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裴寂的出现终止了这场危机,那柄剑意凝成的长剑在他指间寸寸碎裂,化作点点灵光消散。
唐择玉/体内气血激荡,他吐出一小口鲜血,面色苍白地回头看向裴寂,明亮的眼睛蒙上一层水汽,带着显而易见的委屈,无声地控诉刚才遭遇的一切。
裴寂见他受伤,眉头轻蹙,取出一枚丹药递到他唇边。
唐择玉微微一怔,没有用手接,而是垂下头,用唇含/住那颗丹药,舌尖无意识地扫过裴寂的手指,将丹药卷入口中。
“裴寂,此子心机深沉,绝非善类,断不能留。”朝闻道见状,心中恼怒,抢先开口道:“而且他养了一只魇鸦。桃花源布局特殊,活物难养,但魇鸦属于冥兽,不受煞气影响,可见他是有备而来。待我擒下他,定能审问出幕后主使!”
玄枭的事唐择玉没有跟裴寂提起过,今日被朝闻道撞见实属意外。
但契约冥兽又不是干了伤天害理的事,朝闻道的反应过于激烈,反而显得奇怪。
唐择玉心中疑虑重重,他抬眸看着裴寂,开口解释道:“前辈,对不起,我之前契约过一只魇鸦。但它还小,我又修为微末,我两还在磨合中,故而有所隐瞒。但我保证,我绝对没有让它协助我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
唐择玉举起手保证,言辞恳切,神色坦荡。
朝闻道冷哼道:“巧言令色!我今天亲眼看见这只鸟离开了桃花源。裴寂,别跟他废话,抓住审一审,我保证他把所有知道的事情全部吐干净。”
裴寂的面上浮现一抹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
他把两个人凑在一起,是想借朝闻道的口给唐择玉送消息,但看起来事与愿违。
朝闻道看出唐择玉有问题,可他揪的方向错了。
裴寂后悔了一开始的决定,他挡在唐择玉身前,把人护在自己身后,对朝闻道道:“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过是年轻人养个小宠物,又不是什么大事,怎么也值得你大动肝火?”
唐择玉有些诧异地看着裴寂的背影,裴寂竟然知道玄枭的存在,可他从来没有说过。
朝闻道难以置信地瞪大眼,这都被他人赃并获了,裴寂还能开脱?
他心念急转,难道裴寂为了取得对方的信任,已经到了可以无视证据,直接睁眼说瞎话了的地步了吗?
还是说这也是在他的计划之内?
他看起来确实不像对魇鸦的存在一无所知。
朝闻道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他不禁开始反思,难道真的是自己沉不住气?
“这么说来,你对他的事了如指掌?”朝闻道话里有话,还得再确认一次。
裴寂颔首,肯定道:“他住在这里,对我恭敬,不曾有事瞒我。你放心,他不是什么坏人。”
即是不曾隐瞒,那就表示裴寂对所有的一切心知肚明。
朝闻道心下稍安,他说服自己,裴寂如此放纵自然有他的道理。
“燕小友,刚才是我冲动了。”朝闻道能屈能伸,当即拿出一瓶丹药,道,“不小心伤了你的契约兽,这是给妖兽疗伤的丹药,给你赔个不是。”
唐择玉从裴寂身后探出半个身子,毫不客气地接过丹药,道:“既然是朝盟主的一番心意,我就却之不恭了。”
他当即倒出丹药,放入契约空间。
玄枭被剑气所伤,有丹药会好的快一点。
“既然误会说开了,那就早点休息。”裴寂道,“朝兄,燕回对你是十分的钦佩,希望你对他不要有偏见。”
唐择玉抓住裴寂的衣袖,仰起头,眼中带着未散的惊悸,低声道:“前辈,我可以不和朝盟主住吗?他刚才差点杀了我,我心里实在后怕。”
“他并非有意为之。”
“我知道。”唐择玉道,“虽然朝盟主凶巴巴的,但我知道他都是为了前辈好,他是觉得我接近前辈别有用心,才会这样对我,我不怪他,可我的心现在都还跳的厉害,不信你摸摸。”
唐择玉抓起裴寂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眼神自下而上地飞落在裴寂的脸上,眼波流转间,似有绵绵情谊。
朝闻道看着他这矫情的模样,不禁想起唐择玉,那小子以前也爱对裴寂动手动脚,偏偏裴寂还纵着他,纵得没个正形。
想到唐择玉,朝闻道心里更堵了,一模一样的脸都没有骗过裴寂,还指望装模作样可以?
