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皇上——”
内堂摆着一张长桌,所有人都在忙碌,有条不紊的切菜,擀皮,拌馅。
萧晚安明黄的身影就这么窜了进去,嘴里嘟嘟囔囔:“我才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上课!”
内堂里的众人,连忙放下手上的活计想行礼请安,萧晚安摆了摆手,左右环顾却不见沈则欢和房光磊。
丞相府的书房内,房光磊遣退众人,与沈则欢对坐在榻上,为她添上一碗粗茶。
沈则欢淡淡一笑,端碗轻抿这粗茶:“丞相清廉,乃国之幸事啊。”
房光磊对她的调侃一笑置之,无奈摇头:“太后娘娘,近日民间流言又起,说当年……”
沈则欢笑得温柔,不容置疑的打断他的话:“陈芝麻,烂谷子。过去的都过去了,无论如何,皇帝一定是不可置疑的皇帝,哀家亦是不可置疑的皇太后。”
“不是关于太后娘娘与皇帝。”
“那是关于先帝的?”沈则欢反问道
“是。”
“哦?”
“自从先帝驾崩,皇帝登基,就有谣言说元敬太皇太后当年乃是一胎双生。可先帝爷高祖皇帝早年间兄弟相争过于激烈,还差点波及到姚氏一族。所以为了防止日后兄弟相争伤及无辜,再加上当时宫中水深火热,就把其中一位送出了宫。”
——元敬太皇太后姚氏,讳琳琅,字宗政。
将门虎女,戎马一生。
与先帝爷高祖皇帝青梅竹马,年少成婚。历经了血雨腥风,半座江山都是她亲自打下来的。
六十五岁身子初登凤位,六十六岁晋位太后,移居如晔行宫颐养天年。八十高寿才溘然长逝,谥曰:“元敬”。
沈则欢沉默良久,摇了摇头:“无妨,就算是,也威胁不了哀家。”
“太后娘娘深谋远虑,可微臣派了许多人去查,除了谣言没有一点蛛丝马迹。可事关天家威严,总不能是空穴来风,空口无凭就来扰乱人心吧?”
“也是,萧霆积威甚重,晚安有他当年的风范,平白造谣他们不敢……哀家即可命令卫皇司去查,房丞相也该跟皇儿好好讲讲天家之事了。”
“微臣遵旨。”
两人踏步回道正堂,就见夏肖带着萧晚安吭哧吭哧地包饺子,弄得脸上沾满面粉,让人想笑又不敢笑。
其实萧晚安会包饺子,他虽然是三岁登基的皇帝,但他总是喜欢粘着沈则欢。这是孩子的天性,他自己想控制都控制不住。更别说他非常享受待在沈则欢身边的时间,哪怕只是晨起时换衣间迷迷糊糊的撒娇。
他包的很好,但是贪多贪足。薄薄的面皮,裹着有他拳头大的的馅料,然后发现了面皮破洞的地方,就揪点面团补上。如此往复,再擀的薄一点放进窑里烤,那就是比他自己脸还大的锅盔了。
沈则欢忍俊不禁,走过去伸手捏他的小脸蛋:“哎呀,这是谁家的小花猫呀?”
萧晚安委屈巴巴地撇了撇嘴,扭动着身子表示抗议:“母后!儿子生气啦!”
沈则欢想收起笑容,但是忍不住。
“母!后!”萧晚安转身扑进她怀里,气呼呼地对着其他人喊到:“笑吧!笑吧!朕不生气!”
他知道没有人敢笑,但是有人笑了。沈则欢抬眼望去,眉目见的威严浑然天成。
那人忍下笑意,一拱手,不缓不急的躬身行礼:“属下肖庭,见过太后娘娘。”
萧晚安离开沈则欢的怀抱,稚嫩的脸庞上也浮现出威严之色。那人笑着保持行李的姿势,沉默不语。
少顷,萧晚安开口,嗓音减去稚嫩,略显肃然:“你是何人?”
一时间空气中好似高悬了一柄还滴着温血的长剑,无人开口应声,自称“肖庭”的男人倒浑然不觉,一动不动的伫立在那里,好像要随时征服那把剑。
良久,房光磊上前立于肖庭身前,向沈则欢行了一礼:“肖庭只是微臣府上的一名府卫,单字一个‘策’字,无意冒犯先帝爷名讳,还请太后娘娘与皇上海涵。”
众人皆惊,萧晚安问道:“丞相府府卫肖庭,可知冒犯天威,该为何罪?”
肖庭不卑不亢道:“属下知道,可属下姓名皆来自家父,属下不好擅自更改。”
夏肖搬来一张太师椅,萧晚安坐上去却显得这张椅子有些宽大,他还是挺直腰背坐的正直。沈则欢拒绝了夏肖搬来的太师椅,站在萧晚安身后,自上而下的俯视着这个男子。
“朕亦孝心在怀,本该不允许有与先皇名讳冲突的姓名出现。然而你的姓来自你的父亲,朕亦应该将心比心,命你往后自称你自己的字就好了。”
“属下谢皇上成全。”
肖庭表面恭敬,但是眼底一闪而过的不屑被沈则欢看在眼里。
这个自称“肖庭”男人,从始至终都没有跪地行礼。要不是她和萧晚安不在意这些虚礼,今天心情也不错,这个人早就人首分离了。
皇帝给一个在丞相府的侍卫改名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在沈则欢看来,萧晚安越来越像驾崩三年的萧霆了。
蒸锅之下的铁锅沸腾依旧,铁锅之上的蒸锅叠得不能再高。蒸汽不断往上窜,经验老道的厨子都知道,这个时候蒸锅里的水饺,已经到了要熟不熟的时候。这个时候把蒸锅搬走,让蒸锅的余温,把饺子闷到全熟,就可以让饺子停留在最鲜嫩的状态。
饺子馅不老不柴,饺子皮晶莹剔透,足以馋死在场包括沈则欢一众老餮。
萧晚安闻到鲜味,恢复一个孩子的行为作风,等不及饺子放凉就吭哧吭哧的吃得满嘴都是。
虽然他不知道蒸饺子应该吃一个什么火候,但是他知道,冬日里最鲜美的饺子,胜过宫里难得名贵的任何一道菜。
“母后,你也吃!”萧晚安试探着踮起脚,夹着饺子递给沈则欢。
沈则欢蹲下抱住萧晚安,张嘴接下萧晚安递来的饺子,笑得慈爱:“晚安乖,母后吃下一趟的也可以!”
“真是母慈子孝!”所有人如是想着,都忽略了母子二人眼底间的厌恶和仇恨。
有大臣闻风而来,恭维道贺,仿佛这满屋的人真的其乐融融,毫无嫌隙。
京郊,长昌村。
日落西山,血色漫天。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茅屋内,坐着一位气度不凡的男子。他捂着胸口,紧紧盯着地上刚刚气绝的尸体。
“主公!”有人敲门叫他。
“怎么回事?”
那人刚刚也刚刚经历的一场缠斗,惊疑不定的回道:“属下失职,但这……好像是暗龙卫的人呐!”
“……呵!好样的!”他猛的一拳捶在墙上,脆弱的墙体瞬间不堪一击,四分五裂。
但他好像是气不过,又好像是没看见,反正这屋子最后就剩一堆废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