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成结 第41章 抗旨拒婚

风卷狂沙，日暮苍凉。

送别青罡以后，时影踏上了归途之路。他想起刚才那一刻的情景，白雪鹭站在陡峭的山坡之上，对着青罡温柔地笑。而那个憨厚刚毅的男子，却只是傻傻地站在那里，不敢上前一步，那腼腆的样子，可一点不像曾经战场上那个叱咤风云的英武将军。

白雪鹭见状”扑哧”一笑，一下子奔到了他的眼前，紧紧地抱住了他。

回想起那一幕，时影的唇角不自觉地牵起，青罡虽然获罪流放，但终是美人入怀，这一生也无怨无憾了。白雪鹭此举应是瞒着白王，偷偷地溜出来，虽然是任性而为，但也算是勇气可嘉。有情人终成眷属，不失为一段千古佳话。

时影想着想着，不由得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来，那白色的娟帕上绣着一个男子的模样，针迹歪歪扭扭，甚至有些错乱，但还是看得出，帕上的那个人是他。

临行前，那少女硬是拉着他，扭扭捏捏地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递于他，“师父，这个女红嘛，我真是不擅长，你将就着看看，留个纪念。”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傻笑。

时影接过帕子，她就立即缩回了手。时影摇摇头，蹙眉道：“把手给我看看。”

朱颜无奈伸出手，只见十个指头之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眼。

朱颜扁扁嘴，“啊呀，不是说了嘛，我不擅长这个，我们大漠中的女子，终日骑马打猎，哪有江南女子那样灵秀呢？”

时影不再说话了，他沉默着抓着她的手，指尖光芒闪动，抹过她的十根手指，那些针眼，便立即消失不见了。

朱颜举起手来，满心欢喜，“师父又为我疗伤了，真好！”

……

此时此刻，少女的音容笑貌又在眼前浮现，时影摸着手中的帕子，久久都不愿收起。

颜儿，以后……不许你再做这个了，不要为了我，去勉强自己做什么，我舍不得，也不希望你这样。我只愿，你今后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能活得恣意自在，无拘无束，我要让你成为我一辈子都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时影想着这些，不由得心急如焚，迫不及待想快点赶回九嶷山，与他的心上人相见。

而此时的朱颜，却被神仆告知：“郡主，赤王给你捎来了急信。”

朱颜疑惑，忙拆开来看，“颜儿，帝君下旨，把你赐婚给罗刹国的国主，五日后，迎亲队便会到达天极风城，你赶快回来吧。”

信纸砸在了地上，少女呆呆地站在那里，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怎么会这样？帝君为何突然赐婚？

罗刹国平定叛乱的事，她也是略有耳闻的，可是为什么帝君突然要让她嫁给罗刹国的国主？她的婚姻大事，终生的幸福，难道就这样简简单单地被一道旨意决定？

这怎么可以？简直太荒谬了！她不同意，绝对不会同意。她爱的人是师父，怎么能嫁给别的男人？她朱颜，可不是轻易屈服于命运的人。

不行！无论如何她要去一次嘉兰，哪怕抗旨，她也要清清楚楚地拒绝这门婚事！

万寿殿内，少女仰头看着空桑的帝君，毫不妥协。

“即使这是您的旨意，我也不能服从！”

北冕帝看着阶下少女倔强的神情，略微有些惊讶。这就是影儿爱恋至深的女孩吗？果真有着几分不同于常人的胆量。可惜了，她不是白族的后裔，不然倒是可以成为辅佐影儿的良后之选。

“圣旨既已下达，岂容儿戏？念你是影儿的徒弟，这次就不追究你顶撞龙颜之罪了。快退下吧！”北冕帝怒声道。

朱颜哪里肯走，不依不饶道：“帝君，您明明知道，我的心上人是时影殿下，为什么还要我另嫁他人呢？”

北冕帝冷笑一声：“影儿是要成为空桑帝君的人，按照空桑祖制，他要娶的注定是白族之女。你……没有资格。”

“当然……”他看向眼前的少女，缓了缓语气道：“即使不能成为他的皇后，你也可以成为他的妃子。只要你愿意……”

