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梦浮生 第19章 流言

谢洛川疾步来到书房，推门而入，只见谢王爷端坐在案前，神色严肃，手中握着一本奏章，见谢洛川进来，便将奏章轻轻合上，放在一旁。

“父王，不知您急召孩儿前来，所为何事？”谢洛川躬身行礼，面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恭敬问道。

王爷目光锐利地审视着谢洛川，片刻后，缓缓开口：“川儿，我听下人说姗姗今天带回一位客人，此人是叶家三小姐，我还听说你也认识此女，正与她在亭中下棋，可有此时。”

谢洛川神色未动，虽然心中有疑惑，却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态，声音平稳地回道：“回父王，今日去姗姗院中寻她，正巧碰见她正与叶家三小姐对弈，儿子在一旁观战，便也来了兴致参与其中。在与叶小姐的交谈中得知，叶小姐也是近日才认识的姗姗，应该是出于姑娘家的姐妹情义，所以相邀府中一聚。”

谢王爷微微眯起眼睛，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哦？这叶家在朝堂并无根基，但在盛京经商多年也算小有名气。”

“父王知道叶家？” 谢洛川直起身子，目光坦然地与谢王爷对视。

谢琰犀利地看了一眼谢洛川，敷衍了一句道：“听说过。”谢琰突然意识道以谢洛川的聪慧不便再问下去，于是转而说道：“这些新兴世家最擅长攀附权贵、趋炎附势，今后你和姗姗还是少往来为好。”

谢洛川微微蹙眉，旋即神色恢复如常，再次躬身行礼道：“儿子明白了，父王教诲，孩儿铭记于心。”

谢琰满意地点点头。

谢洛川起身，再次向谢王爷行了一礼，然后缓缓退出书房。关上书房门的那一刻，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阴翳，心中暗自思量：他这个从未关心自己的父王今日为何会一反常态地召见自己，还说出这样一番看似关心的话。看来这个叶梦瑶不仅是个迷，就连整个叶家都有问题。

谢方旭在房中百无聊赖，悠闲地喝茶时，正听下人禀报郡主请叶家小姐入府一聚。本是姑娘家的聚会，谢姗姗身为郡主有朋友很正常，起初谢方旭并不在意，直到听到下人禀报，谢洛川也去了郡主院子，并与叶家小姐在亭中对弈，中途还被谢王爷叫走。

谢方旭眼睛一亮，突然来了兴致。只有他明白他这个胞妹有多向着谢洛川，所以谢洛川去见这个叶家小姐，只能说明这位叶家小姐根本不是什么姗姗的朋友，根本就是谢洛川的旧识，借着姗姗的名义与人交往而已。那么这就更有意思了，他谢世子什么样子女子没有见过，多少世族大家都希望将自家女儿介绍给谢洛川，恨不得全天下都知晓。谢洛川却如此遮掩与人交往，还要借谢姗姗的名义。

谢方旭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将手中茶盏往桌上一搁，起身整理了下衣衫，疾步地朝着郡主院子走去。一路上，他心里琢磨着这位能让谢洛川如此上心的叶家小姐究竟是何模样。

待他到了郡主院子，远远便瞧见亭中一女子身姿婀娜，正低头凝思棋局，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谢方旭心中暗赞一声，更加快了脚步。

走近亭子，他故意轻咳一声，引得叶梦瑶抬头。

谢姗姗看到谢方旭来了，微微皱眉，但并未起身出去，而是继续坐在房中静观其变。

谢方旭嘴角含笑，对着叶梦瑶拱手道：“这位想必就是叶家小姐吧，听下人说姗姗接了位美若天仙的姐妹来府中一叙，即是姗姗的好姐妹，我自当也应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认识一下。”

叶梦瑶微微一怔，随即起身福了一福，礼貌地回应道：“谢二公子谬赞了，梦瑶不过寻常女子，当不得世子如此夸赞。”

谢方旭大步走进亭子，在石凳上坐下，“哦，你认得我？”

