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愿星在活动中心附近吃了顿饭,她随意推开一家快餐店,点了招牌汉堡套餐。
店内生意太好,汉堡鸡排需要现炸,她向后倚了下,听到后厨油锅呲啦一声。
一声略熟悉的嗓音敲在她耳边。
“阮愿星?”
她回头,茫然无措,是徐千朗。
他抓了头发,比那日同学聚会穿得还要利落体面,往这边走时,阮愿星嗅到他身上明显的香水气味。浓郁的木质香,像烂木头。
怎么和谁都能偶遇?
阮愿星局促地往内靠了靠,僵硬地伸出手挥了挥。
“好巧。”她对徐千朗自然有印象,印象不坏,但也仅限于不坏。
她想起双肩包上明显二次元的挂件,有些赧然地侧过身。
他轻轻笑,自来熟地坐到阮愿星对面的位置,拉开椅子的吱啦声实在刺耳,阮愿星蹙了眉,想要拒绝的踌躇之中,他开口。
“是很巧,我来c市参加交流会议,就在这附近,你也是……来这附近办事?”
他语气非常友好,但看上去是现充的概率太大了,阮愿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闷闷“嗯”了下,心里想着,他怎么还不走。
徐千朗真没打算走,他扫码点了套餐,自说自话起来:“这次会议主要研究了宠物从幼年期开始‘促健康长寿’的议题。”
见阮愿星恹恹不感兴趣,他轻笑:“也就是为小猫咪延年益寿,争取活到二十岁以上。”
事关小猫,阮愿星当然感兴趣,她抬起一双杏眼,闪着好奇期待的光。
能让自家宠物更长寿,没有哪个毛孩子的父母会不感兴趣。
她有问过沈执川他来c市满满怎么办,本以为他将猫寄养给宠物店了,却不想他说,在他朋友家。
她自然信任沈执川,至于他的朋友,甚至觉得稀奇。
自小,在阮愿星印象中,她几乎找不出沈执川有朋友,她至少还有零碎几个一起约着食堂午饭,他总是围着她转,很少独自出门。
大学时,他不参加社团,不参加多数活动,成绩不卷也是连年断层第一包揽奖学金的存在,恨不得天天跑十公里去接阮愿星放学,他驾照考得非常早,刚拿下就买了辆二手车方便看她。
“目前还没有研究出定论,但我这里有套按摩方法,可以交给你。”他温和地说。
他问了阮愿星的餐号,不多时,拦下她想起身的动作,将两份餐端了过来。
徐千朗很擅长开启话题,阮愿星捧着汉堡,时不时礼貌性接几句话。
“七点有参观猫舍的活动,一起去吗?”他语气仍旧温和,一只手却超出了安全界限,去够她的手腕。
还未碰到,她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
她承认会对沈执川有一定程度的纵容,同样还理不清他们之间的关系和感情,但并不是面对谁都可以。
任谁都会觉得徐千朗是位翩翩君子,可她慌得如坠深海。
“不用了,太晚了。”
猫舍一般位置在郊外,就算是夏天,一来一回到九点左右天已经黑了。
他们到如今才见过三面,远不到可以一起去郊区过夜的程度。
徐千朗喝了两口气泡充足的可乐,他声音喑哑:“那些猫都很粘人,你会喜欢的。”
他得寸进尺,将薯条沾了番茄酱递给她。
阮愿星吃薯条从来不沾番茄酱,也不喜欢别人手里拿过的食物。
她拿起手机假装回复消息,实则发给沈执川定位。
来接我,哥哥。[小猫求求.jpg]
阮愿星许久不对他用撒娇口吻,实在太急太慌,下一秒就收到回复。
好。
只一个字,却让她这样安心。
她将那根薯条推到一边:“有人来接我,抱歉。”
她已经决心回去删掉徐千朗的微信,即使她再迟钝也能看出他强烈的目的性。
徐千朗笑:“你哥哥吗?我陪你一起等。”
这时,两个年轻女孩进来,为首那个阮愿星十分眼熟,正是活动给她发无料的那位。
店内坐满了人,她们四处寻找拼桌的位置,为首看到阮愿星亮了眸子,往她这边走。
“姐妹,可以拼个桌吗?”
庆幸超过了与陌生女孩见面的恐慌,她挪挪座位点点头。
为首的女孩介绍她圈名浅浅,阮愿星尴尬地说可以叫她琉璃,徐千朗此刻表现非常坦然有礼,主动为两位女孩去拿了餐。
她们交换了微信,女孩子开朗地和她讲自己印无料时遇到的趣事。
他们刚说了几句话,估计才过不到十五分钟,迎客铃响起,她在一片炸鸡的香气中清晰嗅到最熟悉安心的气息。
盖过了刺鼻的烂木头味。
阮愿星侧过脸去看,她才发现沈执川平日的表情是很冷的,近乎淡漠的平静,下颌线绷得很紧,像莹润却冷硬的玉石。
他目光越过阮愿星,落在徐千朗身上,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审视。
他迈开长腿往这边走,对上她眸子的那一刻才如同初雪消融,弯起眉眼:“星星,走吧。”
浅浅抬眼看了看阮愿星、徐千朗和沈执川,眼中闪过看到八卦的好奇。
阮愿星刚站起身,徐千朗慢悠悠开口:“原来接她的是……哥哥啊,再见面看沈律师,果然气度不凡。”
他依旧笑着,和沈执川不同,笑容才是他最普遍的表情,他总是笑着。
沈执川毫无负担地接受了这个称呼,他伸出手牵过她,往外跨了一步,半揽着她的腰:“嗯,是最亲近的哥哥,徐先生还有事吗?”
