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伤了吗?”
松田阵平的眉头拧了起来,毫不客气地将萩原研二的袖子挽了上去,查看了下伤处,已经转变为淤积血液的青紫色了,“笨蛋!怎么不早点去处理!”
当时打斗的情景太过混乱,松田阵平没能注意到萩原研二挨了两棍,后面的形势又相当紧张,连萩原研二自己都完全忘了自己手臂受了伤,又跑去逮捕主谋,剧烈运动导致伤上加伤,现在一放松下来,立即就狠狠反扑回来,让萩原研二好好尝了番自己种下的苦果。
萩原研二讪讪,“刚刚完全忘记了……”
“还好没有走远。”松田阵平嘀嘀咕咕道,他放下好友的袖子,扭头往回走,没好气道,“走吧,回医院去包扎一下。手指动不了、手臂也受伤了,这几天你就老老实实当一个残废吧。”
萩原研二露出一个坏笑,用完好的左手肘戳了戳松田阵平,促狭道,“小阵平,那在我痊愈之前,就拜托你好好照顾我了哦~”
“OK,交给我吧。”
松田阵平豪气地一口答应了下来,如果不考虑他同样包着纱布的右手的话,的确有一些可靠男人的气概。
回到医院之后又折腾了很久。
医生检查过萩原研二受伤的小臂和肩膀位置后,考虑到可能有骨裂的风险,要求拍片检查,等待报告要一段时间,好在结果出来之后显示没有伤到骨头,只有皮肉伤,敷上药膏、包好纱布、又用绷带固定好姿势之后才算是告一段落。
憋不住的萩原研二一出医院门就开始哀嚎,“不能洗澡!研二酱要变成不受欢迎的臭男人了!”
松田阵平无语,“没那么夸张,医生说了可以擦身,只要避开受伤的地方就行了,不会臭的。”
他们一起走出医院的大门,现在这个时间点连公交都停运了,只能等着拦出租车了。
门口还有零星的警察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再旁边,是两个熟悉的身影,看样子已经在夜风之中等待许久了,连衣裳都沾染上冷露。
看见他们,夜色里疲倦的两个人都精神一振,黑发蓝眼的那个更是等不及,小跑着朝他们这里来了。
“松田!萩原!你们没事吧?”
这样焦急问着的人,凑近了一看,也是一身狼狈。
“放心吧,我们没事,倒是你,怎么穿着破烂衣服就出门了?”松田阵平挑高了眉,调侃道。
诸伏景光确认他们两人没什么大碍之后,才无奈苦笑地回应道,“遇上了火灾,背人出来的时候被燎到了,既然你们这么迟才出来,应该也碰见了那个犯人吧。”
“原来如此!你今天出门是去了爱城公寓啊,小景光。”
萩原研二不太顺手地用左手臂搭上了诸伏景光的肩膀,暗暗想着这伤势真影响他增进友情。
降谷零也走了过来,不客气地说道,“还说没事,我记得出去前萩原可不是这幅造型。”
“这个嘛,就说来话长了……”萩原研二顾左右而言他,省略了一大段内容后,正义凛然地总结了自己最在意的部分,强调道,“总之,是为了拯救小阵平留下的英勇伤势哦!”
松田阵平锤了萩原研二一拳,“虽然的确如此,但看你这幅得意洋洋的样子,还真是让人手痒。”
他留意到诸伏景光眼中微微显露出来的担忧,解释了一句,“医生看过了,没有伤到骨头,皮肉伤养几个星期就能好,不用给这家伙特殊照顾。”
知道萩原研二的手臂没什么大事,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也算是松了口气。
不过这下子警校日常的训练,萩原研二肯定要缺席了,等他好全了之后,大概会迎来鬼冢教官的魔鬼补课吧。
“说起爱城公寓,小景光你认识一个叫乱步的人吗?”
诸伏景光怔愣一下,意外于从萩原研二口中说出的这个名字。
“你在医院里碰见乱步了吗?”
在他离开之后,乱步竟然去了医院吗?
诸伏景光讶异,眉头不安地拧起,嘴角抿起,显出一丝紧绷的弧度来,是……因为他说的那些话吗?
虽然深深担忧着乱步那副丧气的状态,但诸伏景光也没有想要让他立即就重振旗鼓的意思,勉强着自己做不认同的事情,只会感到更多的痛楚。
只是不知道,乱步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才会插手这起案件。
“小景光果然认识啊。”萩原研二倒不怎么意外,或者说在看到诸伏景光脸上的神情时,他心中就已经有所猜测,“那真是个很厉害的人,多亏了他,事件很顺利地结束了。”
松田阵平抓了抓自己的一头卷毛,啧了一声,“那家伙可是留下了一大堆让人在意的谜团,然后自顾自消失了。”
“所以,拜托你了,小景光。”萩原研二眨了眨眼,用出惯常的撒娇手段,“能不能帮我们跟乱步先生牵个线,见上一面呢?”
只是只言片语而已。
诸伏景光却情不自禁地想象出了江户川乱步推理时冷静而自信的模样。
他透蓝的眼眸柔软一陷。
每当这时候,他就会想起童年记忆里那个闪闪发光的小天才,虽然行走在常人无法触及的世界里,显得格格不入、有些脱节,但一颗心里却总是在意着别人,挺身而出时有种令人安心的可靠。
诸伏景光弯起了嘴角,“我会帮忙问问乱步的,不过,他是个特别怕麻烦的人,尤其讨厌不感兴趣的事情占据头脑,不一定会愿意。”
萩原研二不在意地挥挥手,“如果能见面当然最好了,不愿意而去勉强别人,这样的事情我也不会做的。”
松田阵平翻出了半月眼,“这种话你还真有胆说,究竟是谁每次都要把我拉去联谊会凑数?”