“听郡主提过。”叶梦瑶心想还好那晚地牢见过一次，不然还真认不出来这位谢二公子。

谢方旭心想他身为镇国侯府的二公子，风流潇洒的尊贵之姿闻名整个盛京，就算不是谢姗姗介绍，叶梦瑶应当也是知道他的，他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目光在棋盘上扫了一眼，笑道：“我也听姗姗提过你这位好姐妹，下得一手好棋，现下这棋局看着倒是有趣，叶小姐可愿与本公子将未完的棋局走完？”

下得一手好棋？叶梦瑶心里一阵嗤笑，这位谢府二公子跟谢姗姗和谢洛川道真是不同，不仅谎话能张口就来，还蠢得愚昧可笑。这盘棋局明明是谢洛川所执的黑子占了上风，赢是稳操胜券，而她所执的白字不仅落得下风，还被黑子追得溃不成军，已成一盘散沙，虽未下完，但胜负早已分出，他竟然连这都看不明白。

这棋还有什么好下的。

叶梦瑶在心里暗叹一声，只得答应表面陪着他下完这盘棋局。而且谢洛川又不在，谢方旭此时过来，怕是来者不善。

俩人都在落子，但各自心思都不在棋上，以至于本该稳赢的黑子现在竟然和白子打了个平手。

谢方旭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坏笑突然问道：“听闻刚刚这局是叶小姐在和我大哥对弈，不知叶小姐是如何认识我大哥的。”

叶梦瑶平静回道：“实不相瞒，我与谢世子亦是初见，方才他似乎来找郡主，恰巧遇见我与郡主对弈，一时技痒便坐了下来。”

谢方旭挑了挑眉，盯着叶梦瑶，似在判断她话中的真假。片刻后，他哈哈一笑，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叶小姐与我大哥早已相识，是我多虑了。”

叶梦瑶被这话一惊，突然觉得这位谢二公子倒也没有她想的那么蠢。

谢方旭听道叶梦瑶这么说，胆子变大了起来，一边落子，一边时不时地用眼神瞟向叶梦瑶，眼神中满是戏谑与挑逗，“叶小姐貌美聪慧，我与大哥皆是初见你，便觉得彼此熟悉，相谈甚欢。不知道叶小姐如何评价我和大哥？”

叶梦瑶轻抿一口茶，才悠悠开口，开始胡编：“二位公子都是初次见面，其人可从俩位公子的棋风窥见一二。谢二公子棋风洒脱不羁，落子时似有千军之势，却又在关键处留有余地，可见心思缜密，行事张弛有度。至于世子……”她微微一顿，接着道，“令兄则人如其棋静潭深水，波澜不惊，每一步都走得稳妥扎实，尽显沉稳大气，想必平日里也是个极有稳重担当之人。”

谢方旭听了她的话，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谢洛川的风评在盛京是有名的差，叶小姐竟然对他评价这么高，可见两人相处时日确实还不多，他还有机会。

于是谢方旭开门见山道，向着叶梦瑶凑近几分，伸手轻轻撩起叶梦瑶一缕发丝问道：“那我与世子，叶小姐更中意谁？”

叶梦瑶面色一僵，迅速往后一躲，当即又羞又恼，猛地站起身来，往后退了两步，强装镇定，福了一福道：“谢二公子请自重，我与二位公子皆是初次见面，何来中意一说，还望谢二公子明鉴，莫要胡言乱语，若让旁人听了传出了流言蜚语，怕是会有损清誉。”

谢方旭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叶梦瑶身上打量，“叶姑娘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本公子不过说了句真心话罢了。这初次见面，本公子便觉姑娘如那春日繁花，娇艳动人，令人心生倾慕，怎就不可言中意了？更何况谢府最不怕的就是流言蜚语。我谢府早就满是流言蜚语。”

