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刃
第一章秋夜·冷酒·不归人
秋已深。
风从远山吹来,卷起满地枯叶,萧索得如同这个江湖。
街是长街,很窄,碎石铺就的路面在残月下泛着青冷的光。街的尽头有一盏灯笼,在风里摇晃,灯罩上写着一个“酒”字。
有灯,就有人。
人坐在灯下。
这是个很瘦的男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长衫,膝上横着一柄刀。刀鞘陈旧,缠刀的布条也已磨损,露出底下暗沉如夜的木质。
他没有看刀,只是在听。
听风,听落叶,听三里外一只夜枭掠过枯枝的振翅声。
更远的黑暗中,有脚步声传来。
很轻,却很稳,一步接着一步,不疾不徐,像是丈量过这片土地。
他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恰好按在刀镡上。那里有一个浅浅的凹痕,像是被另一柄武器的锋刃磕碰出来的。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
门没有关,风抢先一步涌入,吹得灯笼疯狂摆动,光影在他脸上明灭不定。
门外站着一个人,身形高挑,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线条分明的下颌,和一双薄削的、抿成一条线的唇。
“这里有没有酒?”声音清冷,是个女子。
“有。”男人回答,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
“有没有能醉人的酒?”
“酒不能醉人,能醉人的,只有人自己。”
女子沉默了。风撩起她斗篷的一角,露出腰间一抹亮眼的红——那是一柄短剑的剑穗。
她走了进来,坐在他对面的条凳上,摘下兜帽。
一张苍白而美丽的脸,眼神却很空,空得像两口深井,映不出半点灯光。她的视线落在他膝头的刀上。
“很多人找你?”
“不多。”
“能找到你的,都不多。”
“找到我的,通常只有两种人。”
“哪两种?”
“想杀我的,和想被我杀的。”
女子唇角似乎向上弯了一下,但那绝不是笑。“我是第三种。”
“哦?”
“我想请你杀一个人。”
“我不再杀人。”
“听说过‘幽谷’吗?”
男人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他拿起桌上的粗瓷酒碗,喝了一口。酒是劣质的烧刀子,辛辣割喉。
“继续。”
“幽谷的主人,要杀一个人。代价是一本剑谱。”
“什么剑谱?”
“《残月映雪》。”
长街之上,忽然死寂。连风都仿佛停了下来。
男人的手指离开了刀镡,缓缓摩挲着酒碗粗糙的边缘。他的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女子脸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为什么找我?”
“因为普天之下,敢对幽谷拔刀,并且可能活下来的人,不超过三个。你是其中之一。”
“可能活下来?”
“九死一生。”
男人忽然笑了,笑声干涩。“听起来很公平。”
他站起身,将刀重新系回腰间。“人在哪里?”
“七天后的子时,落星坡。”
他没有再问,径直向门外走去。经过女子身边时,他停了一步。
“你叫什么名字?”
“明月。”
“名字很好听。”他说,“可惜,今晚没有月。”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门外的黑暗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名叫明月的女子独自坐在灯下,拿起他留下的那半碗酒,一饮而尽。辣意从喉间一直烧到心底。
她看着空碗,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你不是不杀人。你只是,不再为过去而杀人。”
第二章旧恨·新仇·局中局
落星坡其实并不是一个坡。
而是一片巨大的、干涸的河床,布满了圆润的鹅卵石。据说在很久以前,曾有流星坠于此地,故而得名。
今夜无星,亦无月。
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墨色,沉甸甸地压在整个荒野上。
他来了,依旧是一身蓝衫,一柄旧刀。
他站定在河床中央,像一颗钉死在地上的石子。他在等。
等那个幽谷要杀的人,或者,等幽谷为他设下的杀局。
时间一点点流逝,子时将至。
风中传来了不一样的声响。不是一个人,是很多人。衣袂破空声,脚踏碎石声,呼吸声……从四面八方向他围拢。
他握住了刀柄。冰冷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奇异地让他躁动的心平静下来。
“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他开口,声音在空旷的河床上传得很远。
黑暗中亮起了火把。
十几个黑衣人如同鬼魅般浮现,将他团团围住。他们手中持着各式兵刃,眼神麻木而凶狠,像是被驯养的野兽。
为首的一人上前一步,脸上带着一张青面獠牙的鬼怪面具。
“刀魔传人,我们等你很久了。”
“我不是什么传人。”他淡淡地说,“我只是一个拿钱办事的杀手。”
“事到如今,还想狡辩?”面具人冷笑道,“若非刀魔独门心法,普天之下,谁能在这个年纪将‘断水刀意’练至无声无息的境界?”
