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上扬起一川晴 第24章 同片天空下

自大二参加华东医学院和都柏林圣三一大学联合培养的项目，陆扬在都柏林已经度过第四个年头了。

自圣诞节与温晴晴分别后，他的世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如同一张紧密编织的网，学习和运动填满了生活的每一处空隙。

新年过后，他如愿在都柏林社区健康中心成为了一名实习医生。

在众多患者中，一位退役海军让陆扬印象尤为深刻。

康复训练室的阳光斜斜照在跑步机上，陆扬帮退役海军扣紧义肢固定带时，对方膝盖处狰狞的伤疤正泛着淡红。

“您这条腿……”

他话音未落，老人已稳稳撑着扶手站起来，金属关节发出咔嗒轻响。

“福克兰群岛的炮弹赏的。”

老人笑着活动脚踝，运动鞋底与地板摩擦出沙沙声：

“当时我们的军舰在南大西洋晃得像片树叶，阿根廷的炮火贴着桅杆飞过去，甲板上到处是滚落的弹壳。”

陆扬调整训练器械的高度，金属支架吱呀作响：

“我这次设计的新型义肢加了压力感应装置，下周开始配合康复训练，应该能适应更多地形。记得每周三来做步态矫正。”

“没问题！”

老人原地踏步，义肢踩出规律的节奏：

“现在这腿比当年真腿还灵便！”

他眼角的皱纹里藏着笑意，“Frank，多亏你总变着法子改进器械。”

陆扬递过热毛巾：

“我父亲也是军人。你们这种面对危险绝不退缩的劲儿，特别让人敬佩。”

老人倚着窗台远眺，天边云朵翻涌如当年的海浪：

“那天炮弹就在三米外炸开，我抱着炮台支架没松手。海水混着血水漫过脚踝，咸腥味到现在还留在梦里。”

他摩挲着义肢接口处，“不过现在好了，有你帮我做康复，我还能继续走下去。”

送走海军老兵后，陆扬环顾四周，不同年龄的患者都在为康复努力着。

那一刻，他真切感受到，自己工作不只是调试康复器械，更是承载着残疾患者们对健康的渴望。

复活节前夕，实验室的白炽灯照在设计图上，陆扬正研究交叉韧带重建手术的操作，耳边突然响起皮鞋敲击瓷砖的脆响。

“Frank！”Richard 晃着信封闯进来：

“快看这个！《全球运动康复医学创新》论坛邀请函，半个月后在伦敦！”

听到“伦敦” 二字，陆扬心中不由得泛起涟漪，温晴晴的身影不自觉浮现在脑海。

“我们一起去？”Richard 的一双蓝眼睛闪过狡黠，

“听说这次有皇室医疗顾问出席，你研究的关节镜下修复术，没准能……”

“好。” 陆扬抓过邀请函的动作快得连自己都意外。

其实圣诞节分别后，他时常会鬼使神差地打开温晴晴的朋友圈，然而页面一片空白，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伦敦泛太平洋酒店）

陆扬抵达伦敦，参与了两天热火朝天的会议议程。

泛太平洋酒店咖啡厅的冷气开得十足，他转着冰美式玻璃杯，看水珠顺着杯壁蜿蜒而下。

Richard 扯松领带，往沙发上一靠，腕表在灯光下晃出冷光：

“我说Frank，你和那个晴晴小姐，彻底断联了？”

陆扬低头闷声说：“早没联系了。”

聊天框里元旦的 “新年快乐” 安静地躺着，像座沉默的孤岛。

Richard 嗤笑一声，抓起方糖盒哗啦倒了三块进黑咖啡：

“你心里没放下人家吧？上次实习生妹妹送你礼物，你连包装都没拆。反正还有一天才回国，不试试约她出来？”

他挑眉，“男人越犹豫，女人跑得越远。”

陆扬眉头皱了皱，拇指无意识地在手机屏幕上划动：“她要是拒绝呢？”

“怕什么！”Richard 拍了下他肩膀，“被拒绝又不掉块肉，万一她也想念你呢？”

陆扬正要开口，朋友圈的红点突然弹在温晴晴的头像旁。

他的心猛地一紧，手指微微发颤，点开的瞬间——

三人合照在眼前展开，他猛地向前倾身，额头几乎要贴上手机屏幕。

“嚯！她旁边这小子谁啊？”Richard 探过头，“长得挺好看，跟明星似的。”

陆扬转头不服气地说：“好看什么？还是令人讨厌的那张脸。”

Richard 眯着眼读配文：“‘Heading for happiness’？”

他胳膊肘撞了撞陆扬，“我说兄弟，你来晚咯！人家都有男朋友了，早干嘛去了？”

他笑得肩膀直抖，“这下好了，省得你纠结要不要邀约，人家直接给你答案。”

冷气裹着 Richard 的笑声扑在脸上，陆扬突然觉得杯壁的水珠滴落在手背，冰冰凉凉。

他甚至还幻想过像影视剧一样，与她在街头转角相遇，现在忍不住嘲笑自己的幼稚。

他随手将手机甩在沙发上，过了一会儿，却又站在酒店落地窗前，远眺着伦敦政经学院的方向，眼神里满是不甘与落寞。

暮色中，学校的轮廓在灯火映衬下若隐若现，陆扬知道，温晴晴就在那片校园里，而他们之间，却仿佛隔着万水千山。

他举起手机，拍下窗外的景象，默默发布了朋友圈。

这张照片，成了他情愫的无声纪念。

（伦敦温晴晴公寓内）

深夜，温晴晴蜷在公寓柔软的毛绒地毯上，身旁堆着几个憨态可掬的大熊玩偶。

她百无聊赖地划动手机屏幕，直到陆扬的动态突然在朋友圈刷新。

那张伦敦政经学院远景图让她呼吸一滞，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手机边框。

画面里建筑的轮廓，是她每日路过的校门。

温晴晴咬着下唇反复放大图片，窗户映出陆扬模糊的倒影。

他身着深灰色西装，袖口处的银质袖扣低调又不失精致。

“他一个人来的吗...”

她轻声呢喃，尾音消散在寂静的房间里。

她盯着那张毫无配文的照片，拇指悬在点赞按钮上方许久，终于郑重地点下。

手机震动的瞬间，温晴晴猛地把脸埋进玩偶蓬松的绒毛里。

她懊恼自己的冲动，可心底又忍不住期待。

屏幕亮起的刹那，才看清是微信公众号的推送消息。

胸腔里那簇刚燃起的小火苗瞬间熄灭，满心期待化作一声轻叹。

她失落地蜷缩进被子里，在黑夜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