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浮萍，阴暗爬行 第38章 惧内人

“我……我没有证据，殿下，只是每年的三鼎甲与事实所差悬殊，这些年我在昭亲王府任职，没了解过近年的成绩，但我从前亦是参与过科举的，那年在进殿前便发觉有人于袖中藏书，我朝科举制度一日未改，只会愈发世风日下。”

楚漠不知是否听进了他的话，沉默着思索了一会儿后对他道：“这话毫无根据，莫要再向他人提起。”

“是，殿下。”

傍晚用膳前，府上忽然来人送请帖，是为邀楚漠前观月楼一叙。

请帖是自昭亲王府发来的，既未提前相约又无缘由所在，更没明确到底有多少人，很明显是一场鸿门宴。可楚漠刚得圣心又自立府邸，拂人家面子倒像他多高高在上似的，即便知道是陷阱，亦不得不去。

观月楼自外表看便是张灯结彩，每到晚上客人络绎不绝，使得临近的商贩都沾了光。这楼中一共三层，像楚枭这种亲王设宴都在顶层。据说此处的美酒为梨花所酿，酒香浓郁，在整个京中无一家能敌；二楼的古琴与琵琶声声贯耳，长袖善舞的姑娘们蒙着面纱，乍一看仿若瑶池中的仙子。

楚枭与其宾客便在房间中高谈阔论，楚漠还未等进去，便听到里面的挑笑声。

推开门放眼望去，十余人围着圆桌，皆是京中平日同楚枭交好的世家公子。这些人已经喝的烂醉如泥，其中几人身旁还伴着侍妾一类的女子，一边喝酒一边左拥右抱，不知这屋里放的什么熏香，刺鼻的香气令人作呕，这时楚枭忽然拍了拍手。

“你们都肃静点，看看谁来了？”

他口中吐着浓烈的酒气，起身搂住楚漠的脖子，把他往桌子边上带。

“原来是七殿下，这还是我第一次和七殿下出来喝酒呢，真是幸会了！”

“七殿下现在可是陛下心中的红人，能给您请来还真是下了苦功夫呢！”

楚枭此人交友十分广泛，上到朝廷重臣，下到各家散养的世家公子，两者本互相瞧不上，若非家中设宴，楚枭基本不会将这两种人聚到一起，很显然，今日请的是后一种。楚漠在京中只参与过楚询的家宴，自然未见过这些人。

然其中一人他能判断出是谁，也就是方才说话的那个，此人约莫二十五六，应当是副三司使程怀峰的次子。

之所以能认得出他，不止这人与其父亲与兄长程尧容貌相似，更因为他脸上油太多了。

程家许是祖传的油光满面，谁也逃不过这容貌上的肃杀。

三司使都满旭与楚询私下敛财狼狈为奸，程怀峰却偏偏与楚枭交好，这些日皇亲府上人来人往，楚漠和谁都谈得上几句，三言两语间便知这二人间早已积怨良久。

都满旭对这位下属的排斥甚至已放在了明面上，程怀峰为保全官职，得了机会便巴结楚枭，想必这二人间亦有不少利益牵扯，楚枭始终将他保全于朝堂。然其嫡子程尧不是个识时务的，私下竟同楚询那种货色走得近，令其父头痛不已。

楚漠将眼睛从那油汪汪的脸上移开，坐到唯一一把空着的椅子上。

“红人谈不上，不过是立了个微不足道的功劳。再说我巴不得同皇兄及各位兄台吃酒，怎能说下了苦功夫？”

楚枭理了理袖袍，大摇大摆的坐下，“你们莫要调笑了，来七弟，你知皇兄我最在意的便是守时，今日你来的最晚，还不快自罚三杯！”

说完，楚漠身旁的男子从美人怀里爬起来，倒了满满一杯酒递给他。

楚漠把酒接来放到桌上，“皇兄的人来我府上传信后，我马不停蹄的便来了。”

“这不是听闻近来拜访你的太多了，特意晚点叫你来嘛！”

“那此事不能全怪臣弟，依我看皇兄也当自罚三杯。”

楚漠左手将宽大的衣袖拢起，提起酒壶给楚枭也斟了一杯。

楚枭嗤笑一声，“好，三杯酒又喝不倒本王，七弟慢点喝，可别像新婚日那样醉酒，太闹笑话了。”

楚漠见他毫不犹豫的把酒喝了，才放心的将杯子放到唇边。

这群散养的世家公子们十分聒噪，叽叽喳喳的好似群野鸡，从哪位重臣加官晋爵到谁家贵女身姿婀娜，聊的不亦乐乎。楚漠垂着眸，旁人唤他时便随便应几句，其余时间就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盯着杯中酒发呆。

旁人见他这状态不对，又凑近了观察，“七殿下可是喝醉了？”

