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向罂再次睁开双眼,已是三日后。
眼前的天花板惨白且熟悉,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没死。
太好了。
他获救了。
他能继续走妈妈想走的道路了。
浑身上下没有一块皮肉是不疼的,他后知后觉地想:原来我是被疼醒的。
不过没关系,他早就习惯了。
妈妈不在了,闻璨也不在了,他必须更加坚强才行。
闻璨……
对了,他的走马灯是闻璨,闻璨说爱他,真是很好很好的走马灯。
倘使每次濒死的走马灯都是这样的闻璨,他怕自己会期待濒死。
唇角微微勾起,右手吃力地抬起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里被走马灯中的闻璨亲过。
他回味着闻璨的唇,激动得伤口发疼。
他抿紧嘴唇,忍耐着疼痛,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
目光因此偏移,从而发现了伏在他床前的人。
这人睡得很沉,呼吸声均匀。
他的伤真是太重了,以至于警惕心大大降低。
他看不见对方的脸,判断不出对方是谁。
不是边橙,边橙的头发没这么短。
也不是莱拉。
是段昀么?
不,段昀只是他的上司,他和段昀的关系还没好到段昀会亲自守着他。
那会是谁?
他的情况不太好,段昀特意派了人来?
但他明显不在ICU,就算派了人,也不必一直守着他。
管他是谁,总之不会是闻璨。
再睡一会儿吧。
他当即阖上了双眼。
“阿罂,你醒了?”
对方的声音满是惊喜,而且像极了闻璨。
难道他还在走马灯里?
“阿罂,很疼吧?”
难道是“神明”的阴谋诡计?
他终究情不自禁地掀开了眼帘,映入眼帘的人当真是闻璨。
闻璨的眉眼看起来与他十五岁那年一模一样,只是眼下青黑,下颌生出了胡渣,很是疲倦。
他眨了眨眼,闻璨并未消失。
是走马灯?
他捏了捏自己的大腿,登时疼得满头大汗。
他又战战兢兢地抬指去碰触闻璨的脸,真实的肌肤的触感以及体温一下子击中了他的脑子。
似乎不是走马灯,也不是幻觉。
“阿罂,你在发抖。”闻璨抚摸着向罂汗湿的面颊,心疼地道,“我请医生来给你打止痛针。”
眼泪霎时夺眶而出,这个人,这个活生生的人好像真的是闻璨,是他两年多不见的闻璨!
闻璨急忙往外走,被向罂猛地抓住了胳膊。
闻璨这才反应过来,不必出去,因为有床头铃。
床头铃被按下后,医生来了。
向罂泪流不止,引得医生奇怪地心道:向处刑官之前受过更重的伤也没有哭成这样。
一针氟比洛芬酯注射液被慢慢地推入了静脉,本该五分钟起效,向罂却仍是哭泣着。
医生关切地道:“还疼么?”
“不疼,多谢医生。”向罂嗓音沙哑,哽咽着道,“劳烦医生出去吧。”
“有事记得按铃。”医生嘱咐道。
等医生出去了,向罂马上止住哭泣,要求道:“闻璨,你上来抱着我好不好?我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对你说。”
闻璨拒绝道:“阿罂,你受了重伤,我怕会碰到你的伤口。”
“没事,我打了止痛针,不疼了,你上来抱我。”向罂执拗地透过泪眼,盯着闻璨。
见闻璨不为所动,他冲动地拿起枕边的匕首,抵上自己的咽喉,威胁道:“你抱不抱我?”
