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时处春节前夕,月穷岁尽,辞旧迎新。
凤仪宫内,传来一阵某个小不点愉快的读书声:“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萧晚安端坐桌案前,顶着个陶瓷小黄鸭,高声朗诵着。沈则欢抱了几枝梅花推门进来,打断她:“大过年的,念什么呢?”
“《元日》,王安石……”
沈则欢再次打断她:“别念了,去把‘新桃’写了。”
“啊?……我?”
“对就是你。”
“之前宫里头的对联不都是房夫子写的嘛?”
沈则欢放下了还带着露水的梅花枝,坐到他身边,轻抚着他的小脑袋瓜:“可你现在长大了呀~”
“长大了跟写春联有什么关系?”某小只疑惑不解。
“在母后的家乡,新春佳节,都是后生写的春联。”
“安安是后生?”
“这里的后生,可以是刚刚提笔的孩子,也可以是刚刚及第的学子,就算是名落孙山,也会向长辈献上自己的墨宝。”
“为什么嘞?”萧晚安还是疑惑不解,可能在他看来,写春联,献墨宝这些事,都是历届状元和朝廷重臣的义务,跟其他人无关。
沈则欢揪了揪他的耳朵,低声训诫:“不是所有人都会是状元,可每个人也每个人都才能。知能善用,是你应该做的。”
“哎呀~耳朵要被揪掉啦!”萧晚安躲开她的“施法”,可怜兮兮的倒到她怀里:“母后~安安要没有耳朵啦~”
沈则欢见他耍宝,伸出手指抵住他的小脑袋瓜:“打住!”
“呜~”某小只乖乖坐好了。
“还有一点,人的一生中,心境是最重要的。表相可以伪装,但心境会流露在纸上。”沈则欢缓缓抱住他,温柔地轻抚他的背:“母后想知道母后的宝贝安安是开心快乐还是伤心难过。所以母后想收集安安一生中很多很多的墨宝,安安愿意写给母后嘛?”
萧晚安想到了其他,眼中溢出泪水,埋首在她怀里:“嗯……那安安可不可以在送给母后的同时,再给父皇一份,好不好?”
“好,你父皇在天之灵,一定会看着安安长大……”
“‘天之灵’一定是一个好地方,安安长大了一定要去‘天之灵’找父皇,告诉父皇,我们都很想他……他是个坏蛋……”小不点嘟嘟囔囔。
“好,你父皇是坏蛋!”沈则欢揪着他的小脸蛋,开怀的笑了。
日落西山,桑榆暮景。
自从先皇故去,宫里头已经很久没有办宴席了,就连除夕这夜,也只是在凤仪宫内小聚。
如今凤仪宫前,萧晚安小朋友拉着宋靖疆兴冲冲地贴春联,结果他自己不够高。正举着春联不知所措,就被宋靖疆一把举起。沈则欢换好喜庆的大红衣裳走出凤仪宫,门前的一大一小顿时傻了眼。
“母后……”“明月……”
反应过来后,萧晚安小朋友毫不留情的把春联拍在墙上,挣扎着落地,又迅速扑向沈则欢:“母后!!!”
“哎呦!”沈则欢被撞得后退半步:“小不点!最近壮了不少嘛!”
跟在她身后走来一位老妇人扶了她一把,温声回道:“皇上最近跟着微臣习武,每天都有进步嘞!”
沈则欢回头,不其然撞进她神采奕奕却不失亲和的眼眸,莞尔道:“是嘛?那安安确实是厉害嘞!”
萧晚安乖乖站定,向封燕然行了一礼:“学生见过夫子。”
封燕然微微颔首:“微臣告退。”
封燕然转身想走,沈则欢伸手想留。收到封燕然放心的眼神,她只好着人相送。
送走封武师,萧晚安环顾四周,疑惑道:“咦?惊鹊姨母和鸣蝉姑母嘞?”
“她们俩啊?早上就带了几个你宋叔叔的亲卫,跑去京郊打猎了,说要给今晚团圆饭添些野味。怎么还没回来?”