他沉默。有些误会,本就无需解释。或者说,江湖从来不需要真相,只需要一个动手的理由。
“交出《残月映雪》剑谱,留你全尸。”
“剑谱不在我身上。”
“那就去阴曹地府,向你的死鬼师傅要吧!”
话音未落,面具人已率先出手!他双手一错,两道乌光如毒蛇出洞,直噬他的咽喉与心口!
快!准!狠!
与此同时,周围的十几个黑衣人也同时发动!刀光剑影,织成一片死亡之网,向他罩下!
他没有动。
直到乌光及体前的刹那,他动了!
刀光一闪!
没有惊人的气势,没有刺耳的破空声。只有一道淡淡的、如同新月般凄冷的弧光。
弧光掠过。
时间仿佛停顿了一瞬。
“嗤”的一声轻响,面具人手中的两道乌光齐中而断!他脸上的面具也从中裂开,露出一张惊骇欲绝的中年人的脸。
中年人的额头上,出现了一道细细的红线。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发出一声嗬嗬的怪响,仰天倒下。
那道弧光并未停止,如同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地漫过周围。
第一个冲上来的黑衣人,刀才举到一半,动作便僵住。他的脖颈处缓缓渗出血珠。
第二个,第三个……
弧光过处,如同秋风吹过麦田。
仅仅一刀。
一刀之后,还能站着的,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横刀而立,刀身上竟没有沾染一滴鲜血。残月般的刀锋在黑暗中,泛着幽幽的光。
他微微喘息着。这一刀看似轻描淡写,却几乎抽空了他大半的内力。刀魔的“断水一刀”,本就是毕其功于一役的招式。
“好一刀‘残月’。”
一个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他猛地回头。
是那个叫明月的女子。她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静静地站着,仿佛已看了很久。
“果然,《残月映雪》并非剑谱,而是刀诀。是刀魔将剑意化入了刀法之中。”明月的声音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平静,“幽谷要找的,从来就是你。”
他没有否认。“你是谁?”
“我?”明月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无尽的苦涩与嘲讽,“我是上一任幽谷之主的女儿。也是他们现在,必须要除掉的人。”
“为什么?”
“因为我父亲临死前,将幽谷最大的秘密告诉了我。一个关于‘它’的秘密。”
“它?”
“一个存在于阴影中的组织,比幽谷更古老,更庞大。幽谷,不过是‘它’摆在明面上的一只手。”明月走近几步,凝视着他的眼睛,“而你师傅刀魔,当年就是发现了‘它’的存在,才遭致灭门之祸。他们追杀你,不是因为你是什么传人,而是因为你是唯一的活口,是可能知晓‘它’存在的证据。”
信息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头。
多年来独行江湖的孤寂,层出不穷的追杀,那些深埋的谜团……在这一刻,似乎找到了源头。
不是仇杀,不是夺宝。而是灭迹。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们都不想死。”明月的声音变得决绝,“更因为,我们都有想要弄清楚真相。我父亲的死,你师门的血案,背后都指向那个‘它’。独自一人,我们永远无法触及真相,只会被各个击破。”
她向他伸出手,手腕上有一个淡淡的、如同新月状的疤痕。“合作。或者,现在就杀了我。”
他看着她的手,又看向她空茫而坚定的眼睛。
风再起,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也吹动了两人之间凝滞的空气。
良久,他缓缓收刀归鞘。
“去什么地方查?”
