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假期 第21章 明了心意

高一明把车停在小区门口，夏柏远从后备箱把行李箱搬下来，走到车窗前。

“要不要上去吃点东西再走？”

高一明打了个哈欠，懒懒地说道：“算了，我妈刚刚让我回去吃火锅。本来想去喝酒的，你不去我也不去了。今天晚上我也早点睡了。”

“走了啊。”

夏柏远挥了挥手，“行，下次出来喝酒。我请你喝。”

高一明两眼发光：“我去！不得把你喝破产我就不姓高。”

“随便喝，你别喝醉了像上次那样压马路就行。”

高一明气急败坏：“那天状态不好，是失误好不好。下次来约挑战，我不信不把你给喝得跪下喊爸爸。”

夏柏远挑眉，无奈地笑道：“好，行。那我就等着喽。看看是谁让谁叫爸爸。”说完他提着行李箱向后招手：“走了。”

在等电梯的时候，夏柏远看了眼手机，已经八点了。他点开和洛渔的聊天界面，背景还是他们在木格措拍的合照，身后是碧蓝的湖水。他搂着洛渔，洛渔不好意思地望着镜头，他现在甚至还能想象得出当时洛渔红透的耳朵。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地勾了勾唇角。

夏柏远深吸一口气，高速公路上，高一明的车里，他想通了。一切都变得合理，之前他一直都解释不了的行为，现在终于找到原因了。

他喜欢洛渔。

他是喜欢洛渔的。

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心动的？

近一点，是在民宿的意外相遇吗？那一天，是他高中毕业后第一次见洛渔，不同于高中时的青涩稚嫩，现在的洛渔有种初长成的清新脱俗之感。

或者说，再早一点，是高一的那节体育课？在病床上躺着的他是如此的脆弱，惹人心疼——苍白的脸上是紧皱的双眉，孤零零地躺在一侧，让人不得不去关心。

还是说，更早一点，是高中刚开学时，在教务处，排在他前面清瘦的身体，像轻盈的树叶，仿佛一下秒就会被风吹落。他当时就在想，怎么会有这么清秀的男生，他一只手就能搂过来。

电梯开门后，夏柏远轻车熟路地输了密码——密码是他的生日。

夏鸿和方缘刚买好这套房后没几天，方缘便怀孕了。于是这套房的密码便设置的是夏柏远出生那天的日期，因为他们觉得夏柏远是上天赐给他们的宝贝。

夏柏远出生后，夫妻俩便开始琢磨取名的事。夏鸿本想取夏天赐的，天赐宝贝，但是被方缘给一举反驳了。理由是，寓意好是好，就是有点土了。作为语文老师，方缘取的便是夏柏远。

长大之后，夫妻俩在饭桌上总是时不时地提起这件事，纵使夏柏远对于名字的好坏，好听与否这些都不是很在意，其实叫夏天赐还是夏狗蛋这些都无所谓，不过只是代号而已。可是现在他却无比庆幸方缘给他取的夏柏远这个名字，他实在无法想象洛渔叫他夏天赐而不是夏柏远的模样。

夏柏远拖着行李箱，推门而入。

方缘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怀里还抱着一只清秀乖巧的狸花猫。听见开门的动静，她把猫放在一旁，猫也很听话，慵懒地缩在沙发上眯着眼睛睡觉。她走到门口，帮夏柏远拿行李，有些埋怨道：“怎么不早跟我说回家？肚子饿不饿，现在就只有刚刚吃完的剩菜了。我去给你煮点东西。”

夏柏远把行李箱提过来：“回来拿点衣服。等下我自己下碗面吃。”

“行，今晚吃的鲤鱼，用鱼香料的汤汁来拌面味道还挺不错的，就是今天弄的鱼有点辣。等下我去把剩下的韭菜炒肉和青椒回锅肉给你热一热。”

“要不要给你下个白菜汤？”

夏柏远看了看四周，“爸还没下班吗？”

方缘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医生有多忙。估计得晚点回来了。家里就只有我们俩和这只猫是最闲的。”

“不过放了几天假，我也闲得慌。明天收假，我下午的课。你明天多久回学校，吃不吃午饭？”

夏柏远：“明天早上回学校。”他有种冲动，他现在想早点见到洛渔。

方缘去厨房将围巾围在身上，“明天早上想吃什么？看你是想吃我做的还是出去买早餐。”

夏柏远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说道：“土豆包。”

方缘有些疑惑：“土豆包？是土豆馅儿的包子吗？”

夏柏远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嗯，去川西玩的时候吃的，新都桥那边的包子。味道还挺香的。”他又有些失落地说：“不过蓉州应该没哪个早餐店的包子卖土豆馅儿的吧。”

方缘打开一扇橱柜，往里面看了看，“家里还有四颗土豆，我试试看能不能做出来吧。”

夏柏远笑道：“谢谢妈妈。我先去收拾东西了。”

方缘温婉的脸上露出恬淡的笑容：“不用谢，你这孩子，怎么还跟妈妈说谢谢呢。”随后她又做了个总结：“不过要一直拥有个感恩的心，这个是对的。”她这个语文老师爱做总结的职业病又犯了。