——所有的处刑官皆武器不离身,包括住院,是以,假如处刑官昏迷不醒,会由医生将其武器放在床头。
匕首尖刺破了向罂的肌肤,扎眼的血液泌出,衬得向罂愈发面无血色,如同一只过世多年,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鬼。
闻璨心惊肉跳,伸过手去:“阿罂,把匕首给我。”
向罂乖巧地道:“你答应我,我就把匕首给你。”
“好,我答应你。”闻璨全身僵硬,从向罂手里接过匕首的那一刻,才放松下来。
他将匕首放到床头柜上后,找来创可贴,贴上向罂新鲜的伤口,接着倒了水为向罂擦去泪痕,最后才在向罂的注视下,脱去鞋袜,外衣,外裤,小心翼翼地上了病床。
病床不大,对于两个成年人而言太过拥挤了。
向罂心满意足地依偎进了闻璨怀里,拼命汲取着闻璨的气息。
是闻璨,真的是闻璨,闻璨又活过来了。
闻璨轻柔地摩挲着向罂的后脑勺:“阿罂,别怕,睡吧,我在。”
向罂不问闻璨前因后果,却是用炙热的目光凝视着闻璨道:“闻璨,我满十八岁了,我们做.爱吧。”
羞耻心跟不上想彻底确认闻璨存在的急切,他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脱口而出了。
向罂过分的直白令闻璨面红耳赤,须臾,闻璨才无奈地道:“阿罂,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知道,我在邀请你使我变成真真正正的大人。”向罂大胆地覆下手,“我想要你。”
当闻璨被困于狮鬃水母体内之时,他亵.渎了向罂,这是他恢复人身后,第一次被向罂碰触那儿。
他慌忙扣住向罂的手腕,克制地道:“阿罂,你知不知道自己在ICU住了三天,两个小时前,才转入普通病房?”
“不知道,不关心,我现在只想和你发.生.关.系。”右手被闻璨扣住了,还有左手,左手也被闻璨扣住了,向罂便抬起了膝盖,重重地一蹭。
闻璨闷哼一声:“向罂,你再乱动,我就下床了。”
闻璨只有在生气时,才会连名带姓地叫他。
向罂一点都不害怕,毕竟闻璨舍不得真生他的气。
他得寸进尺地吻上闻璨的喉结,还咬了一口。
闻璨瞪着向罂道:“向罂,听话。”
“不听不听。”向罂甚至用双腿圈住了闻璨的腰身,还嚣张地道,“你有本事推开我啊。”
闻璨叹气道:“阿罂,你只是让我抱你,不是让我和你做一些病患不该做的事。”
“闻璨连‘做.爱’这俩个字都不敢说么?”向罂逼问道,“你很早以前就喜欢我了对不对?一直不敢告诉我对不对?胆小鬼。”
“是,我打从第一眼看到你,连喜欢是什么意思都不懂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闻璨柔声道,“阿罂,我是胆小鬼,怕告诉你后,被你讨厌,被你疏远,直到被狮鬃水母吃了,都没告诉你。”
“好了,我们两情相悦了,可以做.爱了。”假使不曾失去过闻璨,就算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向罂认为自己也绝不会这么死皮赖脸地向闻璨求.欢,不过如今的他顾不上自己的伤,顾不上问闻璨死而复生的缘由,只想先胡天胡地地同闻璨做.爱。
“不可以。”闻璨正色道,“阿罂,我绝不会对还没痊愈的你下手。”
“我说可以就可以。”向罂挺动腰身,正要引诱,猝不及防间,他的身体被数不清的触手覆盖了,这些触手是从闻璨体内探出来的。
“闻璨与狮鬃水母融合了?”见闻璨点头,向罂含笑道,“你的触手太松了,我还能动弹。”
“嗯……”闻璨舍不得伤着闻璨,触手当然不能太紧,他实在没办法,只能好言好语地道,“我抱着你,你乖乖休息好么?等你痊愈了,你要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向罂突然发问:“闻璨学过一个小国的语言么?”
闻璨不明所以:“阿罂究竟想说什么?”
向罂解释道:“我想说在那个小国的语言中,‘抱’不仅仅是单纯的‘抱’,我一开始说的‘抱’也不仅仅是单纯的‘抱’。”
闻璨摸了摸向罂的额发:“不论如何,你都得休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输了3000cc的血,心肝脾肺没一个完好无损,差点就死了?”
“不知道。”向罂端详着闻璨,促狭地道,“你既然与狮鬃水母融合了,狮鬃水母到繁衍期了,那么你呢?”
“我……”闻璨心理上并未对向罂动欲,然而,生理上……
他又自责又心虚:“阿罂,乖,休息吧。”
“你不敢回答我。”向罂在触手的束缚下,再次蹭上了他想要的物什,然后露出意味深长的笑,“闻璨,我来当你的雌狮鬃水母好不好?”
闻璨对向罂束手无策,只能一味拒绝:“阿罂,休息吧。”
“不休息。”话音还没落地,一阵脚步声突地刺入耳蜗。
——是段昀!
段昀是“怪物清除局”的副局长,见过不计其数的怪物,一定能看出闻璨的异样。
“闻璨,快躲起来!千万别被……”
“别被?”段昀推门而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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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闻璨·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