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幕 第24章 第二幕 第七场

第七场

西格尼和雨果办事高效，宫中的行政官们又美化了一下送出城的事宜，承诺一定会保障大家的安全。这举动似乎也给了城中的居民不少安慰，让他们意识到帝国并没有打算困着一般人到死，因此连闹事的人都少了不少。

不过一日，已经召集了首批送出城的、约两千名老弱居民。

海德拿到名单的时候草草翻阅了一下，在看到哈珀和彼得的时候暗自舒了口气。随即便将心思放在了特遣队的部署上。

筹划的同时，精锐的侦察兵也在不断补充新情报，众人据此不断调整计划。只是即便如此，未知仍旧太多，始终无法确定树林中埋伏的敌兵数量，为此他们只寄希望于正面部队造成混乱来吸引注意。

经过反复权衡，海德最终定下了约三十名的特遣队名单数量，这些人多是西格尼和雨果的亲兵，忠心耿耿，值得信赖。在海德看来，既然前景不明，索性还是精简人数，在他心中，最糟糕的情况不过就是在无法解决水源的情况下杀了喀米利，这样至少能断普鲁托一臂，之后能撤回多少人就撤回多少人，因此人数少才方便机动。

特遣队人数少得让西格尼欲言又止了许久，海德自己倒是没什么心理负担，但在注意到西格尼和雨果看他的悲壮眼神后，他才领悟到，人家以为他去送死了。

行动开始于凌晨，雨果带着约三千骑兵队伍护卫在人群前方，海德和特遣队的人员则潜伏进一般人的队伍中。

依照惯例，在送人出城之前，为了防止一般人被敌军误伤，城内响起了特定的信号。

雨果等候着普鲁托的回复，后方的人群压低了声音议论纷纷，又是忐忑，又是激动。海德遥遥看了雨果一眼，不确定对方有没有注意到他。

不多时，这位稳重的将领挥了挥手，按照计划命人打开了城门。

人群缓缓移动着，海德深吸一口气，跟上了前方的人。

要混迹到送出城的人群队伍中，自然不能以原本的样貌。

海德捋了捋灰白色的头发，确认刘海半遮住了右眼。眼罩和金发都太过醒目，头发倒是好处理，变个颜色，眼睛就只能摘了眼罩闭着眼。为此他不得不低头伛偻着背，装作自己年纪很大的样子。

“阁下停手，不要再摸你的脸了，妆容很完美。”斯派洛在一旁一把拉下他不安分的手。

海德不服气地哼唧了一声。

这次行动，他的副官不听他劝阻也参与进来。好在能干的副官意外地很擅长潜伏，他给三十名特遣队都进行了简单的变装，队伍散开在人群中，好似水滴融入大海一般自然。

队伍稍微停顿了一下，海德听到雨果模糊的声音，他手下的队伍有序散开，普鲁托的大军早已对应在城外布防。

将身体虚弱的人先送出城并非什么特例，虽然遣送的时间早了点，但是双方并没有伤害一般人的意思，因此居民的队伍很快就又前进了。

海德跟着人群，随着普鲁托麾下队伍的指挥，缓缓走出芙洛拉城，穿过雨果的队伍，走进普鲁托的驻地。

就和他们预测的那样，居民被暂时安置在普鲁托大军的后方，等待他们派人检查。

部队后方是辎重车辆和部分士兵的家属。尤格多拉希帝国扩张以来，士兵们都习惯了长期在外作战，居无定所，多数人的全部财产和家人都会随着队伍一起出征。幸运的是，后方只有一小支部队把守，海德和斯派洛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队伍边缘，那里能清楚看到不远处的树林。

芙洛拉城的城门还未关闭。

雨果如计划一般，并未撤回，开始与普鲁托叫阵。

他的演技似乎很成功，异常的举动吸引了普鲁托部队的注意，海德注意到军营中开始躁动，看守辎重的士兵也显得心不在焉。

普鲁托会认为雨果是借着护卫一般人的名头，派兵出城与他们进行一波交战。城墙上埋伏着支援的部队，会让这场突围显得更真实。

雨果那不多不少的部队数量同样是个诱饵，像是守城的人已经开始焦虑而尝试破局，对于普鲁托来说剿灭这波挑衅的队伍也是个不小的诱饵。普鲁托丰富的守城经验也许会让他察觉到什么异样，但是雨果的部队会尽量牵制他的注意力。

前方传来短兵交接的声音，身边的人群开始不安哭泣，看守的士兵草草喊了几声试图镇压人群，但并没有效果。

海德屏息等候着树林里的动静。

伏兵要是出击，此时正是个合适的时机。

树林里哗动了几声，但并没有部队现身。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前方的冲突已经开始愈演愈烈，城墙上投射下箭雨，队伍交战的动静越来越大。

