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咒 第28章 极端关系（二十八）

“林津和不是我第一个杀的人。”谢鑫眼睛里的光全然消失，他彻底失去了所有，不管是亲人还是爱人，没有人为他停留。

“我第一个杀的人，是我爸。”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们是不是一直找不到他的去向？”谢鑫目光空洞地看着前方“那是因为他就埋在我们家后院。”

很多年前，谢鑫的父亲出轨不顾家，每次回家就是要钱，要不到钱就开始闹，把家里的东西都给砸坏。

“那个男人明明都已经出轨了，但他却不愿意跟我母亲离婚，非要拖着她，在他眼里也没有我这个儿子。”说这些事的时候，谢鑫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仿佛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他甚至还将他在外面的小三带回了家，说要跟那个小三住下来，把我们赶出去……”

说着，谢鑫就笑了起来笑得疯魔。

方宇泽：“后来发生了什么？我相信你不是故意要杀他。”

“后来，有一天他又回家了。”

那个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喝得醉醺醺的，走路也摇摇晃晃，看起来十分可怕。

谢鑫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敢躲在暗处看着。

男人发现了他躲在角落，在屋里转了一圈之后朝他走过来。

谢鑫很害怕，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你在怕我？我是你老子，你怕我什么？”

谢鑫不敢出声。

“你回来想干嘛？”谢母开口把他吸引了过去“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好了，你看一眼，没问题就签字。”

“你要跟我离婚？”男人倏然回头“你要跟我离婚？”

“我们现在这情况还有必要继续过下去吗？”谢母也怒了“你不是都已经在外面有人了吗？这个家你也不要了，为什么不离婚？”

“我就不离，这栋房子也是我的，你要想离婚就给我滚出这套房。”

“这房子是我出钱建的，谢建平我告诉你，你别想再进这房子一步，我们离婚之后你别再回来……”

他们吵得好凶，谢鑫被这样的场景折磨了太久，一面是害怕，一面是痛苦。

他本来应该像之前那样好好躲着，等他们吵完，等谢建平离开……可是那次不一样--谢建平打了他的母亲。

或许是积怨已久，又喝了酒，谢建平下手很狠，谢母到底是个女人，根本不可能是对方的对手。

谢鑫冲上去想救自己的母亲，才靠近就被一把推开，摔倒在地方。

他努力了好几次，始终没办法将谢建平给拉开，最后他的目光放到桌面上的水果刀上。

那一瞬间，他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拿起刀捅向谢建平后背……他杀了他，他杀了自己的父亲。

谢鑫后知后觉地害怕，竟然又把刀从谢建平后背拔了出来，后退了很多步。

他看见谢建平不可思议地回过头，错愕地看着他，然后缓慢地摔倒在地上。

谢鑫已经吓傻了，拿着刀的手不断颤抖，不知所措……

谢母晕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醒，她醒过来的时候谢建平尸体已经凉了，谢鑫拿着刀躲在远处不停地抖，他害怕。

她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但是她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孩子是杀人犯，她得保护自己的孩子。

于是她把谢建平的尸体埋到后院，对外就说谢建平跟小三在外面过，再也不会回来了。

反正谢建平出现在家里的次数本来也少得可怜，没有人会怀疑他们。

“她是想保护我，但是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她其实也开始害怕我了。”谢鑫哭笑“我猜她一定很害怕某一天我还杀了她。”

母子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冷淡，他们从来没有提起过后院的谢建平，那是一个禁忌一般的名字，或者说是一个定时炸弹。

不知道是因为那件事还是谢鑫本身的性格原因，他一直不合群，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只有一个人愿意跟他待在一起，是林津和。

谢鑫不住在那片工厂附近，拆迁也没有影响到他家，他只是在那附近上学。

谢鑫和林津和就是在学校里认识的，他们是一个班的同学。

一开始两人并不熟悉，但林津和是一个很热情开朗的人，谢鑫跟谁关系都不行，一直到跟林津和成为同桌。

提到林津和，谢鑫脸上露出一点真心的笑容：“他是我生命里为数不多的光。”

说完，他脸上的笑意淡下去：“我亲手毁灭了这束光。”

方宇泽点点头：“我想你心里一定也很难过。”

谢鑫把目光放在翟知臣身上：“你也这么想？”

翟知臣疑惑：“为什么问我？”

谢鑫：“或许，你能够感觉得到我的心情。”

翟知臣没有应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谢鑫觉得无趣，便自顾自地往下说：“我不喜欢回家，不想面对我妈，所以总喜欢自己一个人往那片沼泽地跑，想在那边待着，后来林津和发现这件事。”

林津和认为谢鑫一个太孤单了，所以他也经常陪着他去沼泽地，陪他一块在沼泽地那边游戏、聊天、分享彼此的心事。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一直待在一起，是彼此最亲密无间的朋友，这样的关系一直维持到小学毕业、初中毕业……