他没好气地冷嘲道:“狐媚手段。”
裴寂的手掌紧贴着唐择玉的胸膛,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
他像是在握着唐择玉的心,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次急促而有力的跳动,一下又一下,从指尖传递到他心底,让他的心也跟着不规律地跳起来。
他手指微蜷,面上闪过一丝笑意,低声道:“害怕?”
“怕。”唐择玉看着他,眼神湿漉/漉的,语气里带着请求,“前辈,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吗?我对你更熟悉,看着你心里就没那么害怕了。前辈,好不好?”
唐择玉不想和朝闻道待在一起,虽然心里清楚,裴寂打过招呼后,朝闻道不会再对他怎么样,但那又如何?
眼下可是一个博取裴寂同情心的好机会,他怎么会轻易错过?
朝闻道意识到不妙,他这不是反而把唐择玉推到裴寂身边了吗?
他当场反对道:“不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有我在,你休想靠近裴寂。大不了把这房间给你,我和裴寂下棋论道。”
唐择玉却不理他,只是看着裴寂,轻轻摇晃裴寂的衣袖:“夜深露重,朝盟主远道而来,又怎能让他劳神?前辈,我保证乖乖的,不会吵到你。”
裴寂收回自己的手,掩唇虚咳一声,道:“好。”
他看向朝闻道,道:“朝兄,论道自有明日,不必急于此刻。你且安心就寝,人我带走了。”
朝闻道痛心疾首地看着裴寂,道:“你不必……”
裴寂对他轻轻摇头,示意他不必多言,转身带着唐择玉离开。
唐择玉心中窃喜,乖巧跟上,走了两步忽又折返,端起窗台上那盆桃树,冲着朝闻道露出一个得意的眼神,这才脚步轻快地追出去。
师尊送的桃树当然要和他一起走,他才不留给朝闻道。
裴寂站在廊下等他,琉璃灯的光晕从头顶倾泻而下,像是圣洁的明黄/色薄纱,柔软地披在裴寂身上,勾画出他清俊出尘的轮廓。
灯下看美人,越发觉得其眉目如画,风姿卓越,一颦一蹙都颇具神采。
唐择玉捧着花,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欣赏眼前的美人图。
他一步一步,不是故意磨蹭,只是想时光能慢一点,再慢一点,让他把这一切印刻在心底。
多宝阁后面的卧室风雅,布局上和裴寂在青玄宗的主卧差不多,但东西要少很多。
唐择玉没有把花带进卧室,而是放在外面的窗台上。
内室之中,除了一张宽敞的床榻,还有一张可供休憩的躺椅。
唐择玉的本意是和裴寂住在一起,但没想过要睡一张床,所以看见那张躺椅,他眼神一亮,自觉道:“前辈,我就在这里歇息。”
裴寂走到他面前,让唐择玉的视线集中在他身上,轻声发问:“什么?”
