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忆翎和蒲扶到达每一个案发现场,那些人都被血力侵蚀,血流而亡,尸体干枯如同秋月的枯枝,
而一切的凶手正在解决最后一个人,在他回眸的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停止了,冬忆翎没有想到会是他,毕竟在她看来闻屿白一直是一个独善其身的人。
“你要定我的罪吗?”闻屿白看着有些可怜,冬忆翎不语,只是递给了他一张手帕擦血。
蒲扶明白了意思,手下来时被他拦住了:“蒲扶大人。”
蒲扶摆手:“这个月业绩不够,我就亲自来了,这下够了吗?”
手下只能查阅资料库确认后才敢说:“够了,超额完成。”
蒲扶挥手:“忆翎,再会!”
冬忆翎点头,她带走了闻屿白,带她去了大摆钟前俯视京城,闻屿白试探性地问:“你生气了?”
“没有,就算你不动手我也会杀了他们的,只是我没想到你会管这些事,看来在你心里,涂雅和苍鹤眠并不是并无分量。”冬忆翎不自主伸手去碰闻屿白的脸,闻屿白没有躲闪,眼神直勾勾盯着她,仿佛要把她看入自己的骨髓。
闻屿白看着她放下去的手有些失落:“涂雅说她不希望那些人得善终,我欠他们的。”
冬忆翎手撑在腿上,从闻屿白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把匕首划破了自己的手掌:“闻屿白,你的奖励。”
在看到血的时候闻屿白由琥珀色的眼睛褪变成了红色,平时矜贵的贵公子在现在却显得邪魅,他的唇落在了她的手心,吸食着她的血液。
冬忆翎的血是流不完的,她的身体不同于人类,她的再造血功能强大,无论失去多少血对她来说都只像是划破了一个小伤口,不足挂齿。
闻屿白吸够了血,冬忆翎的伤口迅速恢复如初,两人下了大摆钟,走在街道,途径一座桥时碰到了一个买鲜花的老奶奶,她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姑娘,要买束花吗?”
老奶奶面容沧桑,京城夜寒,她的手和脸通红,粗布麻衣,闻屿白先放的钱,他放了一千块钱:“够吗?买你整个花摊的花。”
大抵是够的,因为老奶奶摊前的花不多,只有几枝,她的周围更多的是花瓣,岂料老奶奶却摇了头:“不够。”
闻屿白又放了一千块钱,老奶奶还是摇头,他并没有恼怒,而是摘下了自己衣服上的胸针:“这枚胸针价值连城,有市无价,仅此一枚,够吗?”
老奶奶居然有些勉强地收下了,她盘着腿,语意不明:“年轻人,我的花远超你给我的价格,今天算你幸运,就买给你了。”
冬忆翎看着闻屿白递到自己手里的花有些错愕,不是因为花,而是那个老婆婆,她很像一个人,但是她又说不上来是谁。
两人没再停留,继续往前走,他们越过京城最孤寂的大桥,来到了京城最热闹的商业街。
“进去逛逛?”闻屿白主动邀请,冬忆翎微微点头,他们去了商业街中心位置的商业楼,上楼后冬忆翎的眼睛扫过一些衣服后指了几件,店员拿下来后她挑了件最喜欢的试了一下,那是一件新中式设计的黑色中长上衣,腰处有腰带收紧,下身是黑色的纱裙,她这个人穿衣服随心情,她最近心情的烦躁,就喜欢暗色系。
闻屿白付钱后追问:“还要继续逛逛吗?”
“不了,翟停找我。”
闻屿白给了店员一张卡,刷了后他们离开了,翟停正在审判庭门口等他们,他整个人在冷夜中显得格外忧郁,冬忆翎靠近后他才反应过来:“忆翎小姐,有个不好的消息,靳浔越狱了。”
这个消息如同惊天霹雳,越狱?这是什么概念?能从审判庭越狱,这就说明审判庭里至少一半的高层都默许了这件事情,这对公理来说简直是一种挑衅。
“审判庭最初建立,是一个非常正义的判官,他不忍世间公理正义得不到申诉,向我和蒲扶一跪一求换来的,我没想到有一天它成了有心之人徇私舞弊的推手,这世道还真是可笑,它们我后面会处理,但是当务之急是找到靳浔。”
靳浔,这个案子最大的突破口,如果他就此失踪,那么一切就都没了头绪。
远在暗处的那两个人看着他们,女声说:“你说异族真的能共情人类。”
男声很沉稳:“我们都观察了几千年了,你等她恢复记忆不就知道了。”
“我真的很想知道她恢复记忆后会是什么样子。”
“那就拭目以待了。”
他们几人疯狂想靳浔会去哪儿,而闻屿白提供了一个地方:“你不是怀疑凉楚吗?有的时候第六感很准的,或许他真的会找凉楚,跟涂雅有牵连的人都死绝了,就差他了。”
闻屿白的话不无道理,可还是有一个问题,凉楚会在哪儿,冬忆翎推断:“如果假设凉楚真的是凶手,而我们是靳浔,你会选择在哪儿解决他?”