他们不在同一所高中，但是联系一直没有断过。

少年情窍初开，开始想要迈入人生新的阶段，在这期间他们也经历了很多事情，最后在高三的时候确定了恋人关系。

谢鑫详细地给他们说了两人经过怎么样的困难才走到一起，关于林津和的一点一滴，他全都记得，从来没有忘记过。

“最近我总能想起以前的事情，总会想，要是时间一直停留在那个时候的话多好！我们一直在上学，感情也是最好的状态。”

翟知臣：“你以为你们的感情一直很好，结果他却背叛了你。”

“是啊！”谢鑫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样“我以为我们的感情可以超越一切，我以为他会陪着我一辈子，结果呢！原来人真的是会变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林津和对他不再那么上心，他跟自己待在一起的时候总会走神，问他出了什么事情他什么都不愿意说。

不是没感觉到他对自己越来越冷淡，不是没感觉到他想要离开的心，但谢鑫就是不愿意放弃，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挂，他没办法放手，放手了他会活不下去。

于是他只能拖着林津和，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假装他还是爱自己的，只是因为他们在一块的时间太长了，所以慢慢平淡了下来。

没关系，生活总要回归平淡的……

直到，他遇到林津和跟一个女人在约会。

那一瞬间，谢鑫感觉自己的天都快要塌了。

那个曾经说爱他的人，那个曾经说要永远跟他在一起的人，好像真的就那样消失了。

他不知道原因，也害怕知道原因。

隔着人海遥遥相望，他可以确定林津和也看到自己，但林津和什么都没有说，带着那个女人转身离开。

谢鑫自己一个人在路中间站了很久很久，久到天黑又天亮。

后来他回了一趟家，除了自己母亲他已经不知道还有谁可以找，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去见见自己的母亲。

他敲响家门，却一直没得到回应。

等他想办法打开门时，他妈妈就躺在客厅的地板上，一动不动，不知道死活。

“妈？”

没有人回应。

他跪坐到自己母亲身边，伸手去碰她，却只能摸到一片冰冷。

她死了，已经死了很久了！

谢鑫坐在客厅里很久，久到他快要忘记自己是谁，然后他突然认清一个现实--他成了孤儿。

从此，他再也没有父母。

一夜之间，他失去了所有。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离开家，他漫无目的地走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不知道怎么的就走到了那片沼泽地。

那是他们的开始，也是他的开始。

谢鑫把自己藏在杂草丛中，盯着某一株草看得认真。

后来这里来了三个人（孙宏斌、孙乐宜和何佳鹏），他们好像有什么正经事要谈，约到这种人烟罕至的地方，但还没聊几句就争吵了起来。

谢鑫被他们的吵闹声唤回神智。

何佳鹏质问孙乐宜为什么要跟那个人渣厮混在一起，还拿出了刀要把孙宏斌给杀了。

孙宏斌不甘示弱，表示自己等着看何佳鹏敢不敢拿刀捅他，不断对对方言语挑衅。

何佳鹏被气疯了：“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真面目，我要告发你这个人渣。”

孙宏斌冷笑：“你去啊！看有谁会相信你，不仅不会信，我会让你们连学都上不了。”

孙乐宜被吓得脸色发白，根本不敢多说什么。

何佳鹏拿刀的手不断颤抖：“你别太张狂，你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只手遮天了吗？”

孙宏斌抱着胳膊：“那你能拿我怎么办？”

三人又吵了起来。

通过他们的争吵，谢鑫差不多了解事情的全貌。

孙宏斌作为一个已婚的男老师，威逼利诱他的学生跟他发生关系，那个女学生的男朋友发现后约到这边来讨要说法。

孙宏斌不仅将这两个学生贬低得一文不值，还出口羞辱孙乐宜，说的话十分不堪入耳。

何佳鹏被气疯了，脑子一热竟然就拿着刀朝孙宏斌冲上去。

孙宏斌也是被他吓到，他没想到何佳鹏竟然真的敢对他动手。

两人就这么扭打了起来，谁也不肯放过谁，结果就是何佳鹏被捅了一刀倒在地上。

孙乐宜见状尖叫了起来：“……你杀了他，你杀了他……”

孙宏斌也慌了：“是他要杀我，我只是正当防卫，不关我事。”

“你竟然杀了他……”孙乐宜哭个不停“孙宏斌你不得好死……”

这一回，孙宏斌也顾不上被骂不骂的事情，就想赶紧跑，转身就离开了。

孙乐宜哭了许久，一面是害怕，一面是相处已久的恋人，她做了一个决定，抬手将何佳鹏身上的刀抽出来，捅在自己身上。

好痛……

孙乐宜痛到失声：“……对不起，我来陪你，能原谅我吗？”

谢鑫并没有救人的想法，他躲在杂草后面看着，看他们一点点走向死亡。

没一会，孙宏斌折返回来了，他本是想拉着孙乐宜一起走，要她跟自己一块把事情藏起来。

怎么也没想到，本来只是死一个人，一转眼两个人都死了。

这事让别人知道肯定是说不清的，孙宏斌当即决定抛下他们，转身就走，假装自己从来没有在这里出现过。

谢鑫从杂草走出来，默默跟上孙宏斌，像猫抓老鼠一样跟了他很长一段时间，吓得孙宏斌快要晕过去的时候，谢鑫捡了一块砖头砸在他头上。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那一瞬间，谢建平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透过孙宏斌他好像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这些有家庭的人，一点都不为自己的家人着想，凭什么……