明月收回手,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有一个地方,或许留有线索。我父亲最后去的地方——‘无灯镇’。”
第三章迷雾·鬼镇·往生债
无灯镇,顾名思义,是一个没有灯火的镇子。
并非这里的人不喜欢光明,而是据说在二十年前,镇上一夜之间发生了一场离奇大火,火灭之后,镇子就变得邪性起来,每每入夜点灯,非但灯火无法照亮,反而会引来不祥之物。久而久之,便再无人敢在夜间点灯。
当他和明月踏着黎明前的最后一丝黑暗走进镇子时,感受到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死寂。
街道两旁的房屋大多破败倒塌,焦黑的木梁像一根根指向天空的枯骨。即便是少数尚且完好的建筑,也是门窗紧闭,感受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焦糊、霉变和某种不知名腥气的味道。
“你确定是这里?”他问。他的手指一直按在刀柄上,这里的压抑感让他极不舒服。
“确定。”明月低声道,她的脸色在熹微的晨光中显得更加苍白,“我父亲留下的最后一份密档,指向这里的往生栈。”
往生栈在镇子的最西头,是一栋独立的二层木楼。相比其他建筑的残破,它竟然保存得出奇的完整,只是招牌早已腐烂掉落,门前积着厚厚的灰尘。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
大堂里空荡荡的,只有几张歪斜的桌椅。柜台后面,坐着一个老人。
一个非常老的老人,头发几乎掉光,脸上布满深刻的皱纹,一双眼睛浑浊不堪,几乎看不到瞳孔。他穿着一件打满补丁的灰色长袍,一动不动,像是已经在这里坐了几百年。
“住店?”老人的声音干涩得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
“找人。”明月上前一步,将一枚黑色的、形如残月的玉佩放在柜台上。
老人的眼皮抬了抬,那双浑浊的眼睛扫过玉佩,又扫过明月和他。
“这里没有活人。”老人说,“只有往生者。”
“我们找的就是一个往生者。”明月紧盯着老人,“二十年前,来这里住过店的一个刀客。”
老人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不记得了。”
“他会记得这个。”一直沉默的他突然开口,同时,他的手握住了刀柄。
没有拔刀,仅仅是这个动作,一股无形的锋锐之气已弥漫开来,柜台上的灰尘被激起,簌簌飘落。
老人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他沉默了很久,久到仿佛又过了一个轮回。
“二楼……甲字房。”老人最终嘶哑地说道,“自从那人走后,就再没开过。”
楼梯很窄,踩上去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甲字房在走廊的尽头。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锁。
他伸出手指,在锁芯处轻轻一按。“咔哒”一声,内力透入,铜锁应声弹开。
推开门,一股浓郁的尘埃味扑面而来。房间很小,只有一床,一桌,一椅。
桌子上,放着一盏油灯。
灯是普通的青铜油灯,积满了灰。
明月的目光却死死盯在那盏灯上。“无灯镇……唯一的灯?”
她走上前,小心地拂去灯身上的灰尘。在灯座的底部,她摸到了一些凹凸的刻痕。
借着从破窗透入的微光,她看清了那些刻痕——那不是文字,而是一幅极其简陋的刻画:一片波浪,托着一轮残月。
“这是什么?”他问。
明月没有回答,她的手指沿着刻画的纹路反复摩挲,似乎在感受着什么。忽然,她眼神一凝,运起内力,指尖在灯座某个位置重重一按!
“咔嚓!”
一声机括轻响,灯座的侧面弹开了一个小小的暗格!
暗格里,只有一张薄薄的、泛黄的羊皮纸。
明月深吸一口气,将羊皮纸取出,展开。
上面没有文字,只有一些断续的、古怪的线条和符号,像是某种地图,又像是某种不为人知的密文。
而在羊皮纸的右下角,画着一个清晰的标记——一个被火焰环绕的瞳孔。
“是‘它’的标志……”明月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这是我父亲留下的……他查到的东西。”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那个老人嘶哑的、如同诅咒般的声音:
“你们……不该来这里……”
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他与明月对视一眼,心中同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两人几乎同时冲向门外!
走廊里空无一人。
当他们冲到楼梯口时,发现大堂柜台后的那个老人,已经不见了。只在地上,留下了一件灰色的破旧长袍。
整个往生栈,死寂得仿佛从未有过活物。
他猛地回头,看向甲字房内那盏诡异的油灯。
灯,不知何时,竟自己亮了起来。
豆大的火苗在昏暗中跳跃,投射出扭曲晃动的阴影,将整个房间映照得如同鬼域。
而那火苗的颜色,竟然是幽绿色的。
第四章背叛·真心·月同辉
离开无灯镇的过程异常顺利,顺利得让人心慌。
那股如影随形的窥视感和危机感,在他们拿到羊皮纸后,反而消失了。仿佛对方的目的已经达到,或者,是在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
羊皮纸上的内容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头。明月的父亲用生命换来的线索,指向的究竟是什么地方?那个被火焰环绕的瞳孔,又代表着什么?