那当然是希陌顿大酒店了,等到几人赶到的时候在酒店外就听见了惨绝人寰的惨叫声,那声音简直可以用碰见鬼的声音来形容。
一路上没有人拦他们,他们顺利到了酒店内的顶楼,推荐房门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血腥味。
看清楚后简直惊心动魄,凉楚几乎是血肉模糊的模样,血流了一地,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被靳浔割烂,露出了森森白骨。
凉楚听到动静后拼命想要呼救:“救我……判官大人,救我,他滥杀无辜。”
冬忆翎哦了一声:“滥杀无辜?你真的无辜吗?”
凉楚脸上的血迹未干,在听到冬忆翎的话时吓得一哆嗦,他自认为他一切都做的天衣无缝,没想到还是出了纰漏。
翟停和闻屿白上前拉住了靳浔,留给了冬忆翎和凉楚对峙的空间。
冬忆翎低眼看他:“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是怎么逼疯的她,那个视频在哪里。”
在当时刚见到涂雅的尸体时冬忆翎就看出来了,她当时借用异族之力短暂地和涂雅打了照面,涂雅字字泣血:“是凉楚杀了我,因为凉楚有一个秘密被我发现,我留下了那份证据,在我手臂内侧,可他有我人格分裂的诊断书,以及我原本用来威胁靳浔的视频,我不想让我的粉丝难过,他们所爱的人如此不堪,第二人格占据了我的身体开枪伤了凉楚,他恼羞成怒掐死了我。”
凉楚不说,冬忆翎拿出了藏在涂雅手臂内侧的U盘:“凉楚,你一直在找这个东西吧。”
凉楚终于有了反应,他伸手想要触碰冬忆翎,冬忆翎后退了两步,闻屿白一脚将他踹倒,他的身体碰在了柜子边,忍不住发出疼痛声。
所有的一切要从凉楚去佰风城接回涂雅说起,婚礼在即,涂家各分支的族长联名请求,希望靳浔将涂雅送回凉楚那儿,让他们如约完成婚礼。
被逼无奈的靳浔为了权利和地位只能放她走,而在新婚的当夜涂雅就发现了凉楚的秘密。
在凉楚的别墅里,她总觉得怪异,夜里她一直在主卧等着,婚礼结束凉楚被灌了很多酒,显然是有些醉了,进来时浑身酒气就亲涂雅,涂雅第一次推开了他:“凉楚,你说过的,尊重我。”
凉楚起身,恢复了些理智,下意识说了声:“抱歉。”
在寂静的别墅里却突然传来了一声异响,涂雅起身想要去看,却被凉楚按在了床上:“可能是有东西掉了,我去看看。”
尽管如此,在凉楚走后涂雅还是悄悄跟在了后面,她看着凉楚走上了三楼,走近了一个靠近里面的房间,在那里面传来了是一个女孩的哭声,还有……凉楚的骂声。
涂雅没有打草惊蛇,她原封不动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因为内心的恐惧,在她走进房间时无意打碎了一个花瓶,在凉楚进来后她装作很委屈的样子:“凉先生,这双拖鞋穿着不太舒服,我刚刚想去换双拖鞋,结果就不小心打碎了花瓶。”
凉楚推了下自己的眼睛,大方地说:“一个花瓶而已,碎了就碎了。”
涂雅笑着点头,睡前凉楚给她拿了杯热牛奶,涂雅喝完后没多久就失去了意识,她安静地躺在床上,就像橱窗里精美可爱的娃娃。
凉楚在做完一切后回到了房间里,涂雅的药效已经过了,她拿起手机看到是凌晨三点,凉楚按着她的手关心说:“再睡一会,明天还有颁奖典礼呢。”
涂雅再次闭上了眼,在确认凉楚熟睡后她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门,上了三楼推开了那件房间的门,里面的床上躺着一个女孩,在看到涂雅时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能救我出去吗?”
