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的大女儿和清规一样的年纪,早早地辍学在外打工,二女儿念镇上的中专,放假只能回外婆家。
陈清规在路上碰过一次,没有妈妈说她都不知道那是谁。
“就是那个小孩?”渊泺眼睫微抬,看向三楼的窗户。
有一个小男孩正在举着一把玩具手枪,在射击街对面邻居家的窗户。
他第一次举着的小玩具枪,射程不远,黄色豆子一样的子弹有一颗没一颗地砸在地上,骨碌碌滚在地上。
陈清规跟着抬头看了一眼,“对,就是他。”
在渊泺眼中,小男孩的印堂有一团黑气聚集,果不其然,他一点耐心也没有,易躁易怒,玩具枪接连打不到窗户,他便把玩具枪奋力一掷。
啪——
窗户一裂,小孩子如愿以偿地哈哈大笑起来。
邻居一家都出门干活去了,所以没人发现他的恶作剧,他可得意了。
“哎呦,这又是怎么了又。”一道尖锐的女声渐近,窗户口又探出一个女人的半个身子,她一眼就看见邻居被砸掉的窗户,事不关己地冷哼一声,关上窗户下了楼。
陈爸爸跟三叔道歉,请他跟胡贤再说些好话,能不能钱再少一些。
三叔“恨铁不成钢”地对他破口大骂,说他没出息,说他没本事,说他脑子不灵光。
三叔的老婆也插了两句,“她现在这个年纪这么刚刚好,直接嫁给他就算了。”
陈清规气的差点冲进去骂人,渊泺拉住她,脚下站着没动,手掌一挥,有袅袅白烟飘进阵中,像是触电的水花,发出噼里啪啦的闪光。
屋里面的人没有感受到不对劲,屋外远远的倒是跑回来一只灰色的狐狸,站在两栋房子中间狭小的缝隙里。
陈清规屏息躲在渊泺身后,只见那狐狸龇牙咧嘴的,左闻闻右嗅嗅,脖子一扬,就地化成人形,变成了胡贤。
他扭了扭屁股,理了理尾巴,从尾巴毛中掏出一个黑色的公文包,就这么晃晃悠悠地走进三叔家。
“他要干什么?”
陈清规小声问。
“下药。”渊泺手掌摊开,那些散落的黄色子弹悬浮在他手心之上,他挥手一洒,子弹齐齐向各处冲击而去。
清规只看见地面上涌出一个紫红色的奇怪印记,被子弹一击,居然依次消散,她眉梢讶异,“你在破阵吗?”
渊泺否认,“不,是改阵。”
**阵法被改动,而胡贤没有丝毫察觉,他在一边享受三叔一家的阿谀奉承,一边享受陈爸爸的恳求与恐慌,心情十分自得。
终于,胡贤松了口,答应把价格降到了四十万,陈爸爸胳膊一擦满头大汗,赶忙道谢。
狐仙给三叔使了个眼色,他便从地上拿出准备已久的酒,故作不舍,“唉,老弟,这都没什么事,来,这是我刚买的好酒,尝一杯尝一杯。”
陈爸爸推辞自己要开车,喝不得。
胡贤质疑“嗯”了一声,陈爸爸只好听劝喝了一杯又一杯,没两下,醉倒在酒桌之上。
这边陈清规看的干着急,又不敢打扰渊泺的计划,只见紫色的阵法再次浮现,胡贤从包中取出一颗药丸,三叔忙把陈爸爸的嘴给掰开,那颗药丸便被胡贤扔进陈爸爸的口中。
那紫色的阵法印记随之缩小,直到封印住陈爸爸的嘴,陈爸爸继而睁开双眼,目瞪神呆。
胡贤问:“你要救你的女儿。”
陈爸爸机械般地答道:“是。”
“把女儿送到我这里。”
“……”
久听不到回答,胡贤作罢,“这瓶丹水,你要在抹在她的脚上。”
“是。”
三叔翘首以待,趁火打劫道:“你还要给我十万。”
“……是。”
三叔乐了,连连给胡贤跪下叩了几个响头,三叔的老婆给胡贤按摩,三叔的儿子喊着胡贤干爹,乍一看,也算是天伦之乐的一种表现吧。
只有陈爸爸格格不入,他像一个木头人一样出来,坐上车,发动车子,整个过程行动僵硬,极其不自然。
哪怕看到这里,渊泺偏头,清规仍然没有催问他。她只是在看着,神色凝重。
注意到渊泺在看她,清规这才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勉强一笑,笑得特别难看,“现在呢,可以帮爸爸了吗?”
