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意绵不可置信:你怎么在这?!
于月寻的眼神落到到施意绵身上是多了几分清澈:头儿?
待于月寻重新环顾施意绵的处境,眼神中又多了些惊奇:您怎么和目标贴贴上了?
施意绵瞪着他:快滚。
于月寻似乎看懂了施意绵的暗示,不等众人反应,转身便溜之大吉,他这逃跑的功夫向来是一绝,练功的本事不见长进,倒是在这些旁门左道上练出了独到本领。
所以在场的人皆是被他的行为震撼地五体投地。
施意绵扶额暗叹,只盼剩下的人千万别认出她来,否则别说任务完不成,怕是连脱身都难了。
她还是才目睹到浮生栈的手段,他们哪是什么善堂?是的,根本不是什么收留,分明是强掳孤苦之人,当作玩物般摆布。当年她好像也是这样被拖进来的,那些人见她孤苦无依,便逼她在前厅接客,她宁死不从,暗中习武,直到显露出几分价值,才被当作杀手培养。
但教导她的多是些狐媚惑人的手段,再辅以武艺功夫。那些人说,这般方能相得益彰,不辜负这副天生的好皮囊。
所以这次任务,他们才会派她过来。
她这般想着,暄合她们便已经上前处理干净了恶徒,好在,自己籍籍无名,无人认得。
“多谢大侠救民之恩……”
“多谢多谢。”
几人不过十来岁年纪,此刻形容枯槁,瘦骨嶙峋,想是被他们强迫着四处漂泊赶路,连口饱饭都吃不上。
宋绥宁问道:“你们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没有,我们都是被家里人卖给他们的,只想着能逃出这个鬼地方,能躲多久就躲多久。”
施意绵当时并不是这般想的,她想着只要能有口饭吃就好了,因为当时那人给了她饭吃,说跟着他们组织能吃饱,她便就跟过去的,左右,在哪里都一样。
宋绥宁道:“不如跟着我吧,我有去处安排你们。”
“这……”那群人显然是还未从恐慌中缓过神来,她们方才经历一场强掳,自然是有所顾虑的。
宋绥宁语调和缓了几分:“不急,且随我们去看看住处,更衣用膳,这些时日你们受苦了,不如待安顿妥当再从长计议。"
为首的女人站在前面,颤颤巍巍道:“方便问你们的去处在何处吗?”
宋绥宁道:“云绣坊。”
那女人忽然激动起来:“云绣坊,您您是云绣坊的管事?”
暄合温声开口道:“想必您也听说过的,我们这里风评极好的。”
“我愿意,谢大人,谢大人……”
见此,众人纷纷改了口径,脸上的惶恐也一扫而空。
云绣坊?施意绵这才恍然,原来宋绥宁的产业竟是云绣坊,那京城首屈一指的绣坊,坊中尽是女子,所出绣品连达官贵人都难求得。她也不过遥遥见过一回那绣坊的门面。
宋绥宁轻声嘱咐:“暄合,带她们先回绣坊,路上莫要再生事端,我在此处稍作停留,随后便去与你们会合。”
暄合仍有顾虑:“可是,不如派人随您一起吧?”
“不必。”宋绥宁干脆利落地丢下两字,带着施意绵策马而去。
“小姐,”施意绵笑了一声,靠在她怀里,“云绣坊好进吗?”
宋绥宁反问道:“你说呢?”
施意绵眉开眼笑:“若是好进的话,我也去学学刺绣好了。”
“云绣坊不止刺绣,意绵,”宋绥宁轻勒缰绳,马蹄渐缓,她却靠得施意绵越来越近了,“如果你愿意,大可以学点别的。”
施意绵大着胆子问道:“那小姐亲自教我吗?”
“未尝不可。”
施意绵愣住,却不想可以得到这样的回答。
宋绥宁目光沉静,望着远方轻声道:“此处是家母安息之地,今日正是她的忌辰。”
施意绵身子微僵,下一刻便被揽入怀中,宋绥宁将额头抵在她肩头,嗓音微哑:“...我想她了。”
无时无刻,不在想她。
施意绵轻轻握住她的手:“我们去祭拜伯母可好?
她这般说着接过宋绥宁手里的缰绳,引着宋绥宁的手环住自己腰际,柔声道:"小姐为我指路可好?"
宋绥宁,我知你始终放不下令堂,我知晓你一直想着她,这些时日的相处,见你伤怀,我亦心痛,只是我接近你本为任务,此后怕是再难相见。待真相大白,你或许恨我入骨,或许会让我去死,但在你知道全部之前,容我再做些什么补偿你,你对我极好,是我该死。
但我没得选。
“小姐。”
宋绥宁回应道:“如何?”
