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别墅被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林初夏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白天书房门口那短暂的交集,以及陆寒洲关于外婆的那个问题,依旧在她脑海里盘旋。她能感觉到,那扇被打开一条缝的门背后,似乎隐藏着比她想象中更复杂的联系。
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一点。她听到楼上书房隐约传来的、持续不断的键盘敲击声。他还在工作。
想起周昀备忘录里那些触目惊心的记录,以及自己观察到的蛛丝马迹,林初夏的心无法安定。长期熬夜和高压工作,对肠胃的伤害是巨大的,更何况是他那样的情况。
她轻轻起身,披上外套,走出了房间。
厨房里只开了一盏暖黄的操作灯。她动作轻柔地取出干百合、莲子、少许枸杞和一颗蜜枣。这是外婆手札里记载的一道温和的安神助眠汤,百合清心,莲子养胃,枸杞明目,蜜枣提供一丝自然的甘甜,适合深夜饮用,不会给肠胃带来负担。
她将食材仔细清洗,莲子去芯,百合掰成小片,然后用一个小巧的紫砂锅,加入适量的纯净水,开始用最小的文火慢慢炖煮。
这个过程需要耐心。她守在厨房里,听着紫砂锅里汤汁细微的“咕嘟”声,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里奇异地平静下来。
一个小时后,汤汁变得清澈微稠,百合和莲子软糯,香气清雅。她小心地将汤盛入一个保温性极好的白瓷盅里,盖上盖子。
是像下午一样送上去,还是……
她犹豫了一下。白天是侥幸,晚上贸然再去敲门,恐怕会惹人厌烦。
她看到厨房角落有一个带保温功能的小巧木质托盘,通常是李伯用来给陆寒洲送咖啡或茶的。她将汤盅放在托盘上,又放了一个小勺和一张便签纸。
在便签纸上,她只写了简单的几个字:安神汤,温的。
没有署名,也没有多余的问候。
她端着托盘,再次走上二楼。书房的灯光依旧从门缝下透出,键盘声似乎比刚才更加密集急促,像是在进行最后的冲刺。
她没有敲门,也没有停留,只是轻轻地将托盘放在书房门口的地毯上,确保位置显眼但不会绊倒人,然后便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回了楼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躺在床上,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着,捕捉着楼上的动静。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她听到楼上的键盘声停了。
紧接着,是椅子移动的声音。
然后,是脚步声走向门口。
她的心微微提起。
门被打开的声音很轻。外面安静了几秒钟。她几乎能想象出他低头看到门口那个托盘时,脸上可能会有的那一丝错愕。
没有询问,没有拒绝的声音。
她听到托盘被端起的细微声响,然后,书房门被重新关上。
他……收下了。
林初夏松了口气,心里泛起一丝微小的成就感。这无关工作,更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书房内,陆寒洲端着那盅温热的汤,并没有立刻回到书桌前。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城市的零星灯火,掀开了汤盅的盖子。
清雅的香气扑面而来,带着百合和莲子特有的宁静味道。汤色清澈,几粒枸杞像红宝石般点缀其中。
他拿起小勺,舀了一勺送入口中。温度恰到好处,微甜不腻,滑过食道,带来一股舒适的暖意,仿佛能抚平因长时间专注工作而紧绷的神经。
他慢慢地喝着,原本因疲惫和压力而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似乎也得到了些许缓解。
这碗汤,出现的时机太“恰好”了。
他想起下午那碟杏仁曲奇,想起她站在书房门口那短暂的犹豫(他其实听到了她极其轻微的呼吸声),想起她做的那些总能恰到好处地勾起他一丝食欲的饭菜……
这个林初夏,似乎总能在他需要的时候,提供某种不着痕迹的、恰到好处的慰藉。
是她太过细心敏锐,还是……真的只是巧合?
他将空了的汤盅放回托盘,目光落在那个空盅上,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种被“照顾”的感觉,对他而言,既陌生,又……并不令人讨厌。
楼下,林初夏在听到楼上隐约传来的、走向卧室的脚步声后,终于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他休息了。
这一夜,别墅里的两个人都睡得比平时安稳了一些。
然而,第二天清晨,当林初夏准备早餐时,一个意外的发现,让她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她在清洗昨晚那个白瓷汤盅时,发现盅底内侧,靠近边缘的地方,沾着一抹极其淡的、几乎看不出来的……中药的褐色痕迹。
那不是她炖的百合莲子汤会留下的颜色。那颜色,她在外婆熬药的砂锅上见过无数次。
陆寒洲……在偷偷喝中药?
是治疗胃病的?还是别的什么?
他为什么隐瞒?
这个发现,像一块石头,投入了刚刚恢复平静的心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