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浮萍，阴暗爬行 第36章 洞房夜

两刻钟很快便过去，时辰一到，外面的监礼嬷嬷请新娘出闺房。

胡姨为她蒙了层红盖头，姜柒雪看不见路，被樱儿扶着缓缓踏过门槛，裙摆扫过石砖，上面的细巧金丝迎风浮动。姜柒雪自小生活在宫中，即便从未仔细听监礼嬷嬷教的规矩，亦懂最基本的礼数，步履间娉婷从容，由嬷嬷引到正厅外。

楚漠则是先她一步侯在外侧，姜柒雪与他相隔约两尺的距离，看不见楚漠今日是何模样，心里也暗自庆幸亏得头上有盖头，免得对视上会尴尬。

两位新人在入洞房前交流是不合礼数的，遂即便一言不发也无人看出他们之间的不对劲。

“请新人入厅！”

二人站的位置靠着墙，还要走一段距离才能到门口。这府宅原本是留给楚寰的，因而皇帝命人将其建造的面面俱到，庭院里种了一排树，刚好离墙三尺远。

其中一棵树上长满了桃花，楚漠甚至没注意是何时长出来的。然其中一颗枝桠伸的远，刚好挡在姜柒雪的路上。

姜柒雪看不见前面的路，是由楚漠引着她走，突然发觉有人伸手在她面前挡了一下，二人的袖子都很宽大，楚漠动作间袖袍划碰了下她的盖头，盖头顺势扫了她的脸，有些痒。

“怎么了？”

“有颗树枝挡住了。”

正厅大门打开，二人各牵着喜绸一端，跨过门槛，厅内宾客们也已整齐落座。今日最早的还属楚枭，即便没什么兄弟感情，却秉持着不论何时都要遵守时辰的规矩，来的较旁人早了两刻钟。

旁人虽来的不如他那般早，却很齐全。楚漠如今也算是皇帝眼中的红人，请人赴宴这种事大多数还是会捧场的。

楚漠想着姜柒雪行路不便，于是走的缓慢，二人一同走到香案前，站在最前面的监礼高声道：“一拜天地！”

二人转过身，弯腰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皇帝皇后皆未出面，正厅前供着他们的鎏金牌，二人便只得拜这个。

“夫妻对拜！”

楚漠个子高，二人对拜时刚好能看到她的发顶，比平日里高出很多，看来头上的东西应当极为沉重。

“送入洞房！”

樱儿上前扶住姜柒雪的胳膊，带她回新房，楚漠则是被侍从领到偏殿修整，片刻后出来迎宾。

姜柒雪在空房中侯了许久，靖国与姜国礼仪有出入，姜国是男女一同修整迎宾，靖国则是女子需避客，独自在屋中等上良久，手中还需握着把团扇，以此掩面。

房中有樱儿和另外一位侍女守着，姜柒雪同她们说了会儿话后觉得乏了，本想着闭目养神一会儿，谁料直接在床上坐着睡了去。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的门被推开，两个侍女轻声说着什么，然后退了出去。姜柒雪蒙着盖头，连新房是何模样都不知，听了声音睁开眼，“楚漠？”

楚漠回来的不算晚，他的酒量是个谜，从前在宁亲王府做客时，此人无论谁敬他酒都来者不拒，喝了一圈也未见其醉意，今日几杯下肚，便吵嚷着醉了，众人见他那状态不像是装出来的，有人想借着这机会灌他几杯酒，他也不推脱，喝的快晕了去，旁人见状亦不敢再轻易试探。

府中主人醉酒，宾客们亦不好多留，他们出门后还议论着此人今日为何酒量奇差，有人猜测是他太急着入洞房罢了，于是府外好一阵哂笑。

这人进了门却不答话，姜柒雪下意识抓紧手里的团扇，毕竟眼前罩着红色的盖头，总是觉得不太安全。

这时，一根木棍忽然伸进盖头里，她不知这是作甚，手中的团扇连忙将那棍子堪堪抵住，另一只手掀起盖头，翻起的盖头带过一阵微风，大红色床帐两侧的烛火细碎的摇晃着，楚漠漆黑的眼珠映着摇曳的火光，将眼前身着红色嫁衣的少女收进眼底。

姜柒雪愣了好一会儿，待楚漠把手中的“木杆”放到一旁，她才把绣着连理枝的团扇重新挡住整张脸的下半部分，只露出双如波纹掠过湖面般灵动的杏眼。

“还是第一次见新娘自己掀盖头的。”

“你方才拿着的是什么？”

楚漠打量着她今日的装扮，目光在发间最素雅的玉钗上稍稍停顿，又垂下来，“是桃木做的喜挑杆，挑盖头用的。”

