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幕 第10章 第一幕 第十场

第十场

沃尔夫三人走后许久，老村长拄着拐杖颤颤悠悠过来拜访。

“感谢好心的贵客，”老村长敲开了他们的门，并不进屋，只是一脸愧疚地站在门口，“魔兽的事情其实和各位并没有关系。”

“是我的保镖擅作主张，”海德端坐在桌边，也不招呼老村长进屋，只悠闲地喝了一口瑞文泡的茶，然后皱眉将杯子往桌子角落推去，“懒得管他死活。”

“不管怎么说，我们会报答各位的。”老村长叹了口气。

“报答？你们能拿得出什么？”海德托腮上下打量了老村长一眼。

“我们……”

求救声在此时响起。

听到窗外的喧哗，瑞文快步走向窗边查看，海德不甚在意地看向屋外，好几人惊慌失措地跑向了村长身边，村长冲他点头示意一下，便立马走到门外迎接他们。

“有强盗。”瑞文扫了一眼窗外。

“强……盗？什……”这边刚得到消息的老村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道身影突然从阴影处窜了出来。

袭击者身手敏捷。他挥刀砍伤了几个村民，趁着人群逃窜时一把制住了老村长，并拖着他远离众人。在确保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前，他就这么站在屋子外，一言不发地看着人群。

一旁的人群看着被挟持的老村长，不安地躁动着。瑞文趁着众人的注意力还集中在老村长时，悄悄回到了海德身后。

不知何时又从村子里走来几个人，他们齐齐站到了最初的袭击者身后。

“你们不准动！”男人用匕首抵着着老村长的喉咙，对着人群厉声呵斥，“把钱和食物交出来！”

“你……你们在做什么啊……”老村长怕得要死，却还是忍不住阻止，“……这几年收成不好，村子里也没有余粮了，托拜厄斯，你住手吧……”

海德扬眉。

“闭嘴！”名为托拜厄斯的男人抓紧了村长的肩膀，“照我说的做！不然在你身上开个口子！”

瑞文手指一动，正欲出手，却被海德不经意间一个侧身挡住了。

托拜厄斯好似紧张到了极致，留意到海德这边轻微的动静，他立即将匕首指向海德：“你要干什么，外乡人？”

海德慌忙抬起双手，示意自己的无害，脸上已挂上了紧张却又讨好的笑容：“这位先生，大家有话好好说……这样吧，您放过我，食物的话我这边有……”

“不需要你来指挥我做事！你们这些贵族老爷，下一个就轮到你了！”托拜厄斯一脸嫌恶地瞪了海德一眼。

“没有没有，我怎么敢指挥您做事……”海德缩了缩脖子，作出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我们和这个村子也没什么关系……”

“我们都快活不下去了！怎么了？贵族老爷们要给我们捐点钱吗？”托拜厄斯挑衅般挥了挥手中的匕首。

“不不，我……”海德慌忙摆手不再搭话，行动间恰到好处地漏出了食指和手腕上闪亮的魔石。

“外乡人，你是什么人？”托拜厄斯突然问道。

“啊？我、我就是个普通的旅行商人……”海德的声音轻微哆嗦着。

“哦，商人……你这打扮可不像个落魄的旅行商人啊……”托拜厄斯意味深长地说道，“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就是个小商人啊！”海德欲哭无泪。

“旅行商人？不，正规大商会的吧，我在镇子里见过几眼，你们的装扮比那些四处流浪的商人好多了，这么年轻，你该不会是哪家大商会的小少爷，第一次出来跑商吧……”

托拜厄斯每说一句，海德脸色便惨白一分，还没等到说完，海德已经迫不及待打断了他的话：“你要是敢动我，父亲大人不会放过你的！”

“哈哈哈，我好怕啊！”托拜厄斯嘲笑道，“你猜猜，我把你的手指砍下来一根给你的父亲大人寄过去，他会给我多少钱？”

海德似乎从骨子里发出颤栗，几乎在位子上都坐不住了，他拼命摇头，眼眶里似有眼泪打转。

“也罢，比起这个破村子，你看上去更有油水！喂，你们把他给我捆走。”托拜厄斯一把将村长推开，朝着海德走来。

“不要，不要！”海德猛地一把抓住了瑞文的胳膊，“瑞文，救救我！”

瑞文被这神来一笔搞得不知所措，低头看了看海德抓着他的手，又看了看海德惊慌失措的脸，几次开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上去反而更像个不知所措的仆人。