楚枭一拍桌子，震得筷子都弹了起来，楚漠仍不为所动。

“本王的七弟不善酒力，你们怎么也不劝着点！”

那人无辜的指着楚漠，“七殿下太安静了，也看不出来醉没醉啊！”

楚漠漆黑的眼珠中映着杯里泛起波纹的美酒，楚枭走到他面前，抬手在他面前轻晃了下。

“七弟？”

“皇兄，我没醉。”

程怀峰的次子程俊翘着腿，在一旁看戏似的，“七殿下酒量太差了，越是醉鬼越说自己没醉，不如这样，让美人陪着七殿下，给你消消酒。”

说完便要让怀中的女子坐到楚漠旁边，楚漠身旁的男子识趣地起身，把座位让给那女子，自己则是坐到了醒酒用的榻上。

楚漠端起桌上的酒壶，将其放到旁边刚空下的椅子上。

女子已走到楚漠身后，见状不知所措的愣在那里，其他人也被他这所作所为搞蒙了，还是楚枭大笑起来，指着楚漠道：“七弟就是喝多了还嘴硬，哪有给人家姑娘座位占上的。”

楚漠神色依旧有点醉意的呆，“臣弟一片冰心，不需人陪。”

“哎你瞧瞧，这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怕是着姑娘生的不如七殿下的意，七殿下没看上罢了。”

程俊闻言来了脾气，“这美人可是观月楼里大名鼎鼎的朱娘，这要是都瞧不上可就太说不过去了，不知在七殿下看来什么长相才算样貌出众？”

楚漠脑海里忽然浮现起姜柒雪的那张脸，面上却傻笑着说道：“在坐的各位兄台皆出众。”

众人撇撇嘴，心道此人是真的喝多了，他们久经推杯换盏，还是第一次见到醉态这般奇特的。

楚枭无奈的摇摇头，“七弟你酒量小，聊天的时候还不怎么说话，给你美人你仍要拒绝，你说你来这里……不能一点彩头不给各位啊！”

“皇兄想要什么彩头？”

“这样吧，这顿你请了，权当是买在坐各位兄台的人情。”

其余人也开始起哄，“王爷还帮七殿下买人情，你们兄弟二人可谓情深。”

“七殿下前些日才得宫中赏赐，这一顿饭怎么也能请得起吧。”

楚漠心中立刻开始思索对策，这饭钱他绝对不能掏。

并非是舍不得钱，而是这观月楼云集京中权贵，他与荆韬这种普通人来倒是无妨，楚枭一个亲王请他们吃饭也无伤大雅，但他如今刚受皇帝赏赐，便请各世家公子及亲王来此处花天酒地，传到皇帝耳朵里便是浮浪不经。

敢情在这里提防这么久，楚枭的局设在了最后。

楚枭见他不说话，又去他跟前晃了晃手，唇角勾起来，“七弟怎么如此沉默？难道是这点钱都不愿出？”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

“王爷，七皇子妃来了。”

姜柒雪身着桃粉色罩衫，出门前特地草草画了个淡雅细腻的妆容，腕上佩戴月白色玉镯，头上插着楚漠送的钗子。本着不枉费安曦悦心思的念头，每次出门夫妻二人都将那对鸳鸯玉佩戴在腰间，在座眼尖的一眼便看了出来。

除楚枭外，其他人还是第一次见这七皇子妃的模样，果真如传闻中那般气质卓群，心说难怪楚漠不碰旁的女子，原来是家中有这么一位美娇娘。

“见过皇兄，各位公子。”

楚枭可不愿被一侍女叫“皇兄”，闻言轻皱了下眉，“弟妹怎么来了？”

“我见夫君还不回府，一时担心，便寻了过来。”

程俊立刻示意楚漠，“七殿下，您夫人都来了，还不先把帐结了么？”

方才那女子还站在楚漠身后，这七皇子妃觑了她一眼，喉咙忽然开始哽咽起来，“我原以为夫君只是同朋友吃茶聊天，没想到竟是来寻欢作乐。”

众人不知这女子唱的哪一出，纷纷愣在那里，有人企图打个圆场，姜柒雪却继续低下头哽咽着：“夫君才同我成婚几日，便厌弃了我。”

楚漠立刻站起身，“皇兄，各位兄台，我夫人不喜我来此处，我须得先离开了。”

楚枭被他们二人一唱一和弄的不悦，“弟妹，这京中多少男子来观月楼你不是不知，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更别说你嫁的是皇亲。你连丈夫喝花酒都要管，可懂女德妇道？可是敬重丈夫？”

楚漠刚好走到姜柒雪身前，闻言回过身来，给她挡在后面，温声道：“丈夫若敬重妻子，妻子亦会敬重丈夫。皇兄，我先行告辞，等他日有机会再请各位一聚，楚漠定不吝啬，让各位宾至如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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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惧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