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
被人带着在雪原上快速奔跑,顾奉年不忘看了眼自己的手表。
“现在才下午四点。”
“习惯啦,习惯就好,是子瞻的异能造成的。”
契诃夫毫不意外地回答说。
“他很强不是吗?他是超越者,所谓超越者,就是所有异能者中最强的那一种,毕竟凡人所能做到最最巅峰的力量不就是改变天象吗?”
由于看到了对方过于强大的异能,契诃夫于是又放弃了帮忙的想法,拖着顾奉年往海参崴的方向跑,班宁顿已经在那里设置了援军,可以带他们返回横滨。
“您说得对。”
顾奉年点了点头,下一秒契诃夫猛地向右一闪,差点把他甩到地上,只见远处一点红光闪过,刚刚奔跑过的地方被炸/药掀起层层泥土。
“又是异能者,烦死了。”
契诃夫抱怨了一句,暂时放下背上的老人,脱下手套塞进口袋,手指上遍布的撕裂伤口暴露在空气中,很不在意地拍了拍两手。
“顾老,请退远一些,我怕待会血溅在您身上,那多不好。”
于是顾奉年很有自知之明地往后走了几步,契诃夫看到战场上的唯一变量走远,舒了口气,然后低声默念道:
“生活嘛……生活哪有那么多激烈的波澜啊?真正的生活,无非是喝茶、聊天,时间日复一日地流逝。”
“而悲剧和喜剧,都在这乏善可陈里诞生。”
“变色龙【Хамелеон】”
瞬间地面飞沙走石,再次睁眼时身材高瘦的青年已经不见,他突兀地出现在追杀者的群体中,手中匕首寒光一闪,一人便应声倒地。
班宁顿曾经不太情愿地肯定过契诃夫的刀握得稳,稳妥得跟他本身截然相反。
“契诃夫,你老实交代一下,你是不是练过什么功夫啊?”某天他这样诧异地问道。
“没有哦,完全没有哦。”契诃夫嬉皮笑脸地回答着,“不过您应该清楚呢,我是个——我是说曾经是个——医生!”
确实没错,契诃夫与鲁迅一样,曾经都是个医生。
所以作为一个医生,能够了解人体上的每一寸致命点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你跟周先生很像嘛。”班宁顿忍不住说。
“不,不一样的。”契诃夫这时摇头,“我是个医生,也是小说家,也是戏剧家。”
“但……医生只是默然看着一切,戏剧家死在他的樱桃园里,只有小说家还在往下走,而……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小孩子打架有什么好看的?”
一个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顾奉年回头看去,那是个一身酒气的男人,标准的东方人面孔,一头黑色长发扎成辫子垂到腰间,身上作侠客打扮,手上提着个酒葫芦,靠在一把未出鞘的长剑上,很是散漫地打着哈欠。
“老头儿,你叫什么?”
“我姓顾,名奉年。”
顾奉年对着来人拱了拱手,一点文人的直感让他认定对方并非常人。
“请问阁下是?”
“一个路过的剑客罢了。李某看那家伙也不能撑多久,要不要帮忙?”
男人直起身子,打了个响指,身后长剑便自觉出鞘飞入手中,似乎是觉得遗漏了什么,便又补了一句。
“当然,事成之后你得请李某喝酒。”
“行,那就请您动手了。”
顾奉年心中已有对人身份的猜测,但他没有抢先说出来,只是看着对方掂量了两下剑,那剑上划过如月色一般的光芒,然后他便向前去支援那场战斗。
匕首上沾满鲜血,小巧的刀刃没办法容纳这么多的液体,顺着血槽往下滴落。
契诃夫狠狠地咳了几声,血腥味呛得他眼泪都要流出来,再一次挥手隔开一人的进攻,或许是大部分异能者都被苏轼引走的缘故,这一撮人里拥有异能的人寥寥无几,但人海战术的威压不减,依旧让他喘不过气。
“来!今朝有酒今朝醉!”
突然的一声穿过人群,有一人灵活地在人与人之间的缝隙中穿梭,所过之处只见锋芒一露,似雷霆刺穿天穹,连剑都没有看到,身后的人却已倒下了一片。
“十步杀一人……”
依旧是什么都看不见,那人顺势将一切力道方向集中在一点上,准确地击向一个异能者。
“千里不留行!”
