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对付祢春,把祢春骗回来,就得先找到她人在哪。
众人一腔热血喊完了口号,下一步该做什么简直一头雾水。
因为祢春这个名字,霍家这个大世家,众人要做的事竟是寸步难行。
“骗回来不可能,你们把那么强大一个人当成傻子?”
“强行捉拿更不可能,这是直接要和霍家、祢春和支持祢春的人开战?先不说能不能行得通,祢春那身魔气直接按死你们了。”
叶枉硫抬手,众人逐渐安静。
“你们觉得难那是因为你们想不费工夫,轻轻松松就把她拿下。”他混浊的眼球逡巡一圈,沉默片刻才道:“倘若我搬出长离钟……”
每一个根基千年的大世家都离不开维持支撑的上古神器,叶家,就是长离钟。
听说被镇在古宅底下,整整打通了上万尺,钟身实体埋入土壤,即便是叶家人,也只可见其虚魂。
“这肯定能……”
家族的老底都豁出来了。
“今日就这样。”叶枉硫又待了一小会儿,没管人群中充当显眼包提意见的人,带着人瞬间消失了身影。
同一时间内,先接受到消息的必然是霍家。
霍家人盘根错节遍布整个修仙界,各大世家、四宫内都有霍家的人。
从人群中偷摸回去的人将消息告知家主时,霍邈也刚刚醒。
高坐台上的霍融听罢后,手心托着一盏茶,许久未发声。
众人皆知此事有多严重,各个屏息敛声,努力屏蔽家主威严冷冽逼人不住弯腰驼背的气场。
大厅地毯下经年烧着可抵御严寒的地龙,地龙内汇聚浓郁纯厚的灵力阵,专辅霍邈那一把柴火就能烧断的身躯,其上花纹簇锦团花,描龙绣凤直让人眼花缭乱,顺着往上,丹璃专门打造的玉椅清透细腻,四盏落地天灯旁生枝节亮起一豆又一豆烛火,在四处各晕出温暖昏黄的光圈。
可依旧驱散不走因为霍邈出事而骤然下降的氛围。
本就病骨支离的人活生生耗掉大半条命,霍融动动手指就知道这大半条命是为了谁。
“随便他们。”许久过后,她只说了这四个字。
众人记下,这是算模糊了立场。
恐是那位祢春和少主牵扯太多,关系非凡。
“你们不用因为此事去和祢春结仇,从始至终霍邈甘愿做出这一切,她不需要任何外人插手。”
霍家人都是有明理的,一开始也没人去埋怨祢春。
“看好她。”霍融喝完茶,也没尝出个什么滋味,稀里糊涂咽了,有些疲惫道。
下面的长老点头,知道家主是要切断少主和祢春的联系。
“醒了!人醒了!”
照看霍邈紧盯她状态的药童匆匆跑进大厅,慌乱中一脚摔了个跟头直直栽倒在地,被人拉扯起来时下巴磕破块皮。
霍融眉心一跳,感知到那强势的开始丝丝缕缕渗入大厅的灵力。
人们纷纷退开,给来人让出条道。
红色地毯的尽头,一个挺拔笔直的人撑着一脸倦容缓缓出现。
她看了看四周,没什么起伏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我睁眼醒来怎么是自家门口?”
她就这么回来了,祢春呢。还昏着吗,情况怎么样。
霍融将人挥退,眼神直直碰上站在下方的霍邈。
她被霍邈眼中烧的旺盛的火舌烫了一下,重重闭上眼再睁开,换作外人再去打量她。
霍邈虽总像玻璃珠似得易摧折,但再痛再难捱也永远不肯弯下一分的脊骨让她看起来偏执强势,肩背永远撑在那,要为在意的人遮风挡雨。她眼神坚毅,眼底冷淡不可捉摸的深意是最深的那片蓝到发黑的海,黑色眼珠烧起的火似要将天地都摧毁,疯狂与清醒交织缠绕成一把尖锐的武器,横在颈上。
霍融脱离了长辈的身份再看,竟从她身上看出许多非寻常人的固执。
她豁出去的大半条命和她一路以来涨势愈猛的偏执都是因为那个叫祢春的人。
霍融的视线落到霍邈投落在地的阴影,那片阴影里藏着许多狠戾,众人皆称赞霍家霍邈如何清风霁月仙君下凡都不过最浅显的表面。
她实则是个会为了一切不择手段将想要的牢牢握在手里的猛兽,那凶残的獠牙就藏在温顺的皮毛下,只不过一时半会儿没人能发觉。
霍邈虽然醒了但过于紧绷,额头的冷汗连成一线向下掉。
她紧抿起嘴角,看了一眼手背断裂的血管,又道:“正式成为家主的典礼大会不需要太繁杂,应付一下看的过去就可以。”
两相对峙许久,霍融点头:“好。”
心知肚明的东西都在里面悄然滑过。
但真是应了霍融所想的,在此固执的霍邈非要讲出来:“无论何时,我都会站在她身边。”
霍融只是笑了笑,便离开了。
霍邈在这里站了许久,直至腿脚发麻,才一并隐去身影。
在彻底离开前,霍融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消息散得差不多,但唯独最先得知的寒极宫还蒙在鼓里。
寒极宫有固定的日子会由长老外出带宫内修士修炼。
修炼宝地自是经验丰富的长老提供。
秋大仙作为宫内最有资历的长老,每次当然是她接下这个担子。
还好,在她眼里这群小朋友除了闹腾点之外没别的唠叨的,叽叽喳喳还挺热闹。
至于专不专心修炼一事压根不需要想太多,外出一次修炼宝地如果状态不错就能提升灵力纯质朝着比肩祢春的方向一路飞飙的机会少有,不抓住不愧为修士。
众人安心修炼,宫内除了日常洒扫的几乎没人,整个寒极宫空落落的,终于有点贴合起的这名字了。
秋大仙这次找的宝地太过偏僻,众人差点以为要被带进哪个深沟沟里,结果真正被此地富足的灵力圈滋润后,各个露出獠牙,就差没把地上刚冒头的草给薅了扔嘴里了。
不愧是大长老,找的地方就是好。
仅寒极宫能体验到,众人只要想想就爽上加爽。
灵力纯质的提升大家或多或少都尝到了,凭各自感悟各有各的进步,早早修炼完成的出去把手着入境的进口,短暂充当一回看门的观察外面情况。
于是这波人很是巧,被突然扩散而出的一波魔气撞了满怀。
几人瞬间想到大魔修来了,布阵准备向里通报,结果那魔气又凭空消失了。
眨眨眼睛,再感受一下,好像一切都只是他们幻想出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嘶,好奇怪,是不是我们用功过度了,产生幻觉了?”
