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鸟之誓 第29章 暗夜遥泪

珍妮说完后，除了音乐之外没有其他的动静。

“那你呢?”艾瓦突然问。

“我?”

“关于你的委屈，被恶魔残忍杀害，这些都不想和我们说吗？哪怕是泄愤。”

“呵呵…”角落的珍妮自嘲地笑了笑，“除了太太，还从没有人会问我这些。毕竟我们只是卑微的仆役而已，谁会在乎地上的虫子呢？卑贱的出身和贫穷，就是我们这些精灵最大的罪过。”

即使在塞维尔建立后，仍有很多贫穷受苦的精灵，这是不争的事实。但他们已不再只有成为奴隶这一个选择，如今的机会，比以前更多。

“三天前的夜晚，我看到恶魔在引诱太太，逼迫夫人献出她的灵魂，我带着太太逃走了，最后的结果，你已经知道了，艾瓦小姐。我被困在这里，永远不能离开。但我不后悔，我的命不值钱，但太太值得，因为…太太她真的是一位很好很好的人啊。”

将所有的事情都讲出来后，珍妮轻松了很多。

“谢谢你们愿意听我说这些，我不想太太一直被误会。我知道，你们都是身份尊贵的精灵，但你们愿意来到这样危险的地方寻求答案，尤其是女王陛下，这太难得了。我不知道恶魔的计划，如果你们重新遇见太太，能否保护她的安全?对不起，这或许是个很自私的请求……”

“你可以放心，如果我们还能再次遇见埃米莉，会保证她的安全。”苏向她做出承诺。

“谢谢你们，愿圣主保佑你们。”珍妮笑了。

在谈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她们已经得知纵火者是埃米莉，或者说，另一个灵魂莎道，那么接下来，就是去城堡的其他地方，去看到那些属于她们的执念。

愤怒，破坏，与苦厄。

艾瓦没有立刻跟上，只是示意她们等一会，然后，她一点点靠近珍妮。

“艾瓦小姐……！！您怎么……”珍妮显然受到了惊吓，连音调都升高了。

她立马瑟缩在角落里，不敢抬头。

“对不起，珍妮。但我真的很想看看你，我不会害怕的。”

艾瓦走到她面前蹲下，然后轻快地笑了。

“你现在无法看到自己的样子，那我来告诉你，你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脏恶不堪，你的灵魂很干净。”

珍妮抬起头，清秀的脸上满是惊讶，她看了看艾瓦后面的三位精灵。

苏没有看她，她的目光始终聚集在艾瓦身上，眼神有些晦暗，而洛菲和玛丝则向她挥挥手，对她露出肯定的笑容。

“就我所知，很少会有贵族写日记，你这样忠心的仆役也很难得。很可惜，你们被所谓的命运束缚，残酷的现实是你们的枷锁，就算是火焰也无法将它毁灭，但是，你们的善良和勇敢是可敬的。”苏终于舍得将目光从艾瓦身上移开，向珍妮致意。

“谢谢……”

她真的很感激，即使是透明的身体，艾瓦也能看到她眼中闪动的光。

“这辈子从来没有精灵因为我…或者…我是说，因为我说的话而动容呢......”

珍妮看着艾瓦，艾瓦眼中的泪光是她在漫长黑暗中看到的第一粒光芒，渺小却不可忽视。

“谢谢你们。”

……

离开大厅后，艾瓦提议去往三楼，因为三楼是火灾的起点，既然莎道有心让她们看到当年的真相，那她们只好如此。

四人来到属于希恩的房间。她们看到，希恩跪在地上，低着头。

他的灵魂被困住了。

察觉到有精灵来，希恩抬起了头。她们终于得知毁坏油画上男主人的真正面貌了。

他长相斯文，在同龄精灵里较为英俊，只是此刻，他的神情不仅颓靡，还带着一丝懊悔。

“终于有精灵来了吗?你们也是来笑话我的?”

“在这之前，还有谁来看过你吗？”艾瓦问。

“珍妮，那个家伙，她竟敢嘲笑我……我真恨自己当初没将她赶出去，如今我这副模样，就是她一手导致的！”

希恩说的应该是恶魔假扮的珍妮，没想到，恶魔也会对这样的混蛋表示不屑讥讽。

“到现在了你还不愿意反思自己吗?”苏挑起一边眉毛，轻蔑地看着希恩，语气微妙。

“陛下?您都来了?呵呵……不过我都已经死了，也没什么不敢说的了。埃米莉是个没用的精灵，我得承认，她不适合当一位母亲，因为她从来没有为我生下一位合格的继承者，夭折的夭折，残废的残废，克罗斯家族怎么可能会有一位残疾继承人呢?我调换她的孩子，那是为了克罗斯家族的未来着想！而她，却只会闹脾气要孩子，最后放了一场火将我们全都烧死，圣主在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你将埃米莉囚禁，杀了她的孩子，还逼疯了她，你为什么不反思自己做错了什么?！你们的圣主看到祂有你这样的信徒怕是都要气死！”