室内的琉璃灯更亮,裴寂人在灯光中,肤白莹润,格外显眼。
距离骤然拉近,唐择玉仿佛能闻到裴寂身上冷冽的气息。
他的喉结滚动,垂眸不敢多看,以为自己没说明白,又重复道:“我可以在躺椅上休息。”
裴寂抬手轻轻一点,唐择玉身后的那张躺椅便消失无踪。
“没有躺椅。”裴寂在他耳边道,“只有床。”
唐择玉回头,放躺椅的地方空空如也,若非地上有一道浅浅的印子,他都要怀疑是自己眼花了。
他的视线落回床上,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和待客的厢房不同,裴寂的床宽敞,柔软,睡两个人不是问题。
裴寂已自行脱下外衣,走向床榻,语气寻常:“早点休息。”
事已至此,唐择玉没有第二个选择。
室内的琉璃灯暗下去,光晕被阴影吞没,室内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中。
唐择玉和裴寂并排躺在一张床上,他们中间还隔着很宽的间隙,就算翻身也不会碰到另一个方。
唐择玉毫无睡意,他盯着黑夜中模糊的垂花纱帐,心情犹如潮汐,起起落落。
他不是第一次和裴寂睡在一起。
他刚被裴寂接回去时,没有安全感还被木偶吓到,常常夜里惊醒,难以入睡。裴寂见他日渐憔悴,便在他床边打坐,守着他。
之后他再惊醒,看到的都是裴寂守护的身影,恐惧消散,心疼就浮上来。
于是他邀请裴寂一起睡。
那个时候,他心思单纯,对裴寂只有感激和敬佩。他害怕被抛弃,恐惧未知的以后,对自己的将来感到迷茫。
他夜里抱着裴寂,从他身上汲取温暖,只会觉得自己摆脱颠沛流离的生活,真正地活过来了。
他把裴寂当长辈,当师尊,心里只有慕孺之情,渴望他的关怀和偏爱。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那份慕孺之情发生了改变,等唐择玉回过神来,一切都已经变味了,他早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如今又和裴寂躺在一张床上,他已难拾少年时的纯粹。
他的师尊,他喜欢的人,此刻就躺在自己身边,虽有距离,可只要伸手就能碰到。
这是他装委屈,扮可怜骗来的。在师尊眼里,他不是唐择玉,而是燕回。
脱离了徒弟这个身份,被压抑的妄念就像是郁郁葱葱的藤蔓,根系扎根在心底,不断地生长缠绕。
他感觉到窒息的痛意,这股痛意充斥着四肢百骸,把欲/望吹的膨胀起来,心跳仿佛有了回声,在他的胸腔内回荡着他不能言说的爱意。
唐择玉忍不住侧过身,偷看裴寂。他安静地睡着,呼吸平稳。
唐择玉胆子大起来,又稍微靠近些许,在黑暗中描绘他的轮廓。
覆眼的鲛纱滑落在枕边,裴寂浓密纤长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脸部的线条就算是在黑暗中,也是清晰优美。
十年的思念在暗夜里疯长,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唐择玉渴求那份属于师尊的温暖。
想要肆无忌惮地靠近,拥抱,肌肤相贴,可最终理智克制了他。
他在不能见光的卑劣欲/望中自欺欺人,做一辈子的师徒就好。
他曾经以为自己可以藏的很好,可现在再一次和裴寂同榻而眠,他才惊觉,他藏不住。
他不敢再看裴寂,又翻过身背对,试图平复自己狂乱的心跳。
可心一旦乱了,又岂是那么容易冷静?
他辗转难眠,又怕惊扰裴寂,动作小心。
当他又一次转向裴寂时,黑暗中冷不丁地响起裴寂的声音:“睡不着吗?”
裴寂没有睁眼,他甚至还维持着一开始平躺的姿势,唐择玉差点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要不我陪你聊聊天?”裴寂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他睁开眼睛,转身面向唐择玉。
声音不是唐择玉的错觉,在眼前放大的那张俊脸更不是。
唐择玉心乱如麻,结巴道:“前,前辈,我,我吵醒你了吗?”
“我没睡。”裴寂声音温和。
他怕唐择玉不自在故而闭眼假寐,但看来效果甚微。
黑暗像是天然的遮掩,让人容易放松警惕,放下戒备。
唐择玉心底的情绪因为裴寂这三个字变的更加汹涌,原来师尊也和他一样。
可他是因为师尊,师尊又是为了谁?过去的那些日日夜夜,他也像现在这般,难以入眠吗?
