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身为河东柳氏嫡女,便应当明白,你此番前来天水所背负的是什么,现如今,你却因为一己私欲,致使我天水纪氏沦为天下笑柄,对此,是否应当有所交代?”
江肆的眼神中难得流露出一抹茫然,她分明记得自己现在应当是即将嫁给天水纪氏大公子的河东柳氏嫡女柳藻藻,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一身红衣端坐在江肆身前的人见江肆没有反应,似是笑了一声,继而缓缓倾身,开口道:“怎么?如今这样的局面,那位让你前来天水的柳氏家主,显然是未曾预料到,对吗?”
一阵脂粉香气顺着身前的阴影传进江肆的鼻腔,她眯起眼睛,看向自己这个所谓的夫君。
轻轻扯动唇瓣,“夫君在说什么?妾身分明是夫君已经拜过天地,行过周公之礼的夫人,妾身不明白夫君在说什么。”
“不明白?”
江肆此刻浑身无力,过往的记忆慢慢回笼,虽然不知道自己眼前这位夫君是处于何种心态将自己的新婚妻子送上别人的床榻,但于此刻的她而言,是绝对不能承认的。
想到此处,江肆眨了眨眼睛,一滴圆滚滚的眼泪便顺着芙蓉面上的细腻绒毛急速坠落,“夫君言之凿凿藻藻的奸夫,可是,夫君,奸夫在何处?”
不等眼前之人再开口,“夫君,您可是对我河东柳氏不满?若是如此,夫君也不必借诸般手段,妾身自请离去便是。”
“呵,倒也不愧是柳氏的嫡女,此番证据确凿,竟然还能矢口否认,倒也难为柳震西那老东西将你送进我天水纪氏了。”
纪肃慎招了招手,“既然夫人执意如此,本公子自然也不必为夫人留下什么颜面了。”
接过身后小厮递上来的白袍,纪肃慎直接扔在江肆的身上,“夫人,可看清楚了?”
江肆愣了片刻,“这是……”
记忆落在喜房出事之前。
原本应该热闹的喜房空无一人,照例,身为新妇,她是不能揭开自己的盖头的。
江肆倒也不急,河东柳氏和天水纪氏的这番结亲,看似是结两家之好,可,稍微知道些的人,一眼就能看清楚柳氏嫡女此番嫁入天水纪氏的目的所在。
当今王室早已衰微,北方也早已成为胡人的天下,那些所谓的世家贵族盘踞南方,掌天下钱财军队。
而这天水纪氏与河东柳氏便是分别掌管钱财与军队的两大世家,自古,有兵无钱必生哗变,有钱无兵亦无生机。
两家结亲,无论是对北方的胡人还是河西的异族,甚至是占据陈留的谢氏都是一种威胁。
思绪落到此处,门外传来一阵略显踉跄的脚步声。
想了想,江肆还是揭开了盖头,只是,盖头不过将将掀过鼻尖,便是一阵脚软无力,待看清眼前的白色衣衫,早已经来不及。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龙凤烛火,男女纠缠,一切都很顺利,只除了,喜房之中的男主人。
“夫人,可是想起来了?”
江肆只觉得自己的记忆像是一团乱麻,一股股地往脑子里面扎。
挣扎着睁开眼睛,第一次看清自己这个所谓新婚夫君的真正面目,眨了眨眼睛,努力褪去眼底的雾色,仿佛想要透过眼前之人,看清这些藏身于北方防线之后的所谓世家大族。
纪肃慎不紧不慢撇去茶盏中的浮沫。
“你既嫁入天水纪氏,便应当谨记为人妇的本分,看在柳家主镇守河东劳苦功高的份儿上,所以没有对你用刑,但若是夫人不肯交代,那我天水纪氏的颜面也不是那么好摘的。”
随着话音落下,两个孔武有力的仆妇气势汹汹地来到江肆的身后,江肆原本就浑身无力,现在被两个仆妇辖制要害,别说反抗,就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
纪肃慎显然对眼前的这一幕很是满意,“我再问你一次,夫人,大婚之夜,你私通外男,此罪,你可认?”
江肆咬了咬牙,“不认!”
江肆的声音铿锵有力,丝毫没有被辖制的窘迫,抬眼之际,看向纪肃慎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小丑。
“看来夫人是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说着,纪肃慎给站在江肆身后的两个仆妇使了个眼色。
关节错位的声音随着婚房中的龙凤烛焰起起伏伏,显得格外诡异。
良久,纪肃慎摆了摆手,“夫人,你还有一次机会,可要想好了,是要命,还是要名?”
任由错位的双臂垂落在地,江肆嘴角扬起一抹讽刺。
“纪大公子也不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我身为河东柳氏的大小姐,此番前来天水纪氏带来的是满满诚意,倒是没想到纪大公子如此沉不住气。”说到这里,江肆摇了摇头,勉强直起身子,直视纪肃慎,“数月前,北方防线溃败,胡人突破北方南下,不过时间问题,你们这些藏身于北方之后的老鼠自当是心急如焚,急于寻求庇护。
纵你天水纪氏被誉为天下财库,金银财宝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可,没有军队的保护,天水纪氏无异于手握重宝的婴孩,而我河东守军便是你纪氏为自己寻的看护,今日纪大公子此番作为,不知纪家主可否知情?”