姜柒雪这才晓得原来是生了误会，姜国新婚夜皆是新郎以双手掀开盖头，还从未听闻用喜挑杆的，其实监礼嬷嬷应该告诉了她这些，她似懂非懂的听了一遍，实则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楚漠因年纪未到弱冠，今日将头发以镶着金丝边的发冠半束着，鬓边留下两缕发。他本来个子就高，姜柒雪又坐在床上，只得仰头看他，楚漠下额棱角分明，一双瑞凤眼狭长却不细窄，许是因酒席间被灌了酒，面色与唇色皆比平日要红润些。

寻常人从这个角度看去简直惨不忍睹，这人观赏起来却别有一番韵味。

姜柒雪轻晃了下面前的团扇，轻咳了声，“你坐吧，别一直站着了。”

“我坐哪儿？”

姜柒雪微微睁大了眼睛，在整个屋子扫视一圈，“那不是有很多凳子，你随意，莫要客气。”

楚漠被她气笑了，抬脚勾出一把凳子，吊儿郎当的坐在她面前，“你别遮着扇子了，我又不是不知你长什么模样。”

姜柒雪把扇子放在腿上，后又觉得有些热了，拿起来扇了两下。

“你从前好歹是个公主，我还以为你能坐很稳。”

楚漠嘴上虽这么说，仍是起身把窗户打开了些，外面的风蛮横的吹进来，桌上的蜡烛熄灭两盏。

屋里一下子暗了许多，姜柒雪莫名有点心慌，“从前坐的是久，甚至能做到无论多久一个小动作都没有。在外面流浪几个月，那些礼数早忘光了。”

楚漠俯身将那两盏蜡烛点燃，屋内又亮了起来，姜柒雪下意识松了口气。

“既然不舒服，就把头饰摘了。”

依照姜国礼仪，新婚夜当是新郎官为妻子脱发绾，不知靖国是不是如此。姜柒雪起身走到妆台前，把前面几个最好摘的钗子拔掉了。

她有个与生俱来的优势，便是虽然瘦，发量却惊人，但这种发量在此时亦显出了劣势，便是你追我赶的缠绕在一起，后面的钗子被缠在中间怎么也弄不下来。

楚漠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你后面头发好像打结了。”

姜柒雪不小心扯了一下，疼的斯了口气，“你快帮我弄一下。”

楚漠走上前，开始解那团缠绕在一起的头发，“痛了就说。”

“嗯。”

姜柒雪自认为手应当算是大多数人中比较巧的，毕竟小时候学的东西太多，什么绘画书法剪纸刺绣都被逼着练了多年，在宫中虽称不上佼佼者，好歹也算精通，没想到楚漠三两下便把那缠绕在发丝里的钗子弄了出来。

“我见你们男子平日就那么几个发型，，梳起来也不麻烦，没想到你手这么灵活。”

“从前母亲卧病在床，我时常帮她梳发。”

姜柒雪继续拆其他发饰的手停住了，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亲人，亦能体会楚漠的感受，遂想说个好笑的事让二人都宽新心。

“其实我不太懂为何要新郎为新娘揭发钗，并非所有男子都如你一般手巧，这要是手笨的，拆装饰就要浪费好久，万一笨的感天动地世间罕见，岂不是等拆完新娘子都睡着了？”

她说完自己先笑了出来，回头看向楚漠，猛然反应过来此时此刻说这种话不太妥当……

她一时间得意忘形，忘记今晚是什么日子了。

楚漠就站在她斜后方，手中把玩着方才为她摘下的凤钗，许是此处烛光太浅，他的神色有点晦暗，姜柒雪眨眨眼，又缓缓转了去。

“万一新郎等不及了，给新娘头发全都剪了就不好了。”

此话说的吓人，方才暧昧的氛围却是一扫而空，姜柒雪反而放下心来，“你可莫要剪我头发，我向来认为自己样貌上最大的优势便是头发，若是发型毁了，日后不止我一人被耻笑，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楚漠见她把最后一根凤钗摘下来，又把卷着的头发一缕一缕梳开，轻哼一声继续回椅子上坐着，往两个杯中斟了些酒。

姜柒雪为这几根钗子忙活了许久，身上穿的还厚的像狼皮，早就累的口渴，见楚漠正在倒水，二话不说的拿了起来。

被子到了唇边，她忽然想起这里应当不是水……

她小心翼翼的觑向楚漠，这人正慢条斯理的倒自己那杯，姜柒雪真想往自己头上拍一下，她向来处事周到，怎么就忘了这是合欢酒呢？

不过这也怪不得她，毕竟没经历过这种场景。

刚想把杯子放下来，楚漠却道：“这合欢酒不管怎么喝，都是自己喝自己手里那杯。”

他这意思应当是想省去这个环节，姜柒雪放下心来，一口都给喝了，权当润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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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洞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