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是一场盛大雨季 第51章 第四十八章

混乱不堪的客厅里。

男人和女人遍体鳞伤，昏倒在沙发上。

女人的衣服还算是完整，而男人的上衣衬衫已然残破得不像样子了。男人裸露着的前胸和后背，全是鲜明的抓痕，还不断往外渗出绯红的鲜血来。

女人的头发糟乱打结，对比初始的浓密蓬松，此刻显得稀疏许多。客厅地面上四处散落着女人的秀发，黑色的发丝也沾染着血色。女人的一双高跟鞋，两个脚跟都已脱落，被丢弃在垃圾桶里，和此时的他们一样，只能当个废物被丢弃在沙发上。

昏暗的房子，不见光亮，从对面高楼投射而来的灯光，时不时照射在男人和女人的脸上。女人的妆容全毁，从嘴角冒出来的血迹和鲜红的口红正好融合在一起，倒是显得有些和谐。至于男人，他的牙齿被打掉了许多，嘴部已然红肿得不像样子。

“砰砰砰！”门外不断传来撞击声。

是那六个保镖，他们一直等候在门外，电梯口，方才听见男人和女人传出来的嘶吼声，想要开门一探究竟，却发现门被反锁，他们无法从外面打开。没有其他办法开门，他们只好靠着合体的蛮力撞击大门。只是坚持不懈撞击了不知几个时辰，屋子里面的嘶吼呼喊声早已停息，可他们却还是没将大门撞开。

他们没有报警叫人，因为这场梦境并非由他们主导，只能一味地撞门。一切对于骆辰不利的因素，都已经被这场梦境的缔造者抹去。

***

而此时的骆辰就安安稳稳坐在自己房间的书桌前。

他从头到脚，一点伤都没有。

对于几个小时前那场硬仗，他也没有一点感觉，只是觉得这对夫妻的战力着实是有些脆弱得可笑，他都还没怎么动手，两人就扛不住，昏倒过去。

骆辰也不是那么性情残暴的人，见两人昏倒在地上，他也没有继续欺负他们，反而还贴心地将两人从地板上扶起来，挪到了沙发上面。

外面下着倾盆大雨，地板上湿气有点重，还是躺在沙发上比较安稳。

骆辰有些受不了满屋子的血腥气味，于是便将茶几、地板上的血迹都擦拭干净。只是，这两人身上的血迹，他是真的懒得处理，所以也就没多管，顾着自己回房间休息了。

他在台灯下，打量着手指上的血迹。这是他今晚的战利品，他欣赏了许久。

没有外人的打扰，骆辰可谓是相当的自由。

他不仅避免了一场家庭暴力，同时也摆脱了那死板的生活作息。

可他还是早早洗了澡上床准备入睡。

因为鹿纪然没有手机，那对的夫妻的手机都设置了密码，他打不开。没有游戏可以消遣，骆辰便翻了翻鹿纪然的房间，也没什么可以用来打发时间的东西。

骆辰甚至连鹿纪然的日记本都没找到。

罢了，还不如睡了呢。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或许他睡着，再次醒来的时候，就能离开梦境返回现实。

于是，骆辰便怀揣着离开梦境的期待，闭上了眼睛。

***

“准备睁眼了哦。”骆辰再度恢复意识，感觉自己身体轻飘飘的，好像不是躺在床上。

“三、二、一。”他有些紧张，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这回睁开眼睛后会看到怎样的画面，他是否已经逃离了这场怪异的梦境，回到了现实。所以在倒数三秒过后，他惴惴不安地缓缓睁眼。

四周水雾缥缈，一看就不是鹿少爷房间会有的配置。

看来自己还在梦里。

“这又是给我干到哪里去了？”骆辰拖着自己又累又困的身体，在雾气朦胧的空间里漫无目的地瞎转悠。

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走了多少时间，只觉得自己好像一只灵魂出窍的孤魂野鬼，在梦境里流离失所。

可他方才停下脚步准备就地坐下歇息一会儿时，远处的大雾似乎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身影有些熟悉。

只见他距离骆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

直到那个身影完全走出了雾气，完整浮现在骆辰面前，他才认出。

原来是鹿纪然。

不是小时候的鹿纪然，而是自己最熟悉的那个鹿纪然。

“你终于出现了。”骆辰利索地从地上站起来，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声线已经变了回来，变回了骆辰特有的桀骜不羁。