谢方旭越说越是激动，“你怕是还不知道吧，府中早有传言，谢洛川根本就不是父王的亲生儿子，他是王妃与别人私通生下的野种，父王也定是知道这其中实情才不待见谢洛川。你口中的谢世子迟早有一天会变成街头巷尾那卑贱的平民，而我才是谢府真正的世子。你早日看清，便早日跟了我如何！”说完便向叶梦瑶更加靠近。

叶梦瑶没有想到谢方旭竟然如此大胆，竟然敢在府中公然调戏她，竟还将府中密辛向她说出，也不怕这丑事传了出去。梦瑶急忙忍住眼中羞愤与厌恶，再次往后退去，直至后背抵在墙上，才厉声道：“谢二公子莫要再这般轻薄无礼！我叶家虽非大富大贵，却也知晓礼义廉耻。”

谢姗姗见情况不对，猛然站起，刚想出去阻拦二哥，便看见一袭身影迅速挡在叶梦瑶身前，只见谢洛川一把狠厉地抓住谢方旭的手腕，他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横亘在谢方旭与叶梦瑶之间。他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谢方旭，声音低沉却充满威慑力：“谢方旭，谢府也是你撒野的地方不成？”

待看清来人是谢洛川后，谢方旭还是那副嚣张跋扈的模样，半分没有收敛，冷笑道：“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咱们谢府的‘野种’世子啊。怎么，听不得我说实话，来这儿逞英雄了？”

谢洛川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怒色，却并未被谢方旭的挑衅激怒，只是冷冷道：“谢府的规矩，你怕是忘得一干二净了。在姗姗院中公然调戏她的朋友，还肆意传播谣言，你将姗姗置于何地，你又将父王置于何地？”

听到这话谢方旭有些收敛神色，他向谢姗姗屋中看了一眼，到底是他的亲妹妹，就算再想让谢洛川难堪，确实该顾忌一些她，但事都做了话都说了，他也只能辩解道：“这叶姑娘生得如此貌美，本公子不过是表达一下倾慕之情。”

“倾慕之情？”谢洛川听到谢方旭继续发表这无耻言论，怒意更省：“倾慕之情是这么表达的？谢方旭，叶小姐是姗姗请来的侯府贵客，你现在立刻向叶姑娘道歉，并保证以后不再如此无礼！”

道歉？谢方旭觉得谢洛川一定是疯了，让他道歉怎么可能，更何况他连这叶小姐一根头发丝都没有碰到。

谢方旭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谢洛川，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啊？让我向这个女人道歉？你一个野种，有什么资格在本公子面前指手画脚？”

谢洛川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如霜，他缓缓抬起手，握紧了拳头，关节发出“咯咯”的声响，瞬间出拳。

谢方旭没想到谢洛川会突然动手，心中一惊，连忙向后退去，同时挥出拳头抵挡。然而，谢洛川的身手远比他想象的要敏捷，他突然一脚踢在谢方旭的膝盖上。谢方旭吃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你……你敢打我？”谢方旭愤怒地瞪着谢洛川，眼中充满了怨毒。

谢洛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道：“这一脚，是替姗姗和叶姑娘教训你的无礼。若你再敢造次，我定不会轻饶。”

谢方旭咬牙切齿道：“谢洛川，我会将此事告诉父王，让他把你赶出谢府。”

谢洛川冷笑一声：“随你的便。不过，在你告状之前，最好先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若父王知道你在府中如此胡作非为，不知道也会不会让你也尝一尝那地牢的滋味。”

一听地牢，谢方旭瞬间变了脸，也被谢洛川的话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爬起来，灰溜溜地走了。

待谢方旭走远后，谢洛川才转过身，看向叶梦瑶，关切地问道：“叶姑娘，你没事吧？”

叶梦瑶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多谢世子。”叶梦瑶内心觉得很无奈，虽说是谢世子救她，但是也是因为他强行将自己接入府中才惹了这事端出来。

大概是因为谢方旭的话，此时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气息，谢洛川率先打破沉默，“我的身世流言你都知道了。”

“嗯，大体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