一番话,几乎耗尽了江肆的力气,但江肆没有让自己倒下,她所说的这些不过是些许猜测,但如今看纪肃慎的模样,显然是自己猜对了。
纪肃慎许久没有说话,人人都说河东柳氏的嫡长女柳藻藻是个胸无点墨的草包,现如今看来,传言不可尽信。
“夫人冰雪聪明。”话锋一转,“不过,有些时候,看似拙劣的法子,却往往能见奇效,就比如,夫人此时也确实犯了七出之罪,不是吗?”
“顾及夫人颜面,我这里有和离书一份,只要夫人签字,今日之事,自有本公子向父亲一力承担,如何?”
“呵。”江肆不置可否,“纪大公子此举未免太过无耻,借大婚一事,得河东守军的兵马,天水纪氏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倒真的是一手好算计。”
说到这里,江肆冷笑一声,“可是,纪大公子,你别忘了,这世上不止你一人是聪明人。”
递到面前的和离书,江肆连看都没看,直接开口道:“这七出之罪,我不认,这和离书,我自然也不会签。”
纪肃慎怒极反笑,“夫人,好气魄,既如此,为夫便不必留手了。”
又是一道闷哼夹杂着骨头错位的声音。
不得不说,纪肃慎第一次正视眼前这位河东柳氏的大小姐,这样的手段,就连那些家族专门培养的暗卫都不一定能承受得住。
他的这位夫人倒是生得一副好傲骨,若非……
罢了,这世上从不会有如果。
“将夫人带去柴房,什么时候松口,什么时候放人。”
辖制着江肆的两个仆妇面色犹豫,“公子,若是明日老夫人问起……”
纪肃慎捏了捏眉心,“把人带下去,老夫人那里自有本公子去说。”
江肆如一滩烂泥一般被拖了下去。
冰冷的柴房里,江肆连曲起身子抵抗寒冷都做不到,任由寒风四面八方打在身上。
四周游走的寒气顺着薄衫的缝隙步步深入,渗透覆盖着浅色绒毛的肌肤侵入骨头缝里。
漆黑的夜里,江肆轻闭双眸,关节处传来阵阵疼痛,迎着寒风的侵袭,却让此时的她更加清醒。
躲在北方身后的陈留谢氏,河东柳氏,天水纪氏,这三大家族之中,天水纪氏守着天下财库,看似最为风光,却也是最危险的。
今日纪大公子这一出戏码,除了想要空手套河东守军,更多还是担心柳氏对天水财库的觊觎,毕竟,军队虽然强大,可也不是那么好养的。
纵然江肆明白其中关键,可,此时此刻,却也只能等。
有人要她亡也势必会有人要她生。
在等待中,她的记忆又回到了揭开盖头的那一幕。
那个人,到底会是谁呢。
在见到那白衫男子的一瞬间,江肆纵然迅速察觉到不对,但早已来不及了。
此时的江肆,浑身无力,身上的白色身影紧紧地压制着她,她根本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这一刻,她无比后悔,当年阿爹让自己学武的时候,因为怕累偷懒不学,以至于现在只能任人鱼肉。
粗重的喘息声响在耳边,衣衫渐渐剥落在地,温热的气息弥漫在周身四处,很快就让江肆的思绪乱成了一团浆糊。
喜房内只余下厚重轻慢的喘息,难耐热切的**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痛楚,使得落入居中的棋子得到了片刻的欢愉。
江肆被密密实实的挤在床榻的角落,她看不清眼前人的长相,腰间的软枕堵住了她最后的去路。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哭出的声音也断断续续,好不容易逃出账外的一只玉手,还没等抓住什么,便被紧随而来的大手按在床边,迎来更加猛烈的风雨。
“停……停……一下……”江肆带着浓重的鼻音低声啜泣,“唔……”
“嘘……忍耐一下,再忍耐一下。”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回转,江肆早已分不清今夕何夕。
还要忍耐多久,还有多久,她好累,真的好累。
就在江肆要崩溃的时候,她感到有一双手在轻拍自己的后背,可身上那人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
模模糊糊之中,她似乎看到了那人的脸,就在那张脸即将完全出现在她的眼前之际,柴房里的江肆猛然惊醒。
不知道什么时候,错位的关节恢复了原位,动了动肩膀,关节处隐隐约约传来的痛楚告诉江肆之前经历的一切不是梦。
缓缓撑起身子,躲开漏风的窗户,缩在柴房的角落,忍不住红了眼眶。
忽然柴房门口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饭菜的香味顺着门口传进来,江肆小心靠近,发现了缝隙处的饭菜,透过狭窄的缝隙扫过空无一人的四周。
江肆皱了皱眉头,冻得通红的指尖将外面的饭菜拿进来,却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伤药。
这是,有人在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