天杀的臭狐狸,还有渊泺,他到底要看到什么时候!
渊泺眉眼微抬,移开视线,小云团们便拎着云朵跟上去。
就这么左等右等,陈清规还先一步陈爸爸到了家里,渊泺就跟个没长嘴一样,也不告诉她到底要做什么。
大门被转动时,陈清规不知所措地站在沙发边上,陈爸爸一进门,与清规四目相对。
“爸、爸爸。”
陈清规瞪大了眼睛,尽量摆出一副平常的样子,“你这么早下班了。”
陈爸爸看着清规,眼睛都没眨,似乎在对应什么,当大脑与指令核对无误,陈爸爸机械一笑,很是瘆人,“女儿,你早上怎么起的这么早。”
陈爸爸什么时候会这么生硬地喊她女儿,陈清规下意识退后一步,看了墙上的时钟,已经十一点了。
“爸……”
陈爸爸笑着把包扔在地上,伸出双手向清规靠近,“再去睡会儿,现在天气冷了,我去给你端盆水,洗个脚。”
陈清规绕着沙发一拐,错开陈爸爸的触碰,“爸,现在还穿着短袖呢,不冷。”
“那你去睡觉吧,我给你做饭,做昨晚没吃饭是不饿了?”
“妈妈给我煮了面条我吃了的,我不饿,爸爸。”
“你饿的,我给你买了新鞋子,你吃一口。”
……这狐狸下得什么药,陈爸爸连话都说不明白了。
渊泺就那么站在房间门口看着清规跟陈爸爸绕圈圈。
一个想尽办法要清规睡觉,一个能跑多久久多久。
乍的,陈爸爸像脑子短路一样,忽然站住了脚步,他有些迷茫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一脸惊恐看着他的清规,“清规,你在干嘛?我怎么在这。”
“爸!”清规神色一喜,踉跄两步,朝陈爸爸走去,“你醒了——额。”
一个利落的手刀,陈清规晕倒在地,陈爸爸的脸色重新恢复冷漠,他把清规的拖鞋拽掉,从公文包中翻出丹水。
瓶口一开,浓重的鱼腥味飘散开来,他举起清规的一只脚,倒出鲜红色的丹水涂抹在清规的脚上,末了,陈爸爸的躯体最先忍不住干呕了两下,大脑又强硬他给另一只脚抹完丹水。
渊泺就这么看着清规的脚底板泛出红光,陈爸爸动作一顿,接着干呕,一顿,再一呕……
一颗黑色的药丸从他的口中滚落在地,细看,居然是一只眼珠子。
眼珠子眼见着成了,骨碌碌地滚到窗边,一跃而下。
陈爸爸彻底昏死过去。
渊泺此时缓缓步出,步履间,已经褪去现代服饰,幻出黑色的长袍。
清规的印堂已经覆上黑气,他将她抱起,那脚底的丹水居然顺着下滑直到脚跟,小云团们推着一个透明瓶子到清规的脚下,一滴一滴地接着。
直到最后一滴丹水滴尽,清规的脚心重新露出肤色,一点也不曾沾染过丹水的腥臭味。
小云团们给瓶子盖上盖,那瓶丹水便飞至渊泺的袖中。
“照顾好他们。”
小云团们挨个点了点头,正在搬陈爸爸到沙发上的小云团么纷纷松了手,“嗵”的一声,陈爸爸砸在了地上。
渊泺回头,眸光一敛,小云团们不好意思地鞠躬道歉,凑到陈爸爸身边吹吹摸摸的。
不消片刻,两人身前列出一道光缝,边缘光芒刺目难看,缝中一片黑色,透着无尽的窒息感。
渊泺抱着清规,坦然踏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