唐择玉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裴寂的眼睛上,那双灰色的,没有神采的眼睛,失去了鲛纱的遮掩,就像是一道清晰的伤痕,赤/裸地展现在唐择玉眼前。
唐择玉心口一窒,回想起朝闻道对他的态度,有些堵在心口的话,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收不住。
“前辈,请恕我冒昧,朝盟主不喜欢我,怀疑我,是不是和你的眼睛受伤有关?”唐择玉斟酌话语,谨慎道:“朝盟主说的你们,难道伤了前辈的不止一个人?”
裴寂并不意外唐择玉有此一问,既然有些消息不能从朝闻道口中说出来,由他给唐择玉解答也一样。
“我那逆徒只有金丹修为,当然伤不了我。”裴寂肯定了朝闻道的话,道,“打伤我的另有其人,其修为和我不相上下,显然是有备而来。”
青玄宗的化神期就三人,裴寂是化身后期,云复礼的师尊和另一人是化神中期,他们二人从正面和裴寂交手,几乎没有胜算,但要是论偷袭……
在裴寂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还真有可能让他们得手。
不过这个怀疑只在唐择玉的心里过了一瞬,就被他否定了。他了解这两人的性格,绝不会为了夺舍者而坑害同门。
如此说来,便是青玄宗内还有一个隐藏起来的高手,他潜伏在暗处,和夺舍者狼狈为奸。
这个夺舍者到底是什么来头?
唐择玉只觉得眼前的迷雾更重,他原以为是自己倒霉,一时不慎才着了道,可现在再看,阴谋的气息压过来,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前辈后来有追查吗?可知是谁打伤了你?”唐择玉问道,声音有些冷。
“查了,但那人身着玄衣,带着白色的咧嘴面具,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线索。”
听到熟悉的描述,唐择玉背脊生寒,这不就是追杀他的玄衣人?原来他不是第一个。
难怪那日裴寂一听就猜到了,竟是早就打过交道。
“之前我遇袭,前辈说有朋友在追查一桩旧案,可是朝盟主在查这些人?他们不止入侵青玄宗吗?”
朝闻道的身份便于在云州活动,但要插手青玄宗的事还是很勉强。
他没有接触青玄宗,还能得到这些人的消息,可见他们渗透的地方不止一个。
唐择玉此前从未听说过这样的组织,这一切应该是在他被夺舍后,甚至这些人有可能就和他被夺舍有关。
他隐隐记得,夺舍者不是一开始就性情大变,败坏他的名声,而是蛰伏了一段时间,甚至模仿过他的行为,可见他还是有所顾忌。
只是后来这个顾忌消失了,夺舍者开始胡作非为。
“这群人野心勃勃,他们的目标不是青玄宗,而是整个云州。”裴寂没有隐瞒唐择玉,神色凝重,“不要小瞧他们。”
“整个云州?”唐择玉不由地皱眉,道:“好大的胃口。”
云州广袤,横跨南北,城池无数,宗门林立,虽比不上白玉京那样的圣地,但在其他几个大陆间,也是上游佼佼者。
青玄宗的实力在云州能进前十,连它都被渗透,云州的其他宗门还真不好说。
思及此,唐择玉心头一沉,低声道:“前辈,上次我得逍遥盟弟子所救,心存感激。但我观逍遥盟的弟子,似乎对玄衣人一无所知,此事可是朝盟主在秘密查探?”
裴寂灰白的眸子看向唐择玉,沉吟片刻,道:“敌人在暗,我们在明,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打草惊蛇。不过该知道的势力,内部都有防范,朝闻道不是孤身一人。”
“那前辈呢?”唐择玉突兀地问道。
裴寂微微蹙眉:“什么?”
唐择玉小心地追问道:“前辈为什么会住在这里?是因为那些人吗?”
