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下来,我学会了看她的脸色。她眉头皱得紧时,我就离远点,干完活悄悄走。
她要是只是例行公事地骂几句,我就会大着胆子,在院子里多磨蹭一会儿,帮她递个东西,扫扫院子。
再背猪草去,奶奶骂归骂,有时是蒸红薯,有时是粥,有时是馒头,都放在房檐下的凳子上。
她像是知道我吃完了最后的一块饼子。
第六天下午,天变得比娃娃的脸还快。我背着比平时更沉的一捆柴火往回走,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把我淋了个透心凉。
她看到落汤鸡一样的我,张嘴就骂:“下雨天不知道往回跑?头长着是当摆设的?淋病了谁管你?还不是我这个老不死的倒霉!”
骂完,她扔给我一条发硬的旧毛巾,带着太阳晒过的暖味 :“把头发擦擦!死在外面我可没钱给你买棺材!”
雨一直下到天擦黑也没停。
奶奶在屋里窸窸窣窣忙活了一阵,端出来一个冒着热气的碗。
“喝了!别死在我这门口!”她把碗往我手里一塞,语气凶得像要杀人。
碗很烫,我差点没拿住。低头一看,浑浊的姜黄色汤水里,竟然卧着一个白生生的荷包蛋,蛋黄隐隐的透出黄色,像裹着一包蜜。
我愣住了,抬头看她。
她立刻别开脸,恶声恶气:“看什么看!灶火没管好,蛋掉锅里了,喂猪可惜!”
我姜汤的热气熏得我眼睛发酸,鼻子堵得厉害。
我小口小口地喝着,辣辣的姜味从舌头一路烧到胃里,又把那股暖意逼到四肢百骸。
那个荷包蛋,我吃得格外慢,一点点咀嚼着。
那天,我没有回家。盖着她扔出来的旧棉袄,窝在屋檐下的柴火垛
里。
六天以来,第一晚踏实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