斯派洛询问地看向海德。

是继续等伏兵离开，还是现在行动？

隐晦的视线从人群中的各个方向传来，时间紧迫，海德必须尽快决断，雨果的部队和城墙上的伏兵并没有做好长时间作战的准备。

海德盯着沙沙作响的树丛，脑海中排演了无数可能，实际不过眨眼的瞬间，他便做出决断。

赌一把！

潜伏的队员看到他的手势，开始在人群中闹出动静。

他和斯派洛绕到看守人员的死角，压低了身形，借着风魔法的辅助，飞快跑向树林的方向。

身后传来几道相似的风声，但他没有回头，按照计划，特遣队的队员将各自从队伍中脱出，众人在树林会和。

万幸，人群的抗议吸引了看守的全部注意，三十人全部顺利进入树林。

老练的侦察兵们在跑进树林的一刻就攀上身前的巨木，海德等人则放慢速度，警觉地潜入树影中，以防他们正巧撞上普鲁托的伏兵。

片刻后，三位侦察兵跳下来，冲着海德摇了摇头。

海德内心一跳。

斯派洛都有点压不住脸上的喜悦：“没有部队？”

“没有大部队存在的痕迹，”其中一个侦察兵犹豫了一下，神色古怪地补充道，“我这个方向看到有许多马匹和其他动物。”

他解释了一下，没有人迹，但是现场似乎有布置过的痕迹，马匹和动物制造着响动，篝火冒着烟，如果无法就近观察，很容易误解树林中有人。

特遣队的人们都忍不住微笑起来，这是他们预想中最好的结局，所谓普鲁托埋伏在树林中的大军是假的，他们只需要面对土系魔法师和他的护卫。

众人在那位侦察兵的带领下，迅速朝着之前探查到的魔法阵所在的方向前进。

天色未明，沃尔夫就注意到窗外的响动。

他推开旅店临街的窗，看到部队和平民集结于主城道上。

开始了。

芙洛拉城并不会坐以待毙，等候从天而降的骑士救它于水火，援军固然需要，城内的将领们也会自行摸索摆脱困境的办法。

沃尔夫靠着窗户，看到许多城内的居民从睡梦中惊醒，神色焦虑地在窗边张望着。

云层破开，朝阳逐渐点亮黑暗的屋内，晨曦一点点攀上他的脸，红发在阳光反射下如同燃烧的火焰。

他沉默着，直到清晨朦胧的轮廓逐渐清晰，人群消失在城门外，他才叹了口气，转身出门。

随着与目的地距离的缩短，海德渐渐感受到魔力的聚集。

远远地已经能听到河水湍急的声音，众人循声穿过密布的树丛，踏入一处地势开阔的平地。

海德的脚刚刚踩到地面，就自知不好，他大声喊道：“散开！去高处！”

风魔法迅速启动，他一把揪住身后的斯派洛，两人乘风而起，落到就近的一根树干上。

有人就没有那么幸运，反应稍微迟了一步，脚下坚实的地面就瞬间软化成沙地，他还来不及呼救，整个人就被吞没到地底。

海德试探地挥出一道攻击，之前还是沙地的地面被炸开一个小坑，既看不出流沙的痕迹，也找不到曾被吞噬的人影。

“陷阱？”斯派洛在他身边动了动嘴唇。

“是周全的保护。”海德移动视线，刚才的动静已经引起了远处人的注意，重重守卫训练有素地展开包围，后方则站着一位身穿长袍的人。

不用多想也知道，此人是他们此行的目标，喀米利。

喀米利比此前遇到的魔法师梅森谨慎得多，遇袭的那一刻，他就召唤出法杖。空气中的魔法元素的流向开始变化，大量魔法元素开始朝喀米利的方向汇聚。

打断吟唱！

海德当即做出判断，他自空间魔法中抽出长弓。双方之间尚有些距离，尽管他射箭的准头没有高到可以准确射中喀米利，但是只要大致方向正确，魔法师就会因避让而中断吟唱。

魔法弓箭经过短暂蓄力，抢在喀米利吟唱结束之前急射而出。

砰——

周围的护卫当机立断举起大盾挡住了魔法箭。

箭矢在盾上炸开，盾牌被炸毁，爆炸的冲击使得那位护卫被弹开，但是周围的人眼疾手快支撑住了他。

喀米利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的吟唱已经结束，周围的大地开始剧烈震动，鸟群仓皇地飞起，海德等人不得不死死抓住依靠的巨木。