施意绵垂眸轻声道:“你待我这样好...我做这些,都是出自本心。”
“何谓本心?”宋绥宁贴在她耳边,轻声询问。
“那些事是我愿意为你去做的。”施意绵似乎在告别。
“哦。”宋绥宁手臂忽然收紧,将施意绵箍得气息微乱,连呼吸都有些不畅。
施意绵一时无言,只是默然策马前行。
“嗖—-”
暗箭。
施意绵急勒马首,一支羽箭堪堪擦面而过。
她倏然回首,烟尘中浮生栈的玄色衣袂猎猎翻飞,她怎会认不出,竟是地字级的杀手!心头骤紧,这些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怎会追至此地?凝眸细辨,忽见队伍末列的于月寻执剑而立,正死死盯着她们,此人不过黄字级末流,何时竟能调动地字级杀手?
“走。”施意绵咬咬牙,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地级杀手皆非等闲,更何况人数众多。若宋绥宁孤身落入他们手中可谓是凶多吉少,她不敢再想。
天杀的于月寻!
引这些人过来作甚!
施意绵攥紧缰绳,恨不能与宋绥宁易位而行,她虽擅马术,却难防暗箭伤人,若能在后方,好歹可以护着宋绥宁。
“别担心。”宋绥宁倒是没多慌张,还将她挡了个严实。
后面的人穷追不舍。
宋绥宁的手覆上她的手,朝她道:“一会儿你往前走走,可以隐入林里,那边有个山洞很是隐蔽,去躲躲。”
施意绵抿唇不语,这群人狗鼻子的厉害,若是找不见,非要把这掘地三尺不可,若是被围在山洞,怕是更难出得去。
这群人,必是冲着宋绥宁来的。
“施意绵,听到了么?”
施意绵笑笑:“小姐,我马术极好的,您放心。”
宋绥宁指节发白,猛地收紧力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施意绵只好道:“听到了。”
骏马疾驰向前,转眼便将追兵甩开。依着宋绥宁指引,施意绵策马谨慎前行,不多时便寻至一处隐蔽山洞。
宋绥宁下马后抚了抚马的鬃毛,低语两句,马便应声跑走。
施意绵感慨道:“这马倒是有灵性。”
宋绥宁没多停留,轻轻拽住她的手腕,疾步隐入洞中。
洞内幽暗无光,湿冷的石壁触手生寒,却是个躲藏的好去处。
“小姐,怎么了?”施意绵忽然发觉宋绥宁的手似乎在轻颤。
“我会有点怕黑。”宋绥宁如实说道,“只会怕漆黑,这里黑得有些厉害。”
“我不怕,我护着你。”施意绵收拢五指,将她纤指牢牢扣住,她忽而脚步一顿,耳尖微热道:“...或者,我抱着你走?”
宋绥宁摇摇头:“这倒不用。”
“你别走就行。”
施意绵心头一跳,暗忖竟被洞悉了心思,此刻虽看不清宋绥宁神色,却仍能感受到那股迫人的威压。
“怎么会?我不会武,还得仰仗小姐。”所以施意绵尬笑一声,打算伪装到最后。
宋绥宁淡淡道:“嗯。”
洞里意外发现些柴火,施意绵便借此升起火。
宋绥宁看着冉冉升起的火:“你还会这些。”
施意绵得意道:“我会得可多了。”
宋绥宁幽幽道:“那只能等以后我才能发现了。”
施意绵添柴的动作一顿,岔开了话题:“小姐怕冷,往这边来点吧。”
“嗯。”宋绥宁轻应一声,朝她挨近几分,施意绵则已将外衫披在她肩头,“这才几天,就把我摸得这样透。”
施意绵答道:“因为我的眼里都是小姐,自然事事以小姐为重。”
宋绥宁凝视着她:“意绵,无论何时,都该为了你自己。”
火把幽光摇曳间,宋绥宁的眸色格外沉静,施意绵虽看不清她全部神色,却分明感受到那目光中的郑重。
宋绥宁是真心的。
施意绵脑海里忽然蹦出这样的念头。
“小姐,还冷吗?”施意绵道。
“还好。”
施意绵已经听到脚步声了,于月寻最擅追踪之术,若是在这里被包围,宋绥宁会受重伤,可能会死,她的任务也就无法完成了,这是极其重要的任务,怎能被他们毁于一旦?
“绥宁。”施意绵没由来地喊了她的名字。
“嗯。”宋绥宁反而很是平静地回应。
宋绥宁的视线依旧落在她身上,从未移开,也没有半分移开的意思。
“帮我拿根柴火可好?”施意绵想了个蹩脚的理由。
宋绥宁转过头,柴火离自己只有一步之远。
施意绵指间蓄力,暗运内劲于掌缘,宋绥宁的背影近在咫尺,她闭了闭眼,终是狠下心来,手刀携着劲风直取后颈要穴。
而施意绵的指尖距宋绥宁后颈仅剩寸许,忽觉腕骨一麻,宋绥宁竟后发先至,稍作用力,铁钳般的手掌已扣住她的手腕,天旋地转间,施意绵后背撞上洞壁,她就这般又被抵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