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长公主,行刑的人也不敢真的用力打。
但毕竟也是结结实实的二十板,还是打的我血肉模糊,眼冒金星。
为了巩固原主的形象。
一开始行刑的时候,我还哭闹不停,大发脾气。
打到后面便开始告饶。
大声喊着父皇儿臣错了,再也不敢了。
一半虚情,一半真心。
毕竟挨板子真的很疼。
皇后收到了消息,连忙赶来求情。
连带着刚刚十七岁的太子,原主一母同胞的弟弟,李问庭。
可大雍帝就是狠了心,一概不见。
这边,我才刚刚挨完打,又被“请”去殿门口罚跪。
偏偏今日来议事的大臣格外多。
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想来明日长公主挨罚的消息就会传遍大街小巷了。
额头上的冷汗一滴一滴的往下掉,我眼前越来越黑。
终于在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听到王公公说时辰已到。
……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藏娇殿。
我趴在床上,哑着声音叫人。
半天没人应声。
阿福不在,平时跟在原主身后沉默寡言的宫女喜夏也不在。
“公主可是要水?”
旁边忽然传来一道清冷的男声。
我诧异地看过去。
只见一个穿着青衫的光头帅哥站在旁边,眉目温润,长身玉立。
脑中瞬间出现关于他的记忆。
这是护国寺的僧人,了问住持的座上宾。
但是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叫什么名字,什么年纪。
原主在一次祈福中一眼看中了他,便借口夜里总是受惊,将人“请”进宫来祈福去秽。
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无名无姓。
原主性子顽劣,便给人取了个名字叫玉腰奴。
说他行走间,细腰纤纤,衣玦纷纷,像蝴蝶一样。
整个藏娇殿,除了原主,就属他最大,宫人都称他为玉公子。
可惜书中对原主的笔墨并不多,更何况她身边的人。
故而看书时,我从来不知道,这个小说世界里,有这样一个人。
玉腰奴性子不骄不躁,不气不恼,不管原主做什么,他总是淡淡的。
哪怕是原主让他每隔三日就来彻夜弹琴,他也不生气,而是准时来。
此刻,见我点了点头,他便转身去倒茶。
如玉如竹的手伸到我面前,热茶的香气扑鼻而来。
我迫不及待地一口喝尽。
“还要吗?”
我点点头,动作太大,一不小心扯着了身后的伤口。
“嘶。”
好痛。
他倒了茶回来,轻声说道:“御医已经来看过了,都是皮外伤,半个月就可好全,刚才阿福送了东西进来,就放在桌子上。”
果然,桌子上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盒身镶嵌着夺目的宝石。
想来就是姜祁玉参了。
“叫阿福进来。今晚不用弹琴,阿奴就早些回去吧。”
虽然喝了茶,但我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
身后的伤火辣辣的疼,我今日已无心再应付他。
玉腰奴静静的看着我,那双清冷如月的眸子像是沁润了湖水,快要把人吸进去。
“好。”
说完,他便行礼离去。
不一会儿,阿福就进来了。
“把玉参送去偏殿。”
我揉了揉晕沉沉的头,吩咐道。
之后半月,我都躺在床上养伤,偶尔听着阿福禀报楼问月的伤势情况。
皇后每日都来看我,见我最近安分听话,心疼地摸了摸我的头。
“欢儿也该长大了,往后记得要收敛性子,切不可再鲁莽。”
“父皇当真不顾欢儿的脸面……” 我的语气带着几分原主的娇蛮,还有几分低落。
皇后止住我的话头,“你父皇也是为你好,那人毕竟是一国皇子,往后可要好生对他,不可再欺负人。”
“知道了,知道了,以后不再折腾他就是。”我不情不愿地说。
晚膳后,我叫来喜夏陪我出去走走,在房里窝了好久,人都快废了。
没想到才走到回廊处,就见着廊下站着一个人,正是许久不见的楼问月。
“你怎么在这儿?”我蹙眉问道。
他依旧是那副柔弱可欺的样子,脸色倒是比之前好了不少。
“不敢擅自打扰公主休息,便日日等在此处,想当面谢谢公主的救命之恩。”
说完,他就往地上一跪,眼睫不停地颤动,看起来对我是又怕又俱。
倒是能屈能伸,说跪就跪,任谁来了都看不出眼前这人竟是江湖上呼风唤雨的神刹楼主。
“赶紧起来,要是叫人看见了,又是我欺负你了!父皇的板子,我可不想再挨了。”我状似气急,不善地开口。
“公主是同我玩笑,怎会是欺负?”他跪着不动,甚至为我开脱。
我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你倒是识趣,这几天偏殿住够了?住够了就滚回望阁去,少在这里碍眼。”
说完我便走了,没注意到身后的楼问月一直看着我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才站起来。
转眼又是三日,到了玉腰奴来弹琴的日子。
月下,他在亭中抚琴,我在一旁昏昏欲睡。
他琴技极好,可惜我不爱听古琴。
原主每次也是盯着他人看,随便出言调戏两句,至于琴音,怕是连他弹得是琴还是瑟都不记得。
“公主,楼皇子来请安了。”阿福小跑过来,在我耳边轻声道。
话说这些日子,我不去招惹楼问月,他倒是三天两头往我面前凑,光是请安一天就能来两三次。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叫他进来。”我说道。
他今日依旧穿着白衣,宛若谪仙。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心弹琴的玉腰奴。
他俩一人好白衣,一人好青衫。
一个柔弱扶柳,一个清冷如莲。
不过楼问月是白切黑,而玉腰奴是真的清心寡欲,有时候我都觉得原主给他的这些折腾,在他眼中恐怕只是成佛路上的九九八十一难。
是过眼云烟,不足挂齿。
眨眼,楼问月已经进来了。
“问公主安。”他低眉顺眼地说道。
我挑眉看着他,“以前怎么没见你问安如此频繁?”
“感谢公主救命之恩,一刻不敢忘记。”他恭恭敬敬地说。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在我面前提救命之恩了。
在原主的记忆里,他一向是淡淡的,逆来顺受,从来不会主动进藏娇殿。
救命之恩?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正想开口试探一二,却闻一阵凉风袭来,玉腰奴抚琴的手一顿,掩面轻咳了几声。
我连忙起身,蹙眉将自己身上的披风披到他身上,“今日天凉,阿奴早些回去,小心感染了风寒。”
我实在听够了“催眠曲”,又不好坏了原主的习惯引人生疑,眼下迫不及待地想借这个理由赶玉腰奴回去。
他后退两步于我拉开距离,又将披风取下来还给我。
“多谢公主抬爱。”
话音落下,便从容的抱着琴离去,像刚才的风一样,来也淡然,去也淡然。
我舒了口气,转身就看见依旧站在原地的楼问月。
“玉公子身体不适,我可为公主弹琵琶排忧。”
我深深地看着他,又是问安又是弹琴,这样明显的讨好,想让人看不出来都难。
不过倒是让人好奇,他这般作为,所为何事,竟然能对那样折磨过自己的人卑躬屈膝。
他是我能否活过春猎的关键人物,多了解他,才能知道他的弱点,知道了弱点,才能想办法改变原主惨死的结局。
“阿福,去库房里,将外藩进贡的琵琶取来。”
出乎意料,楼问月竟然真的老老实实的弹奏了一曲,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他的琵琶跟玉腰奴的琴声各有千秋,即便我不爱听琴,但也分得出好坏。
的确是世间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