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漠河，北京 第17章 赵二平

“许康平你一天不打，上房揭瓦。三天不打，天庭泼猴都得听你调令了是哈？！”

赵二平叼着小鸡骨头，是很想摆出个阴狠的表情来吓唬一下这个手下败将的。

奈何小女娃奶呼呼的粉桃脸怎么瞅怎么可爱，故意扮凶的小表情猫儿似的，恁地招人疼。

许康平压根就没看出来人家小姑娘很生气。

他更焦虑着这位姑娘的眼睛，毕竟这次是他们工作组做得太过分，没认定犯罪事实之前就去殴打别人，这无论怎么讲，都是大错特错的。

小许正直地认为，应该追究整组人的法律责任，首先就要从他自己做起。

所以他就接着一箩筐一箩筐的废话往外蹦：“你刚才用筷子的时候，不是夹菜，而是拿筷子头摸索着去勾菜，还有你是听见你哥说话之后才把脸转向他的那个方向的。”

……你当自个是学校老师那，回答这么详细干什么！

二平小姑娘让他给气的，张牙舞爪地就奔着他说话的方向扑过去，恨不得挠他一脸血印子。

最终却扑进了一个温暖怀抱里。

许萍翠哆嗦着一把将闺女搂在怀里，抚着她的眼睛，却连问都不敢问。

二平小老虎果断变奶猫，恨不能窝在娘怀里喵喵叫上一阵，自然也就顾不上许康平这个讨厌鬼。

反正有顺子哥在，姓许的逃不过一顿收拾。

安顺把饭碗一扔，闷不吭声地往许康平跟前一站，那意思很明显：有话快说，说完受死。

小许同学就开始温温吞吞地碎碎念：“我是哈尔滨医科大学的学生，主修胸心外科的，但是您也知道，基础医学的很多知识我作为医学生都是知道一些的。比如眼睛受到外力碰撞之后的紧急治疗方法……”

在他说道“医科大学的学生”这七个字的时候，安顺就拎着他的脖领子往二平那边送，小许同志就随着他的动作垫着脚尖跟着移动。

等安顺把他扔到二平身边的时候，许康平的那一摞絮絮叨叨的废话还没讲完。

……好像也没必要继续说了。

安顺就给了他两个字：“看病。”

——

王学志扔给赵平平一句话：“有病去看，闺女，不要把自己的毛病耽误了哈。”

赵平平就瞅着他，冷笑：“你这跟山洞一样的胃口，也是病吧？你怎么不去看看。”

“绝症，无药可救，不浪费社会主义珍贵的医学资源。”

王学志两口下去，再解决一个大馒头。

“无药可救你还吃什么吃？告诉你，王学志，吃人家东西手短，这事你必须答应我。”

老王点头，行啊。

“这鸡肉是你娘做的？”

“废话，还能是我做的？”

“那我要是手短，也是在令堂那里手短，关你什么事！”

“我是村会计，账目审核是我的职责。党在基层开展工作必须团结人民群众，你不让我参与，就是违背党中央的原则！”

王学志叹服：“呵，好大的帽子啊，没事，我脑袋大，这高帽我收了哈。”

“……所有收支账都是由我经手，没我参与，你没办法开展工作的。不信你试试！”

“试试就试试。”

赵平平使出杀手锏：“你信不信我去赵正德那里通风报信？”

王学志怜惜地望着最后一块鸡翅膀：“闺女，再闹腾我就告诉你娘去。”

赵平平咬牙切齿。

姓王的这招才是杀手锏。

她只好转求他人帮助：“许汉口同志，你的意见呢？”

“他是我这组的人必……”王学志话都没说完。

“民主路线啊，王同志，你不要搞一言堂！”赵平平已经敲着桌子开始战斗了。

两个人同时瞪着许汉口：你的意见，赶紧说！

许汉口心里话，我没意见啊。你们俩接着演，演得多热闹啊，好看。

只是领导的面子，他总是要给一点的。

许同志就哈哈笑着，说道：“哎呦，您们俩这一公一母斗得风生水起的，小人我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哇！”

王学志这皮糙肉厚的主，不需要太尊重。

“不过啊，姑娘，我就代表我自个儿给您个建议，您考虑考虑？”许汉口把从王学志嘴边上抢过来的半截玉米啃进自己嘴里，

“您那，现在就让王学志开个凭据，就当这鸡是老王从您家买的，本来也该这样不是？然后您就家去，照顾好您妹，照顾好令堂，管好这个就齐活。旁的您甭操心，成不成。”

听见这话，王学志和赵平平的面色都不太好看。

“我不清楚姑娘您知道了什么，但无论您怎么琢磨的，怎么揣摩的，请相信政府。姆们大老远跑这来不是为了祸害老百姓的，惩前毖后治病救人，谁做了什么谁该承担什么责任，一切以事实和法律为标准。”

赵平平把王学志手上另外那半截玉米也抢过来，送给许汉口：“那事实之一就是，我作为本村会计，有义务配合你们工作，是不是？”

……这姑娘真倔。

许汉口啃玉米，还是交给王学志去对付吧。

等了半天没人接茬，赵平平那眼睛又亮闪闪地盯着他，最终王学志硬着头皮抗下了这招：“是的，但……”

“那有义务，就有权利。作为赵家坎村的会计，我有权利参与您们的工作，积极配合，并行使监督的权利。”赵平平立刻顺竿上，穷追猛打。

……我对付不来，老许，要么还是你上吧。

许汉口根本不搭理他们俩，只一门心思扑在玉米身上。

王学志沉默半晌，就问了赵平平一个问题：

“你到村会计这个岗位上工作，是你父亲赵正立授意你这么做的么？”

“不是。”赵平平否认得特别干脆。

老王刚刚放下心，就听见这不省心的姑娘来了个大转折。

漠河的冬夜降临得很早，下午刚四五点的光景，阳光已经沉落西山，只剩一丝余晖，给站在门口的年轻女子抹上了一层微红的胭脂色。

赵平平平静地说：“是勇锦爷爷的安排，我父亲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