玛丝受不了希恩这样的阴阳怪调，也替埃米莉和她那被希恩杀死的孩子生气。

苏冷笑一声。

“先生，您在议事堂可是有礼的很，没记错的话，在我们谈论到女性地位和修女院的时候，无论什么提案，您可都是第一个通过的。”

“我现在也不怕得罪您了，老实说，如果不是因为您是女王，这些事情根本不会被放到权力的案板上。我们谈论经济该如何发展，国家该如何稳定运行，没有谁乐意谈论女子的这些无聊事。所有的一切，所有的忍耐，只是因为您，您的强大，让其他女子都跟着沾了光，如果她们妄想成为您，那就是我活着的时候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贵族甘愿臣服于一个女子，也只是因为她有着他们没有的强大能力，但如果有能力，他们不见得不会反抗……陛下，您可时时刻刻都被他们盯着呢。”

“是吗?原来你们一直懂得这个道理。”苏低下头，黑羽礼帽再次遮掩了她的表情。

“谁又何尝不是猎物呢，希恩先生，但现在，狩猎者是我。”

她向玛丝要了圣水，然后慢条斯理地走进房间，走到希恩前面，然后滴下一滴圣水。

不能浪费啊。她想。

“啊——！”希恩接触到圣水，即使是灵魂状的他，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被灼烧的感觉。

“看来教廷给的东西还是有点用处的，用在你身上还是可惜了。”她语调轻松极了，让玛丝她们根本无法得知她此刻的情绪。

但艾瓦知道，身体里逐渐沸腾的血液告诉她，苏仍然在愤怒，静默地愤怒。

希恩没想到自己还会受到伤痛，他看着苏的鞋子。

不知为什么，女王比往常居然收敛了很多，不然，那鞋跟就不会稳稳地踩在地上，而是他的胸膛上了，希恩突然怯怯地想。

“不是所有精灵生来都会忍耐，我很乐意看到他们的行动，正好我缺一个理由收拾他们。”她用鞋尖踢了踢希恩的膝盖，“而这辈子都臣服于我的你，在死后都对我如此忠诚，我很开心。”

“你……！梅特勒斯，我想，很快就有精灵会让你和亚历克斯见面了。”他不甘地看着苏，恶狠狠地说。

“想去地狱?好的，我会通知教廷来处理这座城堡的。愿你们的圣主保佑你们。”她大声地笑了两声，没有再看希恩，而是走向艾瓦她们。

如果一种乐器可以代表一类精灵，那么苏应该会是小提琴。听着城堡无处不在的音乐，看着面前张扬的苏，艾瓦突然这样想。

优雅自信之后，藏着睥睨与一丝轻蔑。它可以是温柔的，当她独自起舞时，夜色中，月光亲吻热烈绽放的玫瑰，薄雾渐起，神秘而又华丽，她闭上眼，沉沦在舞厅之中。

但它同时也可以是疯狂的，循序渐进，步步紧逼之后，突然，音色一转变成尖叫，裙摆下的利刃终于被拔出，那是狩猎者对猎物无情的玩弄，一场癫狂的狂欢。

“走吧，在这里停留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苏笑得很温柔，款款走到众人面前。

然后，她们看到了一个身影。

那是埃米莉。

埃米莉走进另一个房间,艾瓦她们跟了上去。

“埃米莉?!她怎么会在这里?难道…?”

“不,这不是灵魂,是幻影。”苏看着房间里的埃米莉,慢慢地说。

埃米莉坐在床上，温柔地笑着，她伸出一根手指，同床上的婴儿玩闹着。

“安娜……真乖，.…欸！别咬…算了，反正也不疼。”

“我的宝贝,谢谢你,来到这个世界上。这是主对我的恩赐。”

埃米莉低声说着,面前的婴儿似乎累了,软软地松开了咬着母亲的手指。埃米莉见状，则明白她想睡了，于是她轻轻摸了摸婴儿的小脸，然后在她额上留下一吻。

“午安,宝贝。”

模糊地回应她,在母亲温柔的哼唱声中，很快就在睡了过去。

下一秒,场景和人物依然是在这间房间里,但有什么却变划了。

“安娜!我的孩子…！”

珍妮抱着死去的婴儿,背对着埃米莉,肩部不断抖动。

“亲爱的，我们的孩子己经死了啊.…！”希恩抱住埃半莉，无不痛苦地对她说。

“是啊!夫人,安娜小阁下真的已经死了,今天下午,我们就要去为她举行葬礼弥撒了……”珍妮的声音也同样颤抖。

听到“弥撒”，埃米莉的表情几瞬变化，最后，她大哭起来，痛苦地把头埋进希恩怀里。

“这是主对我的惩罚…”

这是埃米莉的第一个孩子,安娜·克罗斯。在寒冬中,她不幸夭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