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静老师可真漂亮呀,小律!”阿蛮双手拄着窗台一脸羡慕地目送樊静远离,她见小律不吭声,又补了一句,“既漂亮又大方。”
“樊静老师确实很好,但芍药老师在我心中永远排名第一。”祖律闻言警觉地看了一眼阿蛮。
“芍药老师骑自行车,樊静老师开小汽车。”阿蛮立马争比赛第一似的对祖律强调。
“那又怎么样,老师们骑自行车或者开小汽车和我们有什么关系?”祖律翻开日记本扉页准备写下第一篇日记。
“你还真准备写呀,我觉得樊静老师根本没有时间检查。”阿蛮将自己那本皮面日记收进抽屉。
“那笔零花钱对我很重要,我不会对重要的事抱有一丝侥幸心理。”祖律手握钢笔在日记本扉页上端端正正写下四个字——留守日记。
“孤儿不算留守儿童,你不算,我才是。”阿蛮抢过祖律的笔试图涂掉扉页那四个字。
“阿蛮,你记住,芍药老师在这个世界上活一天,我祖律就一天不是孤儿。”祖律双手抱着日记本转过身将阿蛮挡在身后。
“你就那么喜欢芍药老师?芍药老师可没有给我们每天三十块零花钱,芍药老师可没带我们去电影院。”阿蛮抽出几根打包回来的薯条一股脑儿塞进嘴巴。
“芍药老师已经照顾我们两年,樊静老师照顾我们才一天,阿蛮,我真是懒得和你计较……”祖律抿起嘴唇摇摇头做出一副颇为无奈的表情。
“反正就是樊静老师好,樊静老师比芍药老师漂亮,樊静老师比芍药老师大方,樊静老师身材比芍药老师苗条!”阿蛮不依不饶地把手做成喇叭状凑到祖律耳边叫嚷。
“樊静老师好,那你今晚就去跟樊静老师住吧,别住在我家里!”祖律将阿蛮手中的薯条抢过来扔在脚下踩踏成泥,阿蛮的枕头随后也被她抡圆胳膊扔出窗外,祖律此刻只想堵上耳朵安安静静坐在桌前写日记,她想从得知芍药老师婚讯的那天写起。
08月01日周日阴转晴
芍药老师给我的写字桌抽屉里塞满了喜糖。如果她可以不嫁人,我宁愿这辈子都不吃任何一颗糖果,我也可以为了她一辈子不吃蛋卷冰淇淋和烤肉。
我在去裁缝铺的途中丢人地哭了一路鼻子,忍也忍不住,越想越难受。方老头是个远近闻名的老色胚,他的儿子方力伟也不知道靠谱不靠谱,我好怕芍药老师结婚之后像我妈妈一样受欺负。
我准备向打铁铺老张预定一把长刀。那个姓方的小子万一欺负芍药老师,我就扛着长刀去挑断他的手筋脚筋,让他一辈子没有办法挥拳头。芍药老师有史以来第一次对我发出了挨揍警告。
我当然知道她只是吓唬我,芍药老师从来都不打人,她身上没有镇上那几个古董老师的恶习。顺便说一句,她今天又叫了我两遍小野马,我认为这个称呼很适合我。小野马,小野马,真的很好听。
08月05日周四晴
芍药老师的婚礼今天在金水大酒店隆重举行。老师穿婚纱的样子像是一只体面的白天鹅,方力伟像是一只满脸褶子的猥琐皱巴小猴。我在婚礼上负责给芍药老师提婚纱裙摆和给方小猴递婚戒。
我实在太讨厌那只皱巴方小猴,讨厌到想捡起石块砸破他的猴脑袋。那只小猴的爸爸方老猴也很讨厌,他的目光一直在阿蛮胸口和腿上扫来扫去。芍药老师说得果然没错,镇上那帮狗东西不仅惦记年轻姑娘,还惦记小孩,所以她不让阿蛮出门涂口红绝对正确。
芍药老师趁婚礼换装的功夫让人把我叫到身边一通数落。她叫我把脸上的厌恶藏起来一点,我就听话地把脸上的厌恶收进了心里的行李箱。我可不想在婚礼这天惹芍药老师生气,那样她就会变成一只竖着眉毛盯着我的苍鹰,我真怕她会突然振翅发怒啄我的眼睛。
09月03日周五晴
阿蛮昨天在金水超市偷东西被逮到,我替她写了检讨。芍药老师今天发现过后批评了我一顿,她肚子里还怀着宝宝,我和阿蛮以后要尽量少惹她生气。
我宣布从今天起,正式将芍药老师列为重点保护对象。我要像保护国宝大熊猫一样保护她,未来也会保护她的孩子,她的爸妈,金水海母也和我一起会保佑她们一家。