这样嚣张又不失傲气的声线，听着才最舒适。

“好久不见。”鹿纪然笑着打招呼。

他……是熟悉的那个鹿纪然没错……但总感觉对比前两个时空的他，此刻出现在骆辰面前的这个他，倒是变得成熟了许多，带着一种经历过很多风雨磨难的气质。

“你……是他吗？”骆辰问道。

“哪个他？”没想，鹿纪然竟反问道。

“怎么？难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个鹿纪然？”骆辰冷笑几声，然后便朝着鹿纪然走去，刚想伸出手去勾搭的肩膀，却不想鹿纪然接下来说出的话语，又让骆辰将伸出的手停留在了半空。

“每个穿越后的时空里都有一个鹿纪然，他们有着不同的性格。所以，你具体所指的是哪一个？”鹿纪然扩充了问题。

“你这是在给我出选择题吗？”骆辰嗅到了阴谋的问题。

“我是认真的。”鹿纪然收敛笑容，转而变得严肃冷静。

鹿少爷突如其来的变脸让骆辰有些毛骨悚然。

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精神分裂了？

“容我思考一下。”骆辰也变得正经起来。这毕竟是鹿纪然主导的时空梦境，他不敢在这里随意撒野。

他方才抛出的那个问题，肯定十分重要，很有可能关系到自己能否顺利逃出梦境。

骆辰顿时开启头脑风暴，在脑子里回忆着几个时空里鹿纪然的表现。

好像都有些奇奇怪怪的。

他们似乎都戴着一张面具，都在隐藏着某种情绪。

既然有些隐瞒和伪装，那么都不应该是最真实的鹿纪然。

最真实的那个他，必然是最纯粹单纯的那个他。

那便只有……

“按照我入梦前所在的时空里的时间来算的话，十年前，在菜市场对面的那所小学旁边的巷子入口处，我和骆致远救下的那个小男孩，他才是真正的鹿纪然。”

骆辰坚定地做出了回答。

“你确定？”鹿纪然试探道。

“不必用疑问句来引起我的动摇，因为我的答案就只有这么一个。不管它是不是你心中的那个正确答案，我都只认定这么一个。”

“为什么？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

鹿纪然一改往日文文弱弱的性格，倒是变得霸道野蛮起来。

“你在逼问我吗？这可是第二个问题，我不想作答。”骆辰最厌烦的就是别人威胁他，他从来不会乖乖被人摆布玩弄。

“嗯？”鹿纪然见骆辰不作答，便又重复了一遍问题，“给我一个理由。”

“我给你一个理由？呵呵……”骆辰冷笑两声，靠近鹿纪然，在他耳边问道，“你是在命令我吗？”

鹿纪然保持沉默。

“怎么？刚才还是一副霸道总裁的风范，怎么我一靠近，你就又泄气了呢？”骆辰质问道，“你现在还有别的问题吗？”

“没有了。”鹿纪然果然不敢再多问。

“那我刚才的答案……”

“你答对了。”鹿纪然肯定道。

“那便好。”骆辰伸了个懒腰，走到鹿纪然背后，拍拍他的肩膀说道，“鹿少爷，这场梦境该醒来了吧。”

“不着急。”

“我怕我再这么睡下去就要到天亮了，你难道打算今天不上学了？”骆辰问道。

“只要我不退出，这场梦境便永远不会醒来，外界的时间也不会流转。”

“嚯，你这么厉害。”骆辰有点刮目相看，“我有点好奇，你这操控时间和梦境的能力，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这些都是源自于我的两个执念。”鹿纪然淡定地说道。

“什么执念？”骆辰问道。

“第一个执念，我想找回我和你的过去。”

“十年前？”

“对。”鹿纪然点点头。

“已经找回来了。”

“你都记起来了？”鹿纪然神色有些激动。

“都记起来了。关于十年前和你短暂相处的那一天。”骆辰肯定道，“你应该知道的，我父母将我抛弃的那个晚上，下了很大的一场雨，我摔倒在泥地里，高烧严重到差点死掉。能把这条命捡回来都算是幸运了，就不要再奢望着保存从前的全部记忆。”