他把孙宏斌绑进工厂里，这里没有人来，他根本不可能找得到救援。

折磨孙宏斌的时候，他总能想起自己的父亲，当年让谢建平死得太轻易了，他不应该就那么死了的，他就应该被这样关起来没日没夜的严刑拷打。

他没杀孙宏斌，将人折磨得半死不活后离开。

令人意外的是，林津和竟然在家，那个他已经许久没有回来过的家。

谢鑫站在玄关处，看着那个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人，哑声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这是我家。”

“你不是要跟别人组家了吗？”

他们一站一坐，隔着几米的距离相望，又好像隔着千山万水。

“对不起，小鑫。”

谢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为什么？”

“我没有办法，林津和捂着脸，我爸病了，可能撑不了多久，他要看着我成家立业，我……没办法违背他的话，不能让他最后的日子全是遗憾。”

“所以你就得来辜负我吗？”

林津和哭得很伤心：“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我以为你是我的救赎。”谢鑫也缓缓红了眼“结果却是你把我送进更黑暗的深渊，你真的有爱过我吗？”

林津和已然溃不成军，他朝谢鑫跪了下去。

“跪我有什么用？”

“我不知道，但是只要你能开心一些，我做什么都可以。”林津和望着他“小鑫，是我对不起你……”

“在你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你怎么会觉得我还能高兴得起来呢？”

“对不起，你以后照顾好自己……”

语言是这么的空白，心里的痛却像是被刀割一样，痛到无法呼吸。

谢鑫死死地盯着他，开口声音却带着乞求：“可以不走吗？不要丢下我，别离开我好吗？”

林津和没有说话，他眼睛也泛红了起来，除了对不起他什么都说不了。

“我会听话的。”谢鑫走上前去牵他的手“不要离开。”

相对沉默许久，林津和又说了一声对不起：“以后有任何事情都可以联系我，我会帮你，分开了我们也还是朋友，我希望你可以过得好一些……”

说着，他强硬地将谢鑫的手从自己手腕上强拉下来，转身朝屋外走去。

谢鑫感觉自己越来越冷，心里黑暗的念头却越来越清晰，渐渐占据他整颗心脏。

他不能离开。

明明已经说好了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他绝对不能离开。

谢鑫转身拿起橱柜上属于林津和的奖杯，快步跟上去，在林津和回头之前砸在他头上。

林津和倒地后错愕地看着他，谢鑫手里拿着那个带血的奖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谢鑫……”

林津和声音越来越低，他想伸手去拉谢鑫的脚，最后停在半途，不能再往前。

谢鑫缓缓蹲下，抬手抚摸林津和脸，看着他眼睛里的光一点点消失，最后变成一片虚无。

他杀了自己的爱人。

“你不该离开我，也不能离开我。”谢鑫呢喃着说“你是我的，谁都别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谢鑫伸手环抱着他的身体，在黑暗中一直抱着他，跟他说话，只是这一次，不会再有人给他回应了。

等林津和的尸体彻底没有温度，谢鑫拿走他的手机给家里人发信息说有事要离开一段时间，可能要出差几个月，这几个月没时间联系。

他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他只是希望自己能尽可能多留在他身边。

谢鑫：“现在想想，我这一生可真是可悲。”

翟知臣：“既然已经杀了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对他的尸体？”

“说好要在一起，我当然要他永远跟我在一起。”谢鑫摸了摸自己的腹部“现在，他就永远留在我身边了，都说脑子是人存储记忆的地方，我把我们之间的记忆都吃下去，让他们永远陪着我。”

“……那其他人呢？”翟知臣顿了顿“为什么要杀他们？又是怎么杀的他们？”

“他们都该死不是吗？”谢鑫抬眼“他们都背叛了自己的家庭，没有一点责任心，他们都该死。”

谢鑫脸色冷下去，声调陡然拔高：“他们都该死，明明都是有家庭的人，抛妻弃子，在外面鬼混，他们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界上？”

方宇泽：“你怎么知道他们都出轨了？”

谢鑫：“我听到看到的。”

那些被他杀了的人都是生活里意外碰到的人，像吴嘉奇纠缠董笥，孙宏斌和何佳鹏、孙乐宜三人在沼泽边争执……

邓昱帆跟那个单亲妈妈参加同学聚会的时候谢鑫正好在那边办事，他认识邓昱帆，知道他跟那个单亲妈妈绝对不是正常的夫妻关系，因为他之前听到过邓昱帆给自己妻子打过电话，他喊对方的名字是不一样的，再加上那位单亲妈妈给自己同学介绍邓昱帆的身份时也很夸张，于是谢鑫便判定邓昱帆是出轨了。

心里的恨意在林津和要离开的那一刻爆发，再也无法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