唐择玉了解裴寂,他修的苍生道,心系天下黎民,既然知晓云州有此劫难,他断然不会袖手旁观。
“是,也不是。”裴寂的回答模棱两可,他思索片刻,挑了一个唐择玉比较能接受的说法,“我那逆徒和他们狼狈为奸,被我发现后狗急跳墙,我识破了他们的阴谋,自然被他们记恨上了。若是有所行动,过于显眼。所以我以闭关养伤为由,留在此地,把事情托付给了朝闻道。”
裴寂这话半真半假,他确实是和夺舍者摊牌,才被夺舍者记恨,但摊牌的不是他们的阴谋,而是夺舍。
早在夺舍者出现时,他便知异样,但那时情况不明,线索零碎,便只能先稳住对方。
为了对付他,夺舍者请动旁人,这让裴寂想通了很多事,之前的零碎线索被串联起来。
他心知留在青玄宗只会越发被动,于是借着夺舍者打伤他的事大做文章,从青玄宗搬出来。
他身上聚集了不少视线,不方便行动,就托朝闻道去调查。
他和朝闻道,他在暗,朝闻道在明,相互配合。
唐择玉听的心疼不已,低声道:“前辈,你徒弟欺师灭祖,你可想过要清理门户?”
裴寂闻言,心念微动。
他要是真有清理门户的决心,当初就不会被夺舍者摆了一道。
自从他收下唐择玉那天起,他就没有想过要舍弃。
哪怕知道内里的芯子被人换了,他也留着师徒名分。
不然等他的乖徒儿回来了,却发现自己无家可归,他该伤心了。
有这师徒名分在,不管他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困境,他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裴寂抬起手,手掌落在唐择玉的头上,揉乱他头顶的短发,对他的试探避而不答:“今夜的谈话到此为止,该睡觉了。”
说完他收回手,翻身平躺。
唐择玉抬手,指尖轻轻地碰了碰头顶的头发,那里仿佛还残留着裴寂掌心的温度。
他小心翼翼地又往前挪了挪,拉近和裴寂的距离。
虽然有点遗憾没有听见师尊的答案,但从师尊避而不答的态度中,他察觉到师尊的迟疑。
这是个好消息,他和师尊的关系还有转圜的余地。
唐择玉烦躁的情绪渐渐平息,困意袭来,他闭上眼,沉沉睡去。
等他的呼吸变的均匀绵长,裴寂睁开眼,侧身凝视他,而后长臂一捞,把人拉到身边,揽入怀中。
“欺师灭祖?”裴寂抬手戳了戳他的脸,嘴角带着戏谑的笑意,“你敢吗?”
睡梦中的唐择玉无意识地蹙眉,裴寂在他眉心一点,温和的灵力涌入他的身体,让他睡的更沉。
裴寂把下巴亲轻轻抵在他的肩膀上,压着他的半边身体,活人的温暖气息透过衣衫涌过来,似温暖的春风,让人通体舒畅。
裴寂满足地闭上眼,过去数千个难眠的长夜散去,他终于安稳入睡。
唐择玉做了个梦,梦里光怪陆离,红烛高照,有人坐在垂挂着红色纱幔的喜床上看着他,面容酷似裴寂,却又有所不同。
那张脸比裴寂更冷傲,一双眼睛似太阳一般 ,璀璨生辉,透着金色,却冰冷无情,看唐择玉的眼神充满了审视。
在他的额头上,有一道繁复的金色额纹,梦境朦胧,唐择玉看不清,只觉得这额纹让人平添了几分神圣不可侵/犯的凛然。
唐择玉不受控制地朝着他走过去。
“师尊。”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又不真切。
床上的人冷哼,他挑起唐择玉的下巴,拇指带着狎昵的意味,摩挲着他的唇,迫使他张口,而后探入一根手指。
指腹划过唐择玉的牙齿,带着刻意的挑/逗。
唐择玉露出难耐的神色,他轻哼一声,那双深邃的眸子染上迷离,心里的渴求翻滚着,煎熬着他的身心。
床上的人挑眉,金色的眸中染上笑意,却依旧冰冷:“倒是比……顺眼。”
唐择玉听不懂,他的思绪一片混沌,只剩下本能的交缠。
梦境是跳跃的走马灯,画面零碎。
唐择玉遵循自己的本能,只见床/上那张冷傲的脸染上绯色,眉头轻蹙,似嗔似怒,眼波流转间又难掩春/色。
唐择玉看的心神荡漾,忍不住俯身亲上去,从眉眼到鼻梁,到唇。
他虔诚奉献又索求无度。
当他意乱情迷,攀上顶峰,冷冽的声音落在他耳边:“你当真要欺师灭祖?”
