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火光掩映下,将军英姿风发,少女娇美动人,相辉成璧,确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美景。
“咳咳”,过了许久,坐在火堆旁的顾曦轻咳一声,挑了挑眉道:“我说,抱够没有?”
楚铮闻声脸一红,连忙将怀里的佳人放开,低声道了句抱歉。
裴台月见状也只好硬憋得脸红了一红,转身让了让合卺,柔声道:“小哥且来烘干衣裳罢。”
合卺哪里跟这样美貌的姑娘说过话,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紧张的声调都变了:“多……多谢姑……姑娘,我……我们认识?”
楚铮一呆,方想起相思识得的合卺乃是上元日神月假扮的,真正的合卺却不识得相思。
果然相思面带茫然地看向自己,显然不知发生何事,楚铮只好道:“合卺,这是相思姑娘。”
裴台月只好装模作样冲他依依行礼,眼角却划了一丝冷意,心中却对楚楼风骂了个千八百遍,看来此番真是被她下的毒气极了,竟敢将枪直接扔了,更好死不死又给合卺这傻瓜拾了回来,气得她当场杀气毕露,险些给楚铮察觉。眼下这枪又重回楚铮手中,心中自是后悔不迭,刚才该给这昏迷不醒的家伙动些手脚才是。
合卺忙不迭还了礼,跑到顾曦跟前给他拧衣裳上的积水,不解问道:“公子,我背你上来,怎么你身上的水比我的还多?”
顾曦一愣,敲他一把,伸手抻了抻身上的衣裳,叫道:“我这可是全建康最名贵的布料,只没想到吃水得紧,你身上那劳什子怎比得了?”
合卺噢了一声,一面揉着头,一面瞟着相思低声问道:“公子,这姑娘是谁啊?”
顾曦桃眼微眯,声音不大不小道:“你瞎么?自然是咱们少帅爷的心上人了。”
见相思闻言羞涩地低下头,楚铮转头瞪他一眼:“休要胡说!”
顾曦仰头道:“你抱都抱过了,我说说还不成?”
裴台月给他二人戏谑,心中冷笑,竟敢拿她打趣,何时死在她手里,才叫他们晓得厉害。
四人凑到一处,烘衣烤火,预备天亮再赶往下邳郡衙。楚铮打了只狍子,剥皮烤了,合卺相思二人则四处寻些野菜回来。合卺寻着打到岸边来的船只残骸,摸了些锅碗回来,凑合着支起一口吊锅,相思则在旁煮汤煨菜。
唯有顾曦翘着腿只等着吃。
楚铮见状愣了愣,哼道:“这七年你当真亲自锄地种菜自给自足?”
“怎么不真?”顾曦道:“难道要我撸起袖子给你挖个番薯才作数?”说着望了眼正往锅里放野菜的相思,猛然伸过手去将她手里的菜夺了过来,举在面前冲他道:“别当我真不辨菽麦,知道这是什么么?”
楚铮瞥了眼,只见那嫩绿的伞状叶片上尚沾着水汽,道:“你当我是你么?此乃水芹,河边常有的,生性十分耐寒,正月节估计也只有这个了。”
顾曦笑着将野菜递了过去道:“你闻闻再说。”
楚铮接过嗅了嗅,却不由怪道:“水芹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只是这个味道怎么?”
顾曦道:“此草名为石龙芮,亦爱生在河边,与水芹十分相类。不过,水芹无毒可食,石龙芮却有剧毒,误食者可致腹泻剧烈,浑身肿胀,继而呼吸困难,瞳孔放大,最终脉搏停滞,一命呜呼,从毒发到小命玩完最多不会超过三个时辰。”
楚铮闻言一愣,合卺更是吓得一呆,连忙问相思道:“姑娘,你没把这个误放进汤里去罢?”
裴台月面具下脸色难看,手里搅汤的木勺顿了顿,冲他微笑道:“怎会呢?我亦是出身贫家的女儿,岂会连水芹与石龙芮都分不清?我方才不过瞧见你误采了些,正要挑拣出来,便给顾公子拿去了。”
合卺挠挠头道:“是么?我怎会采毒草回来?应该没有看错啊。”
顾曦笑道:“这也怪不得你,乐陵下邳两地产有一种水蛇,本身无毒,在同类中颇为弱小,但若母蛇饲喂幼蛇时辅以石龙芮,则长大后便可带此毒性。但蛇类却甚厌恶水芹的香味,是以石龙芮为避开天敌,最爱生在水芹中间,二者相类,很少人能区分。只可惜……”
楚铮道:“可惜什么?”
顾曦瞥了相思一眼,别有意味地一笑,说道:“可惜水芹是香的,石龙芮却是臭的,她自作聪明,以为长相一样,便可以鱼目混珠,不过骗些眼拙的田里人罢了。你说我说的对么,相思姑娘?”
裴台月脸上硬挤出一个笑容,没有说话。
顾曦却又道:“姑娘方才摸了那石龙芮,手上定沾满了臭味儿,还不去洗洗?”