他怀里很温暖,称得上发烫的热,阮愿星缩得更深,像只被折断角的小鹿。
浅浅心直口快:“他们说要去猫舍呢。”她为这对话添了一把火。
那两个女孩来拼桌时,徐千朗又提了一次,阮愿星仍旧没接话。
沈执川莞尔:“家里小猫粘人,不喜欢妈妈身上带着其他味道,还要谢过徐先生好意了。”
他轻拉着阮愿星便走。
今天他开了辆阮愿星没见过的车,她不敢问,沈执川虽然在笑,可脸色明显不好。
他依旧体贴为阮愿星系上安全带,她闻到他发丝间清冽的洗发水香气,青柠檬的气息。
可迟迟没有启动,他一只手捧着阮愿星的下颌,静静看了许久,指腹蹭过她的唇角:“这里……沾了些沙拉酱。”
她没有挣扎,揪住了他的衣角。
紧闭的车窗外,能看到摇晃的树枝,起风了。
他没再说话,很轻地松开阮愿星,启动了车。
-
他跟着阮愿星上楼时,她心中一团乱麻,可离开那处恐慌后知后觉烧得更猛烈,蔓延进最深的角落。
和沈执川在一起,会安心许多,她为沈执川开了门。
“药箱放在哪了?”他进门便问,阮愿星不明所以,指了最内侧的抽屉。
他让阮愿星侧坐在沙发上,而他掠过餐厅的座椅,单膝跪在她面前。
这不是第一次这样坐,他轻仰视着阮愿星:“哥哥看看,别动。”
温热的手指撩起上衣下摆,细白如雪的腰间,一圈浅淡的青紫实在刺眼,像从远处飘落的烟云。
他伤了她,即使她没有喊痛。
“沈执川……?”她轻扭动身体,敛下长睫,意图从他滚烫的掌心逃脱。
“是上药,别怕,嗯?”他温柔地蹭过来,额发蹭过她膝盖外侧的软肉。
打开药油,倒在手心搓热,手指带着药油特有的略带刺激的清凉。
起初,只是虚虚地贴着,但下一秒,便完全覆盖在她不盈一握的腰肢,用恰到好处的力道缓慢揉散这一点淤痕。
似乎要将失控的情绪连带这碍眼的痕迹一起,彻底化开揉散。
“是我不好。”
他忽然开口,声音略显沉闷。
屋内钟表走针的响声此刻格外明显。
他被这一点淤痕刺得心底生疼,指尖都在轻颤。想要揉散淤青便需要用些力气。
……他舍不得。
强烈的自厌在心底蔓延。他竟然伤了她,即便失控,刀尖也应该插进自己的心口,怎么可以让她疼。
阮愿星知道他说的是这一圈淤痕,她用鼻音轻哼一声,轻微的酸胀感后,便放松一样还算舒适。
她逐渐软下半边身子,靠在沙发背上。
“让它过去吧。”她轻声说。
像她一如既往信奉的圭臬,逃避,当做从未发生过,一切照常,日出日落。
酸胀越来越轻微,比微落下的雨还不如。
他再一次得到了赦免,独一无二的青睐。
一如那天他从容从楼上跌落,如愿摔断了腿,换得她推掉约会前来找他。可这一次,受伤的是她,而他是始作俑者,是罪魁祸首。
他轻垂眸,呼吸颤抖得厉害,温柔圈着她的腰肢,放下那片布料。
“对不起……”他闷着嗓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阮愿星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没事,一点也不疼。”
他轻“嗯”了一声,听起来更可怜了。
“今天……”
他提及今天,阮愿星便下意识认为他说的是徐千朗的事,她不知自己为何心虚,在他还未说完话,就忙着打断解释。
“是偶遇。”她补充,“和偶遇你不一样的……”
就算是精心策划,她也更愿意“偶遇”沈执川。
沈执川侧过脸颊,轻贴在她膝头:“嗯……星星把他当成哥哥的对照组了?”
说不清他的语气,应该是不满的,可又带着几分温软的笑意,
她忙否认:“不……不是……”那滴泫然的眼泪落下,正滴在他的侧脸上。
怎么能一样呢……
他很轻地擦干那滴偶然的泪水:“我知道,星星。”
“即便你对他有意,那也是他的错。”
偏袒之意,过分至极。
是勾/引,是恶意接近,是趁虚而入。
她想要也没关系,他总会让她,只能看向他一个人。
他会用尽所有去赎经年的觊觎窥伺和昨日伤痕的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