喀米利周围的护卫避开，他本人所处的地面开始抬升。不光如此，周围的地面都如同活过来一般起伏着，好像大地在为那根升起的土柱补充血肉，随着喀米利慢慢抬高，他脚下的土块也逐渐长出了手脚。

“这怎么打？”斯派洛在海德身边瞠目结舌，他们注视着土块越来越高，几乎要遮挡住太阳，甚至于站在树上的他们都得微微仰头观察。

不同于斯派洛的苦笑，海德眼神发亮，惊叹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比起惊讶或者恐惧，他更像是看到了中意玩具的孩子。

摇晃停止了，一个土块堆积的巨人拔地而起。

“强大的土系魔法和傀儡操纵的结合！令人印象深刻！”海德毫不吝啬地夸赞道，斯派洛不得不轻咳几声制止上司对敌人的大肆推崇。

海德等人远远地躲在树干上，喀米利的护卫则站在土石巨人的脚边，双方不过对峙了数秒，喀米利的土石巨人先有了动作。

那巨人笨拙地拔起身侧的一棵大树，如同挥舞着一根木棒，朝着海德等人所在的方向横扫过来。

虽然巨人动作缓慢，但是那巨大的攻击范围根本避无可避，特遣队的队员们咒骂出声，狼狈地散开逃窜。

海德又提起斯派洛浮在高空。

随着哗啦啦的巨响，这一片的树木接连断裂，飞沙走石。有人跳下树木，却被坠落的树干砸伤；有人逃向空地，却正中了流沙的机关，被土地吞没；还有人拼命跳向周围的大树，落脚点却正好被又一次砸断。

巨人挥舞的巨木扫过一大排树木后终于停下。

而海德他们的脚下，是一片狼藉。

斯派洛在高空环视一圈，冷汗直流：“……至少有十人受伤。”

海德和喀米利遥遥对视。

那位土系魔法师挑衅地朝海德笑了笑，他身下的巨人慢慢活动着，又一次准备进行相同的攻击。

“要点有二，第一，毁了那个土石巨人；第二防止喀米利先生再创造一个巨人。喀米利先生的魔法吟唱速度非常快，创造一个这样的巨人不需要太多时间。”海德缓缓地，一边思考一边和斯派洛对话。

斯派洛心领神会：“要在喀米利再创造一个土石巨人之前将他控制住，不能让他躲在护卫身后。他能同时控制两个土石巨人吗？”

海德思索片刻：“恐怕很困难，没有那么大的魔力量，即使有足够的魔力，操控傀儡本身也要花费大量精力。”

“所以那个土石巨人也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动作，”斯派洛瞬间想通，“目标是喀米利的护卫、土石巨人和喀米利本人。”

“小心点，把他的护卫一起拉入混战，混乱中他避不开自己人。”海德点头表示肯定，他徐徐降落，将斯派洛放下地面，“土石巨人交给我。”

“了解。”得到指令的斯派洛迅速召集地面上还能活动的人。

海德再次升空，长弓重新张开，内心暗自调侃：“虽然距离有点远，不过毕竟目标那么大了。”

他花费了一点时间蓄力，蓝色的箭矢发出幽暗的光芒，在土石巨人举起巨木抬手的瞬间，魔法箭矢带着凌厉的风声，准确命中巨人的手腕！

砰——

巨人的右手上臂炸开，碎裂的土石如同焦黄的暴雨，倾泻而下。下方的护卫们根本没预料到这一变故，狼狈地躲闪着不停砸下来的石块。

护卫们不得不离开了土石巨人的脚边，他们大意地逃向特遣队所在的方向。

下方，混乱伊始，特遣队的人就抓准时机冲向护卫。

斯派洛带了三人打头。他脚踩上地面的一刻，土地开始软化，但是没有等地面捕捉到他的脚，他已经迅速离开。失去目标的流沙地虚空张着大口，像是在哀嚎失去的猎物。其他三人则十分幸运，脚下依旧是坚实的地面。

斯派洛聪明而大胆，打头的人是他挑选过的反应较快的人，同时人手持有海德提供的魔法道具。在风魔法的加持下，四人的速度远超过常人，甚至在地面的陷阱启动之前就逃脱了追捕。其他人则准确沿着他们的足迹，飞快朝着护卫的方向行动。

从巨人右臂炸开到落地的时间，跑得最快的斯派洛已经和一位落单的护卫交上了手。

喀米利的注意力堪堪从土石巨人移向地面，他脸色有些难看，土石巨人一旦一拳砸下去，敌我双方皆会受伤。他不得不放弃这个简单的策略，狠狠地瞪着海德。

这次轮到海德冲他礼貌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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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幕 第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