一道白光闪耀,只不过电光火石之间,长剑刺入了对方的腹部。
一声惨叫之后,受击者的身躯直接从被刺中的那一点开始崩裂,蔓延到身体的各个部位,转眼间,刚才还在耀武扬威的人变成了一堆需要打上马赛克的肉泥。
战场的局势被瞬间扭转,突兀出现的男人确实像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他张望一下四周,其余的追杀者已经准备撤退,但他没有放过这群人的意思。
他纵身越过一个覆盖上白雪的小丘,微微呼出一口气,合上眼睛,下半身猛然发力,从腰部传劲入手臂,一边快速奔跑一边向着溃逃的人群挥出了剑。
由剑而生,相信手中之物,集中精力之后可以达到的——连本不能够用剑刃击碎的产物都可以斩开的一击。
古往今来有无数剑客都向着这个目标不断追求,而能够真正达到此境界的极为稀少,而能如同吃饭喝水一般就能轻松使用出来的剑客更是不过五指之数。
仿佛是画家们使用的颜料被随手打翻,各种色彩泼洒在洁白的宣纸上,长剑像大海的波涛一般拂过,水墨丹青在雪地上方展开,随着剑锋向前流转。
那墨色变化无常,侠客执剑宛如作画,他轻轻落地,单手持剑,身上长袍无风自动,周身有无形的力量在盘旋,整个人的气势都与刚刚截然不同。
空中划过形成的画卷缓缓收起,画中的众人也随即倒地,齐刷刷地被切成两段,再无声息。
“结束了。”
侠客拍了拍肩上的雪花,拉起腰间挂着的酒葫芦喝了一口。
“哈哈,这酒不错,没想到这北境的酒也别有一番风味啊,也不枉李某来此一趟!”
树林里突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响动,一个人以趁着机会突然冲出,异能发动,拳头上汇聚起山崩之力,狠狠地朝着似乎毫无察觉的侠客挥动了拳头。
“铛”的一声响起,那侠客依然是站在原地,连后退都没有一步,左手拿着酒葫芦,右手持剑稳稳地迎下突如其来的攻击。
然后他轻轻转动手腕,将刚刚承受下来的力量在身体中传递一遭,由上半身的肌肉运动扩散循环,再反手送还给对方。
于是这本该致命的一击被送回原地,异能者被自己打出去的力掀飞,重重砸在地上,肋骨全部断去,只能等待死亡来终结生命。
“喂,我说,是谁叫你来的?”
契诃夫重新戴回自己的手套,蹲下来与趴在地上的异能者对视,伸手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
“别把我当傻子,从你们的阵势就能看出来,你们有组织也有目标,就像……”
“雇佣兵一样。”
侠客插了句嘴,酒葫芦在手里转了一圈后落回腰间,剑刃也重新入鞘,银白的锋刃被黑铁制成的剑鞘遮掩,看不出半点杀意。
他随手在树林边缘的草丛中扯了根草叶咬在嘴里,丝丝甜味传入口腔,缓解了酒气,这让他看起来更像个初入江湖的轻狂小子,而不是刚才杀人不眨眼的老练剑客。
“对,没错。”
契诃夫耸了耸肩,同意对方的看法。
“好了,那么是谁?我想想,与我们有仇……塔的原成员?死屋之鼠?还是说别的?钟塔侍从应该管不到这儿来,他们还急着应付意大利的那群家伙呢。”
“……听、听着,事到如今……我也不会替什么人遮遮掩掩了……”
那个异能者沉默了一会,发觉现在的处境很明显都是自己的雇佣者所害,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的名字报上,说不定那个剑客第二天就能提着剑上门把人给灭了,也算是替自己出口恶气,自己死了也值得。
“天……天人五衰……我只知道这个名字,但我相信你们……一定有能力继续追查下去……还有,要记得……小心为上……”
断断续续地说完这番话后,异能者停止了呼吸,似乎是不甘心一样,他的眼睛还望着侠客站立的地方。
契诃夫叹了口气,伸手帮对方闭上眼睛,祈祷了几句便重新站起身来,随手挖了个坑,把尸体拖进去埋了,回头时发现顾奉年已经走了过来,若有所思地站在一旁。
“刚才的事,谢谢您出手相助。”
顾奉年向着那侠客鞠了一躬,却被对方毫不客气地打断:
“别说这种场面话,欠李某的酒什么时候给?”
“酒?俄罗斯有的是酒,伙计。生命之水伏特加,那可香的不得了!”
契诃夫很是自来熟地搭上侠客的肩膀,不怀好意地问道。
“话说回来,你叫什么名字?留个名,以后好请你酒喝。”
“行。我姓李,叫我李白就好。”
侠客不在意地把姓名托出。
“或者李太白?李青莲?你爱怎么叫都行。”
他们一边谈论起来一边向着最近的城镇走去,不再去管背后雪地上躺着的大量尸体。
顾奉年临走时用怜悯的眼神回头看了一眼,跟上前去一同离开。
“当那群黑压压的敌人向李某扑来的时候,李某我脑海里只想到一句话——”
未来的某次李白在酒吧里信誓旦旦地说道。
“他们都完了。”
李白白的异能什么样不好懂吗?很简单,看过鬼灭动漫的小伙伴们,把水呼的那个浮世绘特效去掉,改成水墨风格,这不就成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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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侠客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