夜幕降临,沈则欢抱着萧晚安坐在凤仪宫内临时摆的大圆桌前,和宋靖疆三人一起吃团圆饭。
凤仪宫的配殿内,惊鹊带领着凤仪宫的宫女太监一起小聚。一如往年,逢年过节,能出宫的就出宫去和家人团圆,不能出宫的就聚在一块儿,热热闹闹的也不算太冷清。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萧晚安可怜兮兮地被拉下去睡觉了,尽管他非常非常想守岁,最后也只能抱着被子哼哼唧唧的发誓今天一定要熬过钟声响起,然后进入梦乡。
一阵热闹散去,沈则欢也回道内室,卸下繁重的凤冠,突然被宋靖疆从后面抱住。
“你做什么?”她犀利回头,不满的瞪着宋靖疆。
宋靖疆喝了几坛酒,满面红光,耍赖着抱紧了她:“明月好生无情!”
沈则欢轻蹙着眉,把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拍开:“死鬼,一边去!”
宋靖疆心里一痛,落寞的摇了摇头,瘫坐在雕梁画栋的千工床上,陷入柔软的蚕丝被里。
半晌,沈则欢洗尽铅华,没好气地轻踹他一脚:“你什么时候这样贪杯了?”
宋靖疆咕踊着钻进被窝里,嘟嘟囔囔的回话,醉态尽显:“在边关习惯了……边关这会……估计下的雪厚得都能把人埋了……”
沈则欢气的先开蚕丝被,给了他一巴掌:“你倒是自在,这可是太后寝宫。”
宋靖疆拉过她的手,贴在脸颊边:“清风明月,天生一对!”
沈则欢看着他陶醉的眉眼,沉默良久。须臾,又给了他一巴掌:“今晚乔度怀怎么没在?”
他睁开眼,眼神迷离的看向她:“乔度怀……乔度怀……他在自己府里开席呢……你怎么关心他?!你……”
沈则欢疑惑,蹙眉问道:“御林军乔统领,你一手提拔上来的,怎么一声不吭就在府邸里办宴席?”
“乔度怀……今日趁着除夕放假……我又在……京城……他少了些压力……娶妻呢……”
“娶妻?”
沈则欢回忆,好像一个月前,御林军统领乔度怀上书过要结婚,希望可以请一个月的假回乡办婚宴。但她回复说临近过年,京城宫城治安都需要人手,他走不开。
良久,她叹了一口气:“哀家失德,治下有臣子要请假回乡成婚,都没办法批准……。”
“这不怨你。”宋靖疆拉过她抱着,浑然没有方才的醉态,宽慰她:“皇家先祖马上得的天下,而先帝防备武将。老一辈跟着先祖能征善战的武将的老的老,死的死……这一辈就我一个还是前朝遗臣之子……”
沈则欢靠着他,恨铁不成钢的锤了一下枕头,道:“新一辈武将需要培养,那些文臣倒是一天天只知道指点江山,纸上谈兵!!!”
宋靖疆叹息着抱紧了她:“这不怨你……明月。”
沈则欢茫然的望着雕着九龙环凤的床顶,沉默良久,才轻声道:“这么多年,好像只有你可以让我信任了。”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错落的脚步声。少顷,门外传来鸣蝉的高升请示:“太后娘娘,臣有事求见!”
沈则欢又给了他一巴掌,起身整理衣袍。
少顷,沈则欢一本正经地端着在一旁的木椅上。宋靖疆上前去开门,和门外的鸣蝉来了个脸对脸。
鸣蝉立马反应过来,连忙后退一步,行了个军礼:“臣有事禀报。”
宋靖疆率先转身进屋,坐在沈则欢身边。鸣蝉让一众亲卫等在门外,自己阖门快步走了进来递给沈则欢一封密信。
沈则欢接过密信,不等细看就惊得站了起来,失声道:“怎么回事?”
宋靖疆扯过密信,仔细阅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