“把他们一起带走！”托拜厄斯发话道。

沃尔夫带着两位村民走向村外的树林，这一小片林子衔接着深渊森林，处在森林最外围的魔兽通常威胁并不大，不过沃尔夫还是维持着最低程度的戒备：他在前方打头，两位骑士跟在村民身后护卫，村民在骑士的包围中不时出声指路。

“往左边……啊，不，是右边……”又一个分叉口，年迈的村民迟疑地确定方向。

“右边再往前走是我们来时的路。”其中一位骑士尤菲米娅冷静指出。

“……那就是左边。”村民讪讪地笑着，“我……我年纪大了，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沃尔夫暗中思索了一下五人所处的位置，眼见时候差不多了，他停步，转身看向两位老人。

他内心兀自叹气，脸倒是沉了下来，摆足了气势：“够了，三流戏份到此为止。”

被他震慑，两位老人不自觉后退几步，可惜退路先一步被身后的两位骑士挡住。

“如果幕后之人交代了什么，你们现在可以告诉我了。”沃尔夫继续道。

闻言，一位老人扑通一声坐倒在地，另一位虽然勉强站着，但视线也在不安地飘移：“什么幕后之人，大人，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沃尔夫看着老人恐惧的样子，神色稍缓，他抬眼示意了一下，尤菲米娅在两人身后解释道：“两位说你们的孩子在村外，而村外有魔兽盘踞。可你们怎么知道你们的孩子刚巧回来？你们又怎么知道村外有魔兽？有了魔兽为何村子里却没有魔兽袭击的痕迹？另外你们又怎么知道孩子刚巧被魔兽抓住了？”

“借口太拙劣了。”另一位骑士兰登轻嗤一声。

“啊……这……我们就是知道啊……”老人嘴上犹在逞强。

“魔兽抓人是不会通知亲属的，它们只会留给亲人一具尸体，或者更糟的，尸骨无存，”沃尔夫叹气道，他注意到提到尸体的时候，两位老人都止不住颤抖，“只有人才会挟持人。说吧，幕后之人交代了什么。”

兰登听得有些不耐烦，刚想威胁一下，拔剑的手却被尤菲米娅迅速按下。

“兰登，你是个骑士，不是个流氓。”尤菲米娅指责道。

“尤菲姐姐，收收你的好心吧，从算计我们的那一刻起这些人就不是需要我们保护的一般人了。”兰登阴阳怪气地回答。

“骑……士？”一直沉默不语的另一位老人突然喃喃重复了一遍。

他猛地抬头看向了兰登，骑士阴沉着脸冲他龇牙咧嘴一番，老人一缩脖子，兰登还没来得及表示什么，就被尤菲米娅冷着脸一巴掌打在了后脑勺上。

尤菲米娅看向沃尔夫，在沃尔夫点头后，蹲下身面向那位语气松动的老人：“是的，老人家，我们并非什么旅行商人，我们是黑翼骑士团的骑士，奉皇帝陛下之命来调查西部村落频发的怪病。”

她态度不见得多亲和，但是那冷静的语气和镇定的视线却不可思议地让老人平静下来。

“骑士……骑士……”老人喃喃重复着，“科尼从小就想做一个骑士……一直就想……”

“科尼？是你的儿子吗？你知道他在哪里吗？”尤菲米娅追问。

“他想让我过上好日子……他说他当不上骑士了，至少想做点别的什么，”老人眼中含着泪，“他跟着托拜厄斯走了……”

“别说……”另一个老人刚开口，被兰登毫不客气地从背后捂住嘴。

“托拜厄斯？走了？托拜厄斯做了什么？”尤菲米娅耐心地问道。

“年轻人都跟着托拜厄斯走了……托拜厄斯突然回来说要干一笔大的……”老人哽咽着，“要大家配合他……”

尤菲米娅还想进一步劝说，却突然意识到什么，她立马起身，将老人挡在身后。

同一时间，兰登也配合着她。两人默契地互相背对，将两位村民护在身后的小圈子里。

起风了。

树叶沙沙作响，风中送来了三位骑士都非常熟悉的味道。

沃尔夫迎着风缓缓上前，一边拔出了背在身后的重剑。

远处的灌木丛和树叶都开始不自然地抖动起来，鸟群受到惊吓一般从林子里仓皇飞出，在尖锐的鸟鸣声后，林子深处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嘶吼。