几人又堤防了一会儿,见好好的什么事没有,再如何怀疑好奇只能作罢。
捏着时辰,估摸此趟外出修行要结束了,有人回头瞅了几眼,见没什么动静,又耐心等了会儿。
又过了许久,还是没人出来,秋大仙也没给个话音,几人实在是按捺不住了:“怎么还没出来?”
“进去看看吧。”
守着入境进口的人原路返回,不知为何,四肢倏然被爬上的一阵寒气惊得连连打颤,本平静跳动的心脏咚咚乱转,让人心慌。
带有急切求救信号的梨花枯萎成灰色从天边落入手心,化成齑粉烧起呛人的火星子。
祢春心态复杂在山谷坐了老一阵子,猛地感受到寒极宫的灵力源,还没来得及开心或是恐惧,就被当头一棒打了个措手不及。
先前秋大仙搬救兵唤她们前去帮忙时,梨花上附着的求救信号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
眼下这片的情况,祢春思索片刻,竟然想不出是何等危急险境才逼得宫里人在这个节骨眼给她传达凶险万分的讯息。
修仙界估计已经知道了吧,这是在用寒极宫逼她回去?寒极宫不太安全,为了缉拿她专门布下一个局有很大可能……祢春虚着半边身体昏头昏脑地想着,偏头打趣治她的小神花:“你把我伤治好了,脑子能不能也一并治治?”
“小神花”虽然不会说话,但花瓣努力动了动,像在回怼“人不能既要又要。”
祢春诡异地看懂了,笑了笑,手摸到腰带附近掏了几下,把金丹掏出来了。
随身携带自然行不通,回想起霍邈之前为了上山将金丹放置九天神阁一事,祢春拧眉思索片刻,动动手指,眼一闭再一睁,眼前的处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刮着阴风的山谷变成了四处升腾仙气的长阶阁楼,祢春站在顶端,望着下面,视线掠过长至看不到尽头的雪色台阶,一时忽然明白为什么有人对飞升为仙那么执着。
她转过身,草草瞥了一眼神阁,试探伸出去的手在和层层波动荡漾的仙气接触后,怔在原地。
这种感觉又生疏又熟悉,很陌生但又让她太过怀念,像她生来就存在的地方。
在妖界边界线村镇犯病时,她第一次踏入了只在脑中闪动跳跃的片段,不知道因为什么,祢春只能以她太想找回记忆乃至差点疯了为理由。
她按了按干涩的眼睛,强打精神将金丹放好,下一秒,便回到了山谷。
骤然产生的差距让人一时不太能缓过来,白雾滚滚的神阁真像诱人的幻境。
祢春挖掘记忆中的霍邈,发觉当时她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多破绽……还是太能忍了。
祢春不禁去想这个人彻底爆发一次情绪会是什么样。
这么想着,她摸出颈上冰凉的银链子。
这是她生辰时寒极宫内每个修士将各自最珍重的挂件汇在一起串成的,对她而言意义非凡,不然不会每天就连睡觉也要戴着。
当初那一群人黑压压一片人头挤在一起的样子她仍记忆犹新。
蹲在最前面的是胆子大到能捅天的几个,亲手捧起那串沉甸甸的银链子,奉到祢春眼前。
“当当!所有人最宝贝的小物件都缩小放上面了,你那么强,稍微用点灵力托着就不会累到头,心仪吗!?”
祢春特别夸张地演戏,人格跟分裂了似的,半张脸鼻涕眼泪快飙出去另半张脸特别冷酷,她摆摆手,把众人挥退,随手将银链子甩脖子上,嫌弃一句:“沉,我头要和地面亲一块了。”
她躲躲闪闪,但众人看到了她眼角那点晶莹的水,瞬间意会这礼物祢春非常重视,于是心满意足地散了。
祢春把附着在上的灵力撤去,第一次实打实去承受这链子沉甸甸的重量,脖子没过一会儿就快抬不起来了。
“真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