将他从思绪中拉回现实,也将他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摊主闻言眼睛一亮,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伸出几根手指,对着女子比划着一个价格。
“这价格……有些高了。这篮鳞海兽幼崽虽好,但毕竟还年幼,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资源去培养。”
男子的心刚落下,却又听女子道:“不过,看他长得可爱风份上,当个解闷的宠物也好。”
男子心中猛地一紧,不由自主伸出手,脱口而出:“等等。”
女子停下与摊主的交谈,转头看向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摊主也停下手中的动作,十分不满地看着男子:“小子,你自己没钱还不许别人买?再拦着我做生意我就将你抽筋扒皮,拿去炼成防御法器。”说着,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男子。
“成年篮鳞海兽要比幼崽的价格高吧,我可以……”就在男子话音未落之际被一道声音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