“我不愿意！”少女干脆的抗议之声响彻整个大殿。

“我只想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不愿意……不愿意和别的女子分享他的感情……我……我做不到……”说到最后一句，朱颜已是泪盈于睫，师父娶别的女子，光是想到这一点，她的心中就如同被一把锋利的巨刃在狠狠地磨割。她根本没有办法让自己接受，师父除了她以外，还爱着别的女子。

北冕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不愿意，那就没办法了。既然你没法和影儿在一起，那和罗刹国的国主成婚，不失为一个很好的选择。”

朱颜狠狠摇头，“不可能！”

北冕帝的脸色阴沉下来，“你想抗旨？”

朱颜没有退缩，但神情依旧坚定不移。

“呵呵，阿钰说的没错，你这个丫头确实不太好搞。”北冕帝冷冷看着她，从袖中掏出一道卷轴。“为了让你彻底死心，离开影儿，我不得不拟了这道旨意。”

“来人……念给她听。”

北冕帝身侧的大内总管恭敬走上前来，摊开圣旨，念道：“赤王朱高照听令，青族谋反期间，命赤族军队三日内渡过镜湖，解嘉兰之危。赤王却按兵不动，驻守赤水口岸整整七日有余，置嘉兰深陷险境于不顾，实为抗旨之大罪……”

没等后面的话说完，朱颜就急声叫起来：“当时镜湖风高浪急，水面凶险，父王船舰无法扬帆，所以才耽搁了渡湖，帝君您，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就胡乱定赤族之罪呢？”

北冕帝板着脸道：“军令如山不可违，不管有什么理由，完不成任务，就是抗旨不遵！”

朱颜气得几乎要流出泪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北冕帝看着她失控的样子，有些得意地笑了笑，“既然你明白这是欲加之罪，就不用再多说了。”

朱颜怒极，牙关紧咬，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当然……”北冕帝转过身，放缓语气道：“如果你肯嫁罗刹国主，此生再也不见影儿，那这道圣旨，我自然就会毁去，你也可以当作，从来没有见过它。”

朱颜看着大内总管手中的那道明黄色的圣旨，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北冕帝虽然背对着她，看不到她的样子，但也能想象得出此时那个红衣少女脸上愤怒的表情，他垂下眼眸道：“我知道，你们赤族女子，性情刚烈，桀骜不驯，硬逼你和亲，只怕你未必愿意，到时你若是闹出什么岔子来，空桑也不好与罗刹国交待。为了两国的长远深交，我不得不出此下策，有了这道圣旨，想必你也不敢胡乱而为了。”

他顿了顿，背起双手沉声道：“我的话已至此，该怎么做，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再给我答案吧。”

朱颜紧紧握着拳头，眼眶中热泪翻涌，眼前那个高高在上的空桑统治者的话语，仿若一块巨石般沉重地压在了她的心头，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没有想到，如今赤族全族的安危，竟然牵系她的一念之间。

北冕帝等了半天，没有听到少女的回答，他长叹一口气，幽幽道：“朱颜，有时候，你会发现……很多时候，人生看似有很多选择，但其实，还不如没有选择。”

少女浑身颤抖着，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下来，一颗一颗砸在地上，她觉得自己的心，也像这些泪珠一般，片片碎裂无痕。

她该怎么办？她又能怎么办？眼前这个人说的没错，这样的选择，还不如没有选择，每一条路，都是绝路，也是死路。无论怎么选，如何决定，至亲和至爱，她都将痛失其一。

朱颜只觉得全身都失了力气，再也站立不住，双膝着地，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周围的一切，全都在霎那间失去了色彩，变成了一片片的空洞与灰暗，她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仿若坠入了无穷无尽的绝望深渊，暗无天日，永无救赎。

师父……对不起。

我不能视全族人的性命于不顾，我不能看着整个赤族因为我，陷入无妄之灾。我做不到啊！朱颜只觉得头痛欲裂，心如刀割，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师父……原谅我，其实我真的……真的……想和你在一起。

趁着意识还清醒时，朱颜咬破了嘴唇，殷红的血顺着她的嘴角留下，她拼命吞下一口腥咸，最终万般艰难地，沙哑着声音一字一句答道：“我愿意……去……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