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我真的很想给你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但是这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的。”
躺在整个美利坚医疗条件最好的医院里,班宁顿费力地用单手敲着键盘,顺带朝着通讯器那边不紧不慢地开口。
“不过你需要知道的是,陈老板的老师,我们的唯一变量因为抢救成功活了下来,离开了这个鬼地方,也就证明我们已经无所顾忌,现在没有什么可以拦住我们了……”
“但那不是重点啊。”汪曾祺忍不住打断他的话,“重点是政府!拜托那可是政府诶!政府的直属武装部队盯上我们了!我们怎么可能跟政府对抗啊?!”
“怎么了?你们华国人就是这个性格——当然跟你们的政府十分优秀脱离不了关系。要知道像美利坚的居民,所有居民都根本不把政府当一回事。”班宁顿说,“Anarchy,知道吗?Anarchy,无政府状态、混乱不堪,也意味着自由,自由啊!自由比什么都更珍贵!”
“对,北美是挺自由的,比华国自由的不是一点半点。”
汪曾祺嘲讽他,悻悻地耸了耸肩。
“你应该知道武侦曾经面对过一次猎犬,可结果是我们被人吊着打,而我不光是茶馆的,也是武侦的人,简直是flag插满,开战后第一个死的说不定就是我。”
“不要怕嘛,说起来茶馆目前的这么多成员有一半以上都在横滨,应该也不会太弱吧。”
班宁顿耐心地给人解释,他生怕汪曾祺丧失斗志跑得老远不再搭理横滨,要知道损失这么一个管用的人事成员可得不偿失。
“虽然说围城全部在西欧跟钟塔掐架,但丁和我确实是赶不回去,卡夫卡在俄罗斯休养,但这些都没有关系,没有关系的,因为猎犬就是再强,他们也干不过两个超越者啊。”
“好吧,我承认你说得对。”
汪曾祺默默地点头,然后挂断了通讯,小巧的通讯器在空中飘浮了一会,这玩意是由丹奈的异能异化而来,里面装着定位器,几乎每个茶馆成员身边都有一个。
无论是班宁顿还是丹奈,可以毫无疑问的说,整个埃勒里·奎因——就是个控制狂,他想当所有人幕后的操盘手。
但这也说明了一件事,埃勒里·奎因在乎他们,比任何人都更在乎,这个通讯器可以让他找到同伴,而不是任由哪一个人随便死在哪个角落里。
“唉,我总是在这时候才能聪明一点。”
他轻轻叹了口气,沿着河岸慢悠悠地往武侦的方向走。
“大家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再死一次对于我们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呢?”
“小蕾切尔亲,听说猎犬打算出手针对茶馆的残余分子了哦。”
太宰治神神秘秘地蹭到蕾切尔的工位旁,略带恶趣味地对她说。
“怎么办呢?武侦也不想跟猎犬作对啊。”
蕾切尔抬起眼睛瞟了他一眼,冷漠地推了下眼镜: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会直接加入政府的随便什么部门,毕竟我并没有给他们添多少麻烦,他们也愿意从我这里得到一些东西,更何况我的异能会有效帮助他们抓捕犯人。”
“好吧。”
太宰治见自己又一次没有成功威慑到蕾切尔,忍不住叹了口气,又摇摇头。
“我确实在考虑这个问题,我并不担心你和威廉,但曾祺该怎么办?”
“他?我觉得你也不用担心他。”
蕾切尔放下手上的文件,随手整理好旁边因为查找资料而显得凌乱的书籍。
“汪先生是那么的温和近人,也就意味着他与其他成员的关系不会太差,实际上,一些老家伙都很喜欢他。”
“……超越者。”
太宰治缓缓吐出这个名词,他突然对即将到来的这场灾难有些期待。
一边是政府最尖锐的利剑,另一边是古老到无法记载的文明,究竟是哪一侧能取下胜利,值得他去深思。
“青莲阁下,子瞻阁下?”
契诃夫推开房门,看到沙发上躺尸的两人不禁露出一副“我早就料到了”的表情,把手上的大包小包放在厨房的窗台上,准备做饭。
“安托沙,请继承那份食谱吧。”
苏轼勉强睁开眼睛看了眼来人,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朝着一个方向指了指。
“拜托了,请按照那个上面写的做吧,子瞻哥哥我真的不想吃俄国传统菜了。”
“李某也一样。”
李白出言赞同他,挣扎着一个翻身下地,取下插在长颈花瓶里的长剑,随手捡了块石头一下没一下地磨着剑刃。
“话说回来,李某最近听说了一些不安分的事情,子瞻兄意向何如啊?”