夏柏远推着行李回到了房间，坐在沙发上的狸花猫也踩着轻盈的步伐跟着主人进屋。

夏柏远把这几天在川西穿过的衣服拿出来，扔进洗衣机里洗了，又将几件需要带的衣服装进了行李箱。拿出那件在康定穿的衬衣丢进洗衣机里时，他还在想，这件衣服是他们那天去金刚寺的时候穿的。

那天他甚至还说了很多过界轻佻的话语，现在想想，自己之所以说出这些话，原来是大脑的潜意识替他做出的选择。他潜意识里就已经心动，喜欢上洛渔了，只不过他这个木头脑袋当时还没开窍。

夏柏远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不断回想着那六天的点点滴滴，“木格措、贡嘎雪山、金刚寺、雅拉雪山、塔公草原、木雅大寺、酥油茶、酸奶、菌汤火锅、土豆包子、甜茶......那六天，他的每一次具有纪念意义的回忆都有洛渔的影子。

甚至在雪山上的那一吻，都是他身体做出的本能反应。他甚至在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喜欢时，那天夜晚听见洛渔的哭泣就会心里很不是滋味，现在再回过头来想，原来那种感受是心疼。因为喜欢所以才会心疼吗？因为喜欢才会如此关心吗？

但是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已经确定自己是喜欢洛渔的。现在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是：洛渔喜欢他吗？

如果喜欢，为什么高中的时候一见到他就跑，在川西也是不告而别地离开。可是如果不喜欢，那又为何接受了那一吻，在他面前总是脸红？

夏柏远叹了口气，但是心脏却怦怦直跳，光是意识到他喜欢洛渔这件事就足够让他兴奋了，这是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还有一件更让他肾上腺素飙升的事——他想追洛渔。

夏柏远是个行动派，一旦有想法他便会立刻执行，绝不拖沓。这次也并不例外。但是在正式追求人之前，有件事不得不做——关于性向问题。他有必要和父母讨论自己的性取向问题，作为他们的儿子，他觉得自己有告知的义务。

这时狸花猫喵的一声跳到夏柏远的腿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夏柏远顺手揉了揉狸猫柔软顺滑的毛，狸猫舒服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夏柏远刚刚忐忑的心稍微冷静了一点。

他刚刚想要出去跟方缘出柜的想法会不会有点过于激动了，他漫无目的地摸着狸猫的猫毛，心就跟打了几根死结一样，要不要等之后再说？

他看网上很多向家长出柜的同志都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经历了无数次的犹豫才向家人出柜的。而他刚一确定自己喜欢洛渔，就急不可待地想要向家人出柜，这实在有点仓促。不过，迟早都是要说的，他可以先打个预防针。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夏柏远躺在床上对着门口说：“进。”

方缘切了一盘水果端进来，放在夏柏远的书桌上：“先吃点水果。我在给你煮面呢，顺便把菜热了，等下就可以出来吃饭了。”

溏心苹果那粉红的皮，白色的瓤，被切成了星月形状，一溜儿地摆放在浅口盘里。

夏柏远看着方缘温婉的脸庞，岁月不败美人，即使已经四十多岁，额头和眼角也爬上了细纹，可是时间和知识的涵养在方缘的脸上留下了沉淀的韵味，依旧温润秀丽，也越发有种知性美。

夏柏远想了会儿，终于还是开口道：“妈，你知道...有些喜欢同性的群体吗？”

方缘愣了愣，“噢，你是说的同性恋吗？”她食指抵着下巴，“隔壁小区就有一对喜欢女生的小姑娘。前天去买菜的时候，她俩还跟我打招呼来着。其中一个女生是我以前的学生。”

像是回想起了之前的往事，她笑道：“都是好久远的事情了。她是我带的第三届的学生，那还是我第一次当班主任。当时这个姑娘就和其他女生不一样，很有个性，留的头发也是男生模样的短发。”

“本来还以为会是一个很难管教的学生，其实特别的听话，有礼貌，很爱学习。但是却不怎么爱社交，没有女生朋友，也没有男生朋友。”

“总感觉她其实过得并不轻松，闷闷不乐的，我当时就多留了个心眼，还在想这孩子是不是有抑郁的倾向。”

方缘懊恼地皱眉，才想起锅里还煮着面条：“一不小心就说多了，锅里还煮着面呢。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夏柏远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就是刚刚刷到了一部讲这个群体的纪录片。”

“行，那你先休息。等下记得出来吃饭。”方缘说完便关门走了。

方缘刚刚的那段话还回荡在夏柏远的耳旁，他想了许久，又揉了把腿上的狸猫。

夏柏远嗦了一口面，鱼香料的汤汁酸辣十足，再加上鱼肉特有的鲜味，夏柏远吃得冒了丝细汗。他又夹了几块回锅肉放在碗里和着面一起吃。方缘笑着给夏柏远勺了一碗白菜汤，“喝点汤吧。这碗面是有点辣。”

夏柏远接过汤碗，喝了一口解辣。

客厅里还放着电视，综艺节目吵闹的笑声在静谧的夜晚显得是如此突兀。

夏柏远看着方缘的脸，思考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说道：“妈。”

方缘：“嗯？要说什么事吗？”

夏柏远沉沉地吸了口气，揉了揉额头，“你可以给我讲讲，你那个喜欢女生的学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