此声如惊雷炸响,梦境支离破碎。
唐择玉猛然惊醒,满头热汗。
窗外天光大亮,他躺在裴寂的床上,身侧已经空了,裴寂早已起身。
唐择玉抬手擦汗,梦境残留旖旎却不清晰,似春风一度的美梦。
他坐起身正要下床,却猛地僵住,掀起被子看了一眼,整个人瞬间红透,像只煮熟的虾子。
他慌张地看向四周,一颗心剧烈地跳动起来,直到确认裴寂不在房内,他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手忙脚乱地抓过屏风上的衣服套上,接连丢出几个除尘符清理了床榻和他自己,确保床榻焕然一新,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后,他才做贼心虚般偷溜出门。
院子里很安静,唐择玉起晚了,裴寂已经陪朝闻道用过早膳,他们给唐择玉单独留了一份。
小甲看见他,立刻给他端过来。
唐择玉摆手,他还是头一次睡的这样沉,竟然对外界毫无感知,难道是因为师尊在身边,他少了警惕性?
想到师尊,梦中的场景似乎清晰起来,唐择脸上还没消下去的热度又涌上来。
他怎么可以……
眼下他一点吃饭的心情都没有,先从院中打水净面,冷一冷自己内心的燥热。
小甲歪头,不理解但尊重,它把食物放到方桌上。
院子里的井水带着寒意,倒是很好地缓解了唐择玉脸上的燥热,待他平复后,他看向小甲,问道:“前辈和朝盟主呢?”
小甲指着院子外面,道:“下棋。”
院门虚掩,看不到具体的情形。
唐择玉此刻正心虚,不敢立刻见裴寂,倒是乐得如此。
他在院中用过早膳,又回房仔细照料那颗桃树,再出来时,见灵厨在泡茶,他上前接过手:“我来。”
灵厨退到一旁,唐择玉泡茶的手法行云流水,比起他的厨艺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不多时,淡淡的茶香飘出,唐择玉端起茶盘,出门去和两位长辈打招呼。
朝闻道看见他,哼了一声,没说话。
裴寂抬头看过来,随口道:“昨晚睡的好吗?”
唐择玉的脸腾地一下又红了,结巴道:“挺,挺好的。”
他确实睡的很沉,还做了不该做的梦。
朝闻道狐疑的目光在唐择玉脸上转了转,又转回裴寂身上,不解道:“他脸红什么?你昨夜非礼他了?”
裴寂刚呷了一口茶,闻言险些呛住,他放下茶盏咳了两声,瞥了一眼朝闻道:“你的酒还没醒吗?”
朝闻道耸了耸肩,低头喝茶。
唐择玉这下不止脸红,脖子也红了。他想控制,可他控制不住,眼底涌上湿意。
裴寂见状,解围道:“我和朝盟主要下棋,你去做自己的事,不用管我们。”
唐择玉如蒙大赦,几乎是立刻转身,快步离开。
他把茶盘放回厨房,敲了敲契约里的玄枭。
昨夜朝盟主那一闹,玄枭过了明路,他反到不用遮掩。
【饿。】
玄枭传递出自己的心声。
唐择玉看向院外,裴寂特意叮嘱,可见他们的棋局一时半会儿不能结束,他正好可以趁这个时间去修炼。
他要赶在无相仙乡开启前,让修为达到筑基大圆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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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章:欺师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