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新野城外的桃花终究没有盛开。曹军的围困如同铁桶,连飞鸟都难以逾越。
刘备收到刁蝉衣江东事成的密信已过十日,信中说“不日即归”,然而渡口守望的哨兵,始终没有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主公,让我去。”赵云立于堂下,甲胄在身,银枪在侧,“十日已过,音讯全无,蝉衣必定出事了。”
诸葛亮羽扇轻摇:“子龙将军,此刻出城,凶险异常。曹军哨卡林立,你如何穿过百里敌境?”
“云自有办法。”赵云目光坚定,“若非蝉衣冒险赴江东,孙刘联盟无由而成。今日她身陷险境,云若坐视不理,与禽兽何异?”
刘备长叹一声,终是点头:“子龙务必小心。新野可以无赵云,汉室不能无子龙。”
...
当夜,赵云率十余名精锐亲兵,从一条鲜为人知的山间小路潜出新城。众人皆着曹军衣甲,马衔枚,人禁声,在夜色中悄然前行。
一连三日,他们昼伏夜出,躲过数道哨卡,已深入曹军控制腹地。然而沿途打听,皆无刁蝉衣的消息。
第四日黄昏,一行人抵达汝南地界。在一处荒废村落稍作休整时,赵云发现井台上有新刻的印记——那是一个极小的蝉形图案,正是他与刁蝉衣约定的暗号。
“她从此地经过,不会超过两日。”赵云精神一振,“继续追!”
又行一日,在临近颍川的官道上,他们发现了一处刚刚经历厮杀的战场。地上散落着车驾碎片,几具尸体横陈路边,看装束正是护送刁蝉衣的新野精锐。
赵云俯身查看,在一辆破损的车驾下,找到了一支银簪——那是他送给刁蝉衣的防身之物。
“将军,看这里。”亲兵队长指着地上的车辙印,“掳走蝉衣姑娘的人马往西北方向去了,应是前往许都。”
赵云握紧银簪,目光冰冷:“追!”
...
许昌城外三十里,曹军大营。
刁蝉衣被囚在一顶单独的营帐内,双手反缚。她衣衫破损,嘴角带血,眼神却依然清明。
那日归途中,她在汝南境内被一队曹军精锐截住。对方显然早有准备,直冲她而来,护送的卫士拼死抵抗,终究寡不敌众。
帐帘掀起,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蝉衣姑娘,别来无恙。”曹操微笑道。
刁蝉衣冷冷地看着他:“司空真是费尽心机。”
“本司空只是好奇,姑娘去江东所为何事?”曹操在她面前坐下,“莫非是替刘备做说客?”
“司空既已猜中,又何必多问。”
曹操忽然敛去笑容:“孙权拒绝了送质子的要求,是你的功劳吧?”
刁蝉衣不答。
“本司空待你不薄,你为何一再相助刘备?”曹操的声音转冷,“就因为那个赵云?”
“因为汉室江山,不能落入篡逆之手。”
曹操勃然大怒,猛地起身:“好!好一个忠义女子!既然如此,就别怪本司空不念旧情!”
他大步走出营帐,对守卫喝道:“严加看管!明日押送许都!”
...
是夜,月黑风高。
赵云带着亲兵,悄悄摸到曹军营寨外围。透过栅栏缝隙,可以看见营内戒备森严,巡逻士兵往来不绝。
“将军,硬闯恐怕...”亲兵队长低声道。
赵云观察片刻,指向营寨西侧:“那里守卫最弱,我们从那里潜入。你带人在外接应,若闻厮杀声,立即放火制造混乱。”
“将军独自一人太危险了!”
“人多反而容易暴露。”赵云已换上夜行衣,“记住,得手后往东南方向撤退,在颍水渡口会合。”
说罢,他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翻过栅栏,借着阴影的掩护,向营寨深处潜去。
营寨中央最大的那顶帐篷外,守卫格外森严。赵云潜伏在暗处,仔细观察,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被押出帐篷——正是刁蝉衣!
她虽然狼狈,步伐却依然从容。就在即将被押上囚车的那一刻,她忽然抬头望向赵云藏身的方向,微微摇了摇头。
她在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但赵云已经看见了她的眼神——那双曾经明亮的眸子,此刻满是疲惫与决绝。
不能再等了!
“锵——”
银枪出鞘,如龙吟九天。赵云从暗处跃出,枪尖直取押送士兵。
“敌袭!”警钟大作,整个营寨瞬间沸腾。
赵云枪出如风,转眼间已放倒数人,冲到刁蝉衣身边。银枪一挑,缚绳应声而断。
“你怎么来了?”刁蝉衣又惊又急,“这是陷阱!”
果然,四周火把齐明,无数弓箭手从暗处现身,将二人团团围住。曹操在许褚的护卫下,缓步走出:
“赵子龙,本司空等你多时了。”
赵云将刁蝉衣护在身后,银枪横在胸前:“曹孟德,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
曹操大笑:“成王败寇,何须讲究这些?今日你若投降,本司空不但饶你不死,还会重用你与蝉衣姑娘。”
“休想!”赵云厉声道,“云宁死不降!”
“那就别怪本司空无情了。”曹操挥手,“放箭!”
千钧一发之际,营寨东南角突然火光冲天,喊杀声四起——是接应的亲兵开始制造混乱。
赵云趁机拉起刁蝉衣:“走!”
银枪舞动,如梨花纷飞,将射来的箭矢尽数挡开。赵云护着刁蝉衣,向营寨外冲杀。鲜血染红了战袍,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子龙,放下我,你自己走!”刁蝉衣急道。
赵云握紧她的手:“要死一起死,要生一起生!”
他终于杀出一条血路,带着刁蝉衣冲出营寨,跃上早已备好的战马。身后,曹军紧追不舍。
“抱紧我!”赵云催马疾驰,银枪不时格开飞来的流矢。
刁蝉衣紧紧抱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坚实的背脊上。这一刻,什么天下大势,什么军国大事,都不再重要。她只知道,这个男子,值得她托付终身。
前方就是颍水,接应的亲兵已经备好船只。赵云勒马回望,只见追兵的火把如长龙般蜿蜒而来。
“上船!”他扶着刁蝉衣登上小舟,自己断后。
舟行河中,对岸渐近。赵云这才松了口气,低头查看刁蝉衣的伤势。
“我没事。”刁蝉衣握住他的手,泪光盈盈,“你的伤...”
“皮肉伤而已。”赵云微微一笑,轻轻擦去她脸上的血迹,“我们回家。”
朝阳跃出地平线,将颍水染成金色。小舟在晨光中驶向对岸,驶向新生。
而对岸的新野城中,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赤壁的战鼓,即将擂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