“不安分嘛,打一顿就好了。”
苏轼像个幽灵一样慢慢直起身子,准备亲自下厨,否则今晚说不定又是一餐黑暗料理。
“因为我们呢,我们或许是太久没有活动了,所以有一些人啊,就是不长记性,而我们得让他们长长记性不是吗?”
“子瞻兄说得是。”
李白咧嘴一笑,轻轻转动手腕,脱去剑鞘的青莲剑在空中挽了一个剑花,传来几声破空之音。
“况且李某的剑从来不长眼睛。”
他抬眼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伸手拿起桌上的酒杯仰头喝下,辛辣的液体冲入胃部,青莲剑发出一阵战栗的轰鸣,敲响了开战的钟声。
“我听见父亲来了;原谅我,我必须假装对你动武的样子;拔出剑来,就像你在防御你自己一般,好好地应付一下吧。”
手指间夹着圆珠笔,斜躺在扶手椅上,莎士比亚闭上眼睛吟诵着自己的作品,念到一句时猛地提高了声音。
“放下你的剑;见我的父亲去!喂,拿火来!这儿!——逃吧,哥哥。火把!火把!——再会。”
他睁开眼睛,笔在手上转了一圈,继续往下写去。
这一段是李尔王的第二幕中的情节,他的假期并未结束,但为了某些会打断自己写作的事情,他必须提前写上一点,以免再现编辑连环夺命催稿的美丽图景。
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莎士比亚随手抓过电子产品,按下了接通键,熟悉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
“莎士比亚阁下,他们要来了。”
“哦?我知道了,我会等着他们的。”
莎士比亚散漫地回答,金色的瞳孔里光芒缓缓流转,不知道看到了一些什么之后,他重新开口说道。
“我认为有一件事你必须知道。”
“什么?”
陈语鸣愣愣地问他,此刻他正走在俄罗斯城市内某条不知名的小路上,脏橘色的路灯灯光一闪一灭,仿佛下一秒就会因为什么意外爆炸开来,开裂的红砖墙也摇摇欲坠,四处透露着一片荒凉破败的气息。
“那么您请说。”
“嗯……时间像罅隙里时而幽幽飘出的鬼影,它同时徘徊在过去,现在,以及未来。总在分神间消失,又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与它相遇,要告诉你他不在,也要告诉你他正在飞速流逝。”
莎士比亚不紧不慢地说,配合上他优雅的腔调,很能引起人的注意。
“时间不是小偷,他是乖戾的人类幼崽。在给予你之后得意忘形地夺取,又在你触碰不到的地方嬉皮笑脸地耀武扬威,对着你或惊愕,或痛苦的脸庞欢欣鼓舞,将你的眼泪视为他的战利品,而卑躬屈膝则是骑士荣誉的加冕。”
“所以,在我们分别的那刻,请别让时间偷空得逞。”
“……分别吗?”
陈语鸣想到,老实说,他还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他总会面临那一天的到来,到那时,所以的铭记都会变得苍白无力。
人们总说记忆是沙滩边的贝壳,而他把记忆当做一片大海,就是特立独行,坦然宣布记忆就是这么狰狞可怖又舒适宜人,充斥着温柔的灾祸与漩涡,让人踏入它就甘愿溺毙在曾经。
到那时,想在这里捞出这一段神秘而奇特的记忆确是如同大海捞针。
“抱歉,我刚刚忽视了一点,除了时间之外还有同样与我敌对的漆黑,它是名副其实吞食活人的野兽,不吐丁点骨头。死了就是死了,没了就是没了,如果你想让活下来的人彻底寻找不到你,那恭喜你已经被它吞噬。”
沉默了一会后莎士比亚再次开口。
“你应该知道,漆黑无处不在,有光必有影,它阴魂不散地跟随着你,比所有人都忠诚。只待你支离破碎的那刻扮演着贴心,蛊惑般询问你是否要和它一起离开这里,自己永远不会抛弃你,但你要坚定内心,我希望你即使到了最后一刻也不要被漆黑蒙蔽双眼。”
“因此,我又要说,在我们分别的那刻,请别决然地走进那片漆黑。”
——我的朋友啊,你不会知道的是:
在那梦境之中我看见了你,在一片虚妄之中我只望见了你一人的身影。
可是在那时万物已经归于虚空,唯有雏菊在灾难后的废墟上绽放。
就好像除了世界正在照常毁灭之外,没有任何大事发生。
本章有暗示陈语鸣最后的结局
顺带一提,本文最后的结局或许不是各位想象中的皆大欢喜,可能……更偏向BE一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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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漆黑与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