“他为什么把你关在这里?”涂雅声音有些弱,可这并没有阻止她向前的步伐。
女人听到了不易察觉的声音,她抓过涂雅,把一个U盘塞到了她手里,在她耳边轻语,声音细小到有时候涂雅都听不真切:“把这个U盘带出去,公之于众,求你,他是坏人,是罪人。”
她等了两年了,两年了,终于有人能踏进这里,她认识涂雅,她与外界最后一次接触时就是关于她,那是她的一场拜访,记者问涂雅她最喜欢的歌手是谁,涂雅说她的偶像是听年。
听年,是八年前自杀于家中的一个歌手,他一生创作无数,最有名的歌曲就是《花落泥泞》,而里面最为爆火的是他在歌曲后的一段说白:
我始终相信花落在泥泞爱意滋长
我们生于春风,归于泥泞
不堪的是审判泥泞脏的人
不是泥泞本身
可爱的生命们
泥泞本身不值得歌颂
可若生在了泥泞
那就踩着泥泞走
让泥泞成为我们的垫脚石
而就是生命力如此强劲的他在一个不知名的雨夜选择了自杀,无论大众舆论如何惊天骇浪,他被认定为了自杀。
粉丝无法相信,而听年的妻子更无法相信,她改名换姓,甚至整容,一步一步接近当时跟听年有过接触的每一个人,最后在凉楚的身上发现了破绽。
同样的新婚夜,是的,她嫁给了凉楚,她几乎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她让凉楚认为她会是一个可以帮他的妻子。
可偏偏就是在新婚夜,她在凉楚这间房子的三楼里发现了听年与她的婚戒,他们结婚十年,婚戒从未离身,而这枚婚戒赫然出现在了凉楚的家里,婚戒上残留的血迹仿佛在告知顾声他死前的痛苦。
她没有声张,默默把戒指放回了原处,继续扮演一个好妻子的形象,可是就在证据收集完毕,她已经站在审判庭里向判官提交证据时她遭到了背叛,来自一位判官的背叛,那位判官拖住了她,把消息泄露给了凉楚,她迎来了暗无天日的囚禁,而那位判官借着这件事情平步青云,推翻了原来的审判庭庭长张霖,成为了新的审判庭庭长。
房门被推开,涂雅情急之下扣掉了安在她手上的监视器,把那个U盘藏进了胳膊内侧。
她赌靳浔会来救她,只要监视器脱离她的身体靳浔那边就会收到警示。
她骂凉楚借此分散他的注意力:“凉楚,你简直就是个畜生,你为了一己私欲就虐杀听年,囚禁他的妻子,你这样的人就该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房间里的灯光很暗,凉楚没有注意到涂雅胳膊内侧在流血,由于她的身体虚弱,即使流血也不易被察觉。
况且安装监视器的地方的血肉已经坏掉,几滴血已经是它的极限了,这是涂雅第一次庆幸自己的身上有监视器,不然她和顾声就这么悄然无声地死了。
“涂雅,你应该不想让你的粉丝知道他们喜欢的人是个患有人格分裂的疯子吧,还有她们的偶像是一个和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不清不楚的人吧,她们为了这场颁奖典礼准备了多久你比我更清楚,我要碾死她们简直跟碾死蚂蚁一样简单,她们不是要去看你的颁奖典礼吗?你说我在机场安排的枪手能不能把枪口对准她们?嗯?”
涂雅被吓的后退,她清楚地知道这次颁奖典礼很多她的粉丝都去了,凉楚不紧不慢拿出手机,那上面先是一段她录制下的本来要威胁靳浔的视频,是他们在希陌顿大酒店床上纠缠的视频,后面的是B洲飞机场的监控,枪手就位,而举着她牌子的粉丝正毫不知情地坐在那里等着她。
凌晨四点了,她的行程是五点出发,七点到那儿,不可以,真的不可以。
涂雅给凉楚跪下了:“我们的恩怨不要牵扯