“所以你记得一切，却唯独忘记了与我相处的那一个夜晚？”鹿纪然质问道。

“我不是故意的。对于我来说，儿时和你的相逢，并不是个特别的回忆，相对于我之后遭遇的一切来说，这些并不是刻骨铭心、念念不忘的。”骆辰唏嘘道。

“你真是这么想的？”鹿纪然有些心碎。

“我只是帮你解决了三个小混混而已，只是看你离家出走有些可怜，便领着你回城中村和舅舅一起吃了顿晚饭而已，我只是收留了你一个晚上而已……”

“而已？”鹿纪然被气笑了。

“帮助一个离家出走、没有归处的小男孩，对比我们这些穷人在城中村这样的环境里挣扎苟活的生活日常来说，的确并不是什么重要的……”骆辰没有再说下去。

“可对于我来说，你那日的收留，是我此生都不敢随便忘记的回忆！吕晨，这两个字我铭记了整整十年！”鹿纪然嘶吼道。

“我知道，如今我了解了你的家庭，我也理解你。”骆辰将两只手都放在了鹿纪然的肩膀上，希望可以用自己的力量来稳定住鹿纪然有些失控的情绪。

“你当真理解？”鹿纪然扭过头来，眼眶已然红晕湿润。

“嗯，我又不是什么冷冰冰的机器人。”骆辰带着温暖的笑意，然后便伸手抹去鹿纪然的眼泪，“都多大了，都快要变大人了，怎么还会哭鼻子啊。”

“呜呜呜……”

骆辰不哄还好，一哄，鹿纪然哭得便更加矫情了。

“好了好了，我不说你了。”骆辰将娇羞的鹿纪然搂进自己的怀里，“这样好了吧，我一直抱到你不哭为止。”

“那我就要流一辈子的眼泪。”

“你要是真有这实力，我也愿意抱你一辈子。”

“真的？”

“真的。”

骆辰一口断定。

“不用一辈子，相隔十年，能与你在澄州重逢，我已经非常知足了。如果你能再平安度过这个雨季的话，我会更加快乐。”鹿纪然道。

“什么意思？难道……”骆辰心头一颤。

“是的，第一时空里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鹿纪然松开了怀抱，当着骆辰的面说道。

“我真死了？”骆辰惊恐。

“那倒没有那么惨，我和保镖们赶到的还算及时，医生保住了你的生命，可你却一直没有醒过来。”鹿纪然解释道，“因此，我才会开启时空穿越，只为了救回你，这便是我的第二个执念。”

鹿纪然道出了时空穿越的真相。

“当然，救回你的同时，我也想让你找回从前丢失的关于我的那一块记忆，所以才会在这次的时空里，让你穿越到我的身上，跟我共享一副身体。”

“所以……你白日里一直都和我待在同一个身体里？”骆辰震惊。

“嗯，我和你是同时清醒过来的，所以你所看的一切，我做出的所有动作行为，你的想法，你的心里话，我都能感知到。”鹿纪然说着说着便忍俊不禁。

“你个变态！你还笑！”骆辰的脸顿时通红。

关于洗澡前，骆辰的想法……

“到底谁才是变态啊？”鹿纪然挑逗道，“我多大方啊，都把自己的全部展现给你看了，你还厌弃。”

“我不是……我……哎呀……这多不好意思。”骆辰扭过头去。

“你是在害羞吗？”鹿纪然追问道。

“没有，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你知道就知道呗。”骆辰打死不承认自己的羞涩。

“其实我让你穿越到我的身体里，也是藏了别的私心的。”

“你是想利用我帮你出口气吗？”骆辰戳穿。

“嗯，只是我的小小仇怨而已，我特地设置了一场梦境，就是想专门为你提供一个可以大展身手的空间。在梦里，你不用顾及现实的秩序规则，只需要大胆地做自己就好。”

“那你全程看下来爽吗？”骆辰问道。

“你很勇敢，比我勇敢得多。如果当年的我也能像你这般勇于反抗该多好，是不是就可以避免一些痛苦的悲剧了。”鹿纪然自责道，“现实里的我根本没有梦里那般幸运。我当年并没有像你那样逃课，提前出校园。我是趁着傍晚校门口人多眼杂，在保镖发现我之前逃走了。尽管我已经研究了很久的路线，却还是在学校附近迷了路，还很倒霉地碰到那三个小混混。若不是你和骆叔叔及时出现，恐怕我已经……”

“反正结局就是，我带你回了舅舅家，好吃好玩地招待你，哄你开心，让你尝到了生活的甜头，从而在冥冥之中改变了你的一生？”骆辰深情说道。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