裴台月闻言想起先前楚楼风的话,心底怒意顿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楚铮闻言却道:“人家姑娘手里什么味儿,干你何事?你自己也摸了,怎不去洗?”
顾曦歪在一块大石旁,油然道:“我又不怕给揪出来,干嘛去洗?”
合卺不解:“揪出来?给谁揪出来?”
裴台月当即手指微颤,宽大的袖袍中真气鼓荡,刚要对顾曦下手,却见顾曦反向她撞了过来,她刚要闪避,却给他一把抓住右手臂。裴台月冷眼瞧他,左手挥掌方至,他却不知怎么闪到自己背后。裴台月刚要转身,忽觉耳畔一热,他竟凑到她耳旁轻轻吹了口气,她心底怒已不可遏制,便欲发作,忽听他低声道:“当然给蛇啦,对么,相思姑娘?”
裴台月冷笑一声,袖底伸手便要抓他,却不料抓了空。回过身只见楚铮先一步将他拽了回去,说道:“你凑这么近作甚?人家可是个姑娘!”
“你吃醋啊?”顾曦冲他笑了笑,靠着他亦低声道:“我是在为你以身挡刀,你谢我来不及,却来凶我,好没道理。”
“挡刀?”楚铮不解道:“挡什么刀?”
顾曦咯咯一笑道:“当然是温柔刀,自古言道温柔乡是英雄冢,你不晓得的么?”说着拿起地上的石龙芮,当着裴台月的面一下扯断,似是玩笑又似在威胁,却转头对合卺道:“下次见到这种东西呢,就应该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免得荼毒旁人,记住没有?”
合卺听他说得莫名其妙,但他惯了听话,连忙点头称是。
裴台月冷着脸看他,心中却很是疑惑。瞧他样子言谈似乎已认出自己,但他为何只旁敲侧击,却不告诉楚铮?他一文弱书生,如此威胁自己大放厥词,除了惹她生气,又有何益?若她当真将心一横,杀人灭口,他此举岂不可笑?
她略一沉思,旋即想到:“难道他与楚铮并非眼见这般和睦交好?他亲近楚铮亦别有所图?”
四人沉默着吃过东西,离天亮尚有几个时辰,楚铮站起身道:“你们歇会儿罢,我来守夜。”
顾曦却拦他道:“你受了内伤,逞什么强?”
楚铮当即回枪挑眉:“谁受伤了?”
顾曦哼道:“我们又不瞎,往日红光满面的少帅爷今日唇色都白了,你这是和谁杀了千多回合?”
楚铮抿嘴给他噎住,总不能跟他说是溺水自救却走岔了气罢?
合卺闻言却小脸一白,撅着嘴委屈道:“公子,我可是累了一夜,你就不心疼心疼?”
顾曦扯了扯衣襟道:“谁用你了?你公子我此番亲自给你守回夜,有没有很感动?”
合卺一呆,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挤着眼就差痛哭流涕了。
裴台月张了张嘴,但想到他们也不会许她一个女子守夜,只得刹住了口。
楚铮本担心顾曦寒疾,但见他又是醉酒,又是跳江,如此折腾下来,竟没什么异样,心中只道旌阳先生果然非同凡响,将他那闻名旧都的顽疾竟都给医好。又见众人中只有他满脸精神,便也依他。
于是三人便无别话,各自围着火堆和衣睡下。时至中夜,顾曦起身沿着河岸欲取些水,只听身后脚步微响,身也不转,长吟道:“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限河梁。良辰佳夜,风露含霜,姑娘这是为谁临风独立,夜不能寐呢?”
裴台月在他身后三丈处停住,闻言笑道:“公子真爱说笑,相思不过有些渴了,来取水而已。怎敌公子诗思雅兴,别具幽情。”
顾曦这才缓缓站起身来,向她走来。只见稀薄月光之下,江浪湍啸,一个绝美的少年踏着水浪踩在如白玉般映着月华的鹅卵石上,青丝飘飖,桃眼含笑,衣衫随风而摆,飒然恣意,俊美之极处,仿若江水之神将临岸上。饶是裴台月也不由看得怔了怔,暗叹天地造化,不知耗费多少物宝精华方雕琢如此美的一副皮囊,她虽不怀好意,但此刻心中却打定主意,待会儿下手定要轻些,万不可丁点儿损伤这般美貌。
只见顾曦冲她笑道:“星月正好,姑娘不赏可惜了。”
裴台月闻言望了望苍穹星月,莞尔笑道:“我听说大凡世间异相,上天必有所感,以星宿变化警示世人,不知公子可有观测到什么异常?”
顾曦微微侧目,言道:“不知姑娘所言是指何种异相?”
“譬如……天子驾崩,将星陨落,美人香消,还有……”,裴台月缓缓朝他行了几步,道:“俊英早夭。”
我可怜的楚哥哥,你还是去爱小合卺吧,这俩货都不是啥好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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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旁敲侧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