沃尔夫眯起眼等候着。

没多久，一只红着眼睛的魔兽涎水直流，慢慢从灌木丛中走了出来。

红眼魔兽只是打头的。

草木簌簌作响，三五成群的魔兽不断从灌木丛跑出、从树上跃下，兽群用吼叫声恐吓着几人，眼前的包围网被陆续出现的魔兽一点点堵严实，同时还在不着痕迹地逼近众人。

魔兽们像是有组织一般，势要开展一场精心设计的围猎。

“副团长，数量已经超过四十，还有继续增加的趋势。”兰登环视一圈。

“多数不属于深渊森林外围的生态圈，”尤菲米娅一边观察一边补充道，“疑似看到几只骑士团从未遇见过的新品种。”

沃尔夫轻轻点头，又侧头问道：“老人家，这也是幕后之人的计划吗？”

“不不不，绝对不是，托拜厄斯只叫我们拖住你们一会……”从没见过这么大阵仗，之前还不配合的老人早已吓破了胆，他瘫坐在地上，和另一位老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他说没有危险的！他说只要我们拖住你们一会就行了！”

“确实，能拖住一会了。”沃尔夫笑了笑，重剑画出一道完美的剑花，“尤菲米娅、兰登，保护好村民。”

两位骑士齐齐点头。

下达完指令，沃尔夫直接提剑冲了出去，与此同时，兽群也像得到了什么信号，齐齐发动攻击。

跑动中，沃尔夫的重剑缠绕起金红的火焰，他横剑挥出，火焰随着剑风四散，如长蛇一般狠狠咬上打头的魔兽群，在魔兽凄厉的叫声中，他旋身利落地解决了暗中企图偷袭的魔兽。

火势并没有因为击中魔兽而减弱，反而以魔兽的尸首为燃料进一步扩散。火舌贪婪舔舐着周围的草地和灌木，魔兽们的前进路径被火焰所限制，炙热的火光和烧灼的气味更进一步刺激了魔兽群，它们陆续朝沃尔夫的方向聚集起来。

兽群还在警惕，沃尔夫已经主动迎了上去。

风魔法强化了他的速度，魔兽群根本来不及闪避，他已经一剑劈了过去。最外围的魔兽被齐齐砍倒，几头敏捷的魔兽避开了凌厉的剑风，绕到他的背后龇牙咧嘴地俯冲下来，但沃尔夫早已察觉，他看准时机猛地蹬地，风魔法加持下，他轻盈地跳起，在魔兽们下落的同时跃到了最高点，半空中他灵活地踹飞了它们，并借着反作用力落向了一个极其巧妙的位置。落地的瞬间重剑顺势挥出，将正前方企图扑上来的魔兽拦腰斩断。

一连串攻击行云流水，不过眨眼间，魔兽群已倒下了一半。

两位老村民早已看傻，恐惧心还来不及升起，他们就已为眼前如表演一般流畅的攻击所倾倒。

也因此，老人完全没有注意到一小群暗中朝着他们扑过来的魔兽。

当魔兽的咆哮近在咫尺，他们才意识到什么，一回头，骤然就与面目狰狞的捕食者对视！

求救声还未出口，一面巨大的盾牌砰地一声落地，挡住了老人的视线。冲得最快的三头魔兽完全来不及刹住，狠狠撞在了盾牌上。村民的尖叫声混杂在巨大的撞击声中，兰登对这鬼哭狼嚎的背景音轻啧一声，像是感觉不到重量，挥舞大盾向高处一甩，撞晕的魔兽便被远远抛飞了出去。

打头的魔兽被解决，剩余的魔兽却没有退缩，依旧前赴后继地飞扑上来。

兰登重新将大盾立回地面，牢牢护住身后的老人。此时，尤菲米娅则压低身体从盾侧窜出，如影子一般悄无声息绕到魔兽前进路线的侧面，长枪伴随着高速跑动刺出，迅速精准地穿刺了下一批扑上来的魔兽。

兰登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尤菲米娅斜睨兰登一眼，将武器从魔兽串中抽出，长枪回转，枪杆顺势挑飞一只漏网之鱼。

两人配合十分默契。兰登的大盾将老人护卫得密不透风，而尤菲米娅则轻巧地游走在兽群之间，包围着四人的魔兽群在呼吸间便被两人清剿干净。

环视一圈确认无误，尤菲米娅向着沃尔夫喊道：“副团长，任务完成，村民没有受伤。”