09月04日周六晴
樊静老师今天中午来接我和阿蛮出去吃饭,她远看近看都很赏心悦目,既像是摆在美术馆里的艺术品,又像是一尊生长出血管的冰雕。
我们去镇上的肯迪劳吃了汉堡、炸鸡和薯条,饭后樊静老师带我们去看了新上映的电影,又去文具店买了两个厚厚的皮本日记本,她还给阿蛮买了整整一盒美人鱼中性笔。
樊静老师待我和阿蛮很好,她的车里有淡淡的香气,我有点想念芍药老师的自行车后座了。
……
祖律花费两个小时第一次正式书写她的那本《留守日记》,她觉得释放情绪理顺自我的感觉很是畅快,难怪樊静老师会要求她和阿蛮每天写日记。
“阿蛮,进来吧,我不生气了,别在窗下傻坐着啦……”祖律收起日记本推窗召唤阿蛮。
“阿蛮?”祖律没有听到阿蛮回应心中一惊,阿蛮每次和她生气都会一个人在窗下呆呆坐着,祖律只要跑过去哄她几句,她马上就会擦干眼泪笑嘻嘻地和祖律和好。
祖律立即关上窗子跑出去找阿蛮,院子里根本没有阿蛮的身影,祖律跑到院外,阿蛮原本的家依旧如往常那般房门紧锁,她拔腿向阿香食杂店的方向狂奔,跑着跑着被石头绊倒一个跟头摔在路中间,脖颈上挂着的钥匙被甩到两米开外。
祖律见四下无人便双手捂着磕坏的膝盖呜呜大哭起来,大约几分钟后,前面有个人骑着自行车过来,她便收起哭声拖着伤腿挪到路边。
“小朋友,你的膝盖流血了,我带你去诊所处理一下伤口吧。”那人见状急忙停下自行车查看祖律伤情。
“没关系,你走吧,我再歇一会儿就好。”祖律低下头不好意思地偷偷抹干净脸上的眼泪。
“怎么,担心我是坏人?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镇上新来的民警,近期刚到岗,我姓庄,你可以叫我庄宁,这是我的证件。”庄宁从口袋里取出警官证递到祖律面前。
“我的伤口不要紧,你能骑自行车带我去阿香食杂店找人吗?我的朋友不见了,我想看看她有没有去阿香食杂店。”祖律抬起羞红的面颊向庄宁请求。
“好吧,那我先给你简单处理一下。”庄宁从车筐里取出一瓶水冲洗祖律膝盖伤口,刺啦一声撕下一条衣服下摆替她进行包扎。
祖律坐在庄宁自行车后座又开始想念白芍药,她无法想象老师得知阿蛮被方老头占便宜会气成什么样子,祖律希望老师肚子里的小宝宝不要受到妈妈情绪波动影响,她希望芍药老师不要被气病,健健康康。
庄宁一路载着祖律来到阿香食杂店,阿香婆婆说她没有看到阿蛮,祖律拖着伤腿绕到食杂店北墙根儿去找,那里散落着几根还未被风卷走的烟头。
“阿婆,我打个电话。”祖律掏出三毛钱硬币放到阿香食杂店玻璃柜台。
“芍药老师,方老头现在在家吗,你快去帮我看一眼。”白芍药一接通电话祖律便急匆匆地对着话筒拜托。
“老师现在去前院确认一下,五分钟过后打给你。”白芍药听到祖律的请求马上会意。
“小律,他没有出门,躺在床上看电视,你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白芍药五分钟之后回拨到阿香食杂店。
“阿蛮和我吵架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我担心她被方老头骗走就找你确认一下。”祖律没敢对白芍药说是她将阿蛮赶出家门。
“你在阿香食杂店乖乖等着,我马上就去和你汇合。”白芍药没法对阿蛮这个孩子放宽心。
“老师,你肚子里怀着宝宝千万别出来找人,咱们镇上新来的庄警官在帮我一起找,你在家里等消息就好,我找到阿蛮会给你回电话。”祖律不等白芍药回复就抢先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