萩原研二掏了掏耳朵,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说起来,你和那个乱步先生时怎么认识的?”
他们一边聊着天,一边拦下了出租车。
“我和乱步是从小认识的幼驯染,不过搬家之后失联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最近不久才重新联系上。乱步其实全名叫江户川乱步,他从小就是天才……”
“——常人难以发觉的细节、常人难以看穿的联系、常人难以串联的线索,在他眼里就好像路边的野草般稀松平常。”降谷零坐在副驾上,头也没回地就接下了后面的话,“景,这种话我从小听到大,听得耳朵里都快起茧子了。”
诸伏景光被打断了话也不恼怒,悠闲而好脾气地开着玩笑,撩拨着降谷零,“因为都是事实嘛……难不成你吃醋了?”
“怎么可能?”降谷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只不过觉得你对那家伙的滤镜未免也太大了,还是小心点好。”
萩原研二在跟松田阵平窃窃私语,“果然是吃醋了……太可怕了,那个零居然如此小肚鸡肠、斤斤计较,小心点,别让他误会我们要抢他的幼驯染……”
听得降谷零青筋暴起,猛一回头,恼羞成怒,“喂!”
他们四人笑笑闹闹一起乘着出租车回了警校,这份快乐在远远看到一个身形魁梧、凶神恶煞的身影正如同雕像般一动不动地伫立在警校门口时戛然而止。
松田阵平顿时浑身一僵,缩在出租车后座上浑身紧张,“喂喂,不是吧,这么迟了,那家伙还没睡吗?”
降谷零坐在副驾上正闭目养神,睁眼看见鬼冢教官也不惊讶,淡然说道,“也不稀奇吧,你们两个不仅没按规定时间回来,还失联了,鬼冢教官担心到睡不着觉也很正常。”
担心!到!睡不着觉!
这几个词放在谁身上都不奇怪,唯独跟鬼冢教官组合起来,光是想想就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萩原研二单手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干笑着,“别说这种恐怖故事啦,小降谷。”
诸伏景光皱起眉来,看上去有些惭愧,“零,我们也是没有请假擅自跑出来的,肯定也让鬼冢教官担心了。”
降谷零浑身一僵。
他完全忘了,自己也在鬼冢教官等候多时的范畴之内!
他们四人下了出租车,视死如归般缓慢地腾挪到了鬼冢教官的面前。
肌肉发达、一脸凶相的教官很冷静,平和而友善地问候了一句,“回来了?”
擅长交际、同时还有着伤残人士buff的萩原研二率先辩解,“鬼冢教官,您先冷静下,我们这么迟回来是有原因的!”
“关于这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鬼冢教官深吸了一口气,平静的表相碎裂开来,才终于露出了下面暴怒险恶的真面目,“松田!萩原!你们竟然敢擅自插手爆炸犯的逮捕行动,知不知道一不小心你们两个臭小子就连警校都还没毕业就得殉职了啊!!”
“给我!写一万字的检讨!加打扫六个月的澡堂!好好反思一下!”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屏住呼吸,站在一边,连大气都不敢喘,即便如此,也没能如愿以偿地被鬼冢教官遗忘掉。
面目狰狞的恶鬼猛地朝他们两人拧头看去,无情地宣判,“还有你们两个没有请假、擅自出校,也一起连坐!!”
四个不听话的小子不敢反驳,甚至都不敢指正。
再有两个月他们就从警校毕业了,哪有什么六个月的惩罚期啊。
——“昨天竟然还有这么一出惊心动魄的故事啊。”
热气蒸腾的澡堂里,伊达航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有些可惜,“哎呀,娜塔莉难得来东京一趟,我肯定要去跟她约会,没想到正好错过了。”
悠闲地坐在一旁翘二郎腿的伊达航面前,其他四个人正大汗淋漓地打扫着澡堂,连一手吊着绷带的萩原研二都不例外,在单手操作着拧拖把。
“听起来完全是在炫耀呢,班长。”萩原研二吐槽道。
“怎么会?”伊达航笑了起来,“不过那个江户川乱步真的这么厉害吗?竟然能这么准确地预料到之后会发生的事情,有这样的能力不来当警察可惜了。”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真遗憾,乱步的确没有当警察的意愿。”诸伏景光将一桶脏水提出去倒掉了,回来的时候额头上满是细汗,“他现在是推理小说家。”
萩原研二来了兴趣,“什么什么!我对推理作品也挺有兴趣的,但是没注意到有叫江户川乱步的小说家,是用了笔名吗?作品叫什么吗?”
“是我说错了,纠正一下,是未来的推理小说家。”诸伏景光笑了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作品是叫《菰野町连环谋杀案》,应该马上就要作为处女作出道了。”
“那还真是让人期待啊!”伊达航说道。
不是马上上架,而是已经上架了。
在警校生们还在封闭训练的间隙里,那本小说已经悄无声息地蒙上了透明轻薄的塑料保护膜,贴上了明码标价的价签,与所有商品别无两样,陷阱般危险地夹杂在形形色色的书籍之中,正充满耐心地等候着它的猎物。
江户川乱步站在书店里,随手取下了一本试阅书,静静翻看着。
那是已经遥远到无人知晓的故事了,一锹、一锹掩埋在了湿润腥气的泥土里,如果没有江户川乱步连每一根手指都死死掐定、固执地紧握着那些曾经也闪耀过的碎片,或许连他们曾经活过的证明此时也早已不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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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