“时间正好，我也刚刚搞定了。”

伴随着火焰燃烧的爆裂声，沃尔夫施施然将重剑背回身后，朝着几人走来。

他的背后，是大批堆叠的魔兽尸体。

沃尔夫走向两位村民，烧焦味和血腥味随风一阵阵散开，他的影子被身后的火光拉扯着，就像是巨大的囚笼罩住了面前瑟瑟发抖的老人。

在短时间清剿了接近五十头魔兽，沃尔夫却呼吸平稳、脸色不改，只眼底还残留着一丝血气。他金色的瞳孔微缩，在火焰映射下更像是某种大型捕食者，此时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的猎物：“现在，我们有足够的时间谈谈了。”

沃尔夫自觉对待老人的态度和之前没有变化，但此时两人已经没有勇气再抬头看他一眼。

“你们知道这些魔兽的事情吗？”沃尔夫问道。

“不不不，我们完全不知道，要是知道有这种东西在外面，给我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出来。”老人慌忙摇头，“原来托拜厄斯只叫我们把你们带出来拖延一段时间就行了。”

“我……我们的儿子都跟着托拜厄斯，我们也不敢不听他的。”老人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哀求着沃尔夫。

沃尔夫抬手制止了老人的求饶。

“副团长，这些魔兽不对劲，”这时，尤菲米娅走到沃尔夫身后半步，“品种和数量都不是深渊森林外围应有的，魔兽本身也几乎没有生物的本能，不怕火焰、对同类的死亡也完全没有反应，像是完全丧失了理智。”

“不止如此，副团长、尤菲姐姐，有几头魔兽样子也不对劲，”不远处本在清点尸体的兰登踢了踢脚边一头巨大的魔兽，“这头新品种魔兽我从来没有见过，但是又眼熟得很。”

尤菲米娅凑过去看了一眼，皱眉：“这种身躯和弯角，是草食性魔兽多罗兽的特征，但是这种尖牙和利爪又是肉食性魔兽才具备的。”

语毕，尤菲米娅又快速探查了一圈，发现了好几头情况相似的魔兽。

沃尔夫听完两人的汇报，忍不住啧了啧舌：“魔兽的特征融合了？总不会还有魔兽实验吧，啧，中奖了。”

“你们一直在说的托拜厄斯又是谁？”沃尔夫又低头看向了两位老人。

“他……”两位老人对视了一眼，沃尔夫脸色微沉，两人不敢再有隐瞒，“他是个村子里的年轻人。”

“一年前他从镇子上回来之后就变得神神叨叨的，说什么要让大家过上好日子，把村子里的年轻人都哄骗着和他一起走了。科尼也听他的胡说跟着他走了。”老人低头抱怨。

“他消失了好久，前几天突然找到村子来，说有几个有钱的少爷路过村子，要大家配合一下，他要干一票大的……”

“所以你们配合他打劫？”兰登在后面嗤笑出声。

“他说不配合的话我们的孩子会有危险！”老人抬高了声音，“而且，而且大家也想日子过得好一点。”

“危险？怕是你们的孩子也在一起打劫呢！”兰登摇头。

“托拜厄斯的计划是怎样的？”沃尔夫问道。

“他说这几天可能有几个有钱人来，要村长把他们安排到他以前住的空屋里，那边又偏僻又方便行动，他会派人监视的，等有人住进去了他就来安排下一步。然后昨天晚上他要我们把你们分开，带一部分人到树林里拖延一段时间。”老人倒豆子一般将知道的都说了出来，“魔兽只是我想的借口！我不知道真的会有魔兽啊！”

“托拜厄斯是你们村子长大的？”沃尔夫又确认了一下。

“土生土长的，”老人疯狂点头，补充道，“他不是个正经人，也不想着好好种地，小时候就觉得他会干坏事！要不是他……”

尤菲米娅在这时打断道：“要捕获这样大量的魔兽，并可能进行实验，需要专业的能力和知识储备，绝对不是这种偏僻村子长大的孩子能做到的。”

“是啊，和魔法诅咒，或者说怪病的事情大概率有关，”话语中虽是揣测，沃尔夫已经颇为肯定，“可惜我们这里落空了。”

“回去吧，希望海德和瑞文他们那里有所收获。”沃尔夫抓了抓头发，颇为无奈。

感谢您的阅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一幕 第十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