傍晚时分,他们在一处荒废的山神庙落脚。
庙宇破败,神像倒塌,唯余残垣断壁,勉强可遮蔽风寒。
他在庙外寻了些枯枝,升起一堆篝火。跳动的火焰驱散了秋夜的寒凉,也映照着两人各怀心事的脸。
“谢谢你。”明月忽然开口。
他正用一根树枝拨弄着火堆,闻言动作顿了顿。“谢我什么?”
“谢你信我。”明月抱着膝盖,看着跃动的火苗,“也谢你,没有在那时就杀了我。”
“我从不杀合作伙伴。”
“是吗?”明月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如果这个合作伙伴,一开始就对你有所隐瞒呢?”
他的眼神锐利起来。“你隐瞒了什么?”
明月低下头,声音变得很轻:“我父亲……并非自然死亡。他是被‘它’处决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开始暗中调查刀魔灭门一案。他临死前派人送出的密信,除了让我逃,还提到了你。他说,刀魔有一个传人尚在人间,是揭开所有谜底的关键。找到你,接近你,利用你吸引幽谷和‘它’的注意,我才能在暗中查探……”
她的话语,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刺破了一路以来勉强维持的信任。
他的手指缓缓收紧,握住了身边的刀柄。空气瞬间变得凝滞,仿佛有无形的刀锋在两人之间生成。
“所以,从落星坡开始,就是一个局?”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是。”明月承认了,她的肩头在微微颤抖,“我需要一个够分量的诱饵。而你,是最好的人选。”
沉默。
死一样的沉默。
只有柴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忽然,他松开了刀柄,拿起酒囊喝了一口。
“我知道。”
这次轮到明月愣住了。“你知道?”
“你的破绽很多。”他平静地说,“一个幽谷叛逃的大小姐,不该那么轻易找到我的落脚处。你的眼神里有恨,有决绝,但独独没有恐惧。一个真正被追杀的人,不会是那样的眼神。”
“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还跟你来?”他看向庙外漆黑的夜空,目光仿佛穿过了遥远的距离,“因为我也需要利用你。利用你背后的信息网,找到我师傅当年被害的真相。我们,不过是互相利用。”
明月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原来,自以为是的布局,在对方眼中不过是一场心照不宣的交易。
一股巨大的失落和苦涩淹没了他。
良久,她才涩声问道:“现在……交易结束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将酒囊递给她。“喝一口。”
明月怔怔地接过,依言喝了一口。烈酒入喉,带来一阵辛辣的暖意,也冲散了些许寒意。
“我小时候,”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种罕见的飘忽,“很怕黑。师傅总说,剑客要心无畏惧。后来,他死了,我一个人在黑暗里走了很久……忽然就不怕了。”
他转过头,看着明月,火光在他的眼中跳动。“因为最黑的黑暗,我已经见过。剩下的,不过是影子。”
明月的心猛地一颤。
她看着这个男人,看着他那张被风霜刻满痕迹的脸,看着他那双沉寂如古井的眼睛。她忽然明白,他背负的东西,远比她想象的更加沉重。
“这张图,”她拿起那张羊皮纸,“我们……还一起查下去吗?”
他看着她眼中那微弱的、混合着愧疚和期盼的光芒,久久没有说话。
就在明月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的时候,他开口了。
“我习惯一个人。”他说,“但两个人……似乎也不算太坏。”
明月愣住了,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暖流同时涌上她的鼻尖和眼眶。她用力眨了眨眼,将那股湿意逼了回去。
“下一个地方是哪里?”他问。
明月将羊皮纸凑到火光下,仔细辨认着那些古怪的符号。“根据我父亲笔记里的参照……应该是在西北方向。一个叫‘赤海’的地方。”
“赤海?”他微微皱眉,“那是一片戈壁荒漠。”
“图上标注的终点,就在那里。”明月指着一个由交叉线条组成的奇特符号,“这个标记,我父亲笔记里提到过,叫做‘寂灭之眼’。”
她抬起头,望向远方无尽的黑暗,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无论那里有什么,真相,或者死亡,我们一起去面对。”
他拿起一根燃烧的树枝,轻轻抛入火堆,激起一片飞扬的火星。
“好。”
一夜无话。
天将破晓时,他忽然醒来。
篝火已将熄灭,只剩下暗红的余烬。明月蜷缩在火堆旁,似乎睡得很沉。
破庙的断墙外,渗入一缕极其微弱、但冰冷彻骨的杀意。
这杀意与无灯镇的感觉同源,却更加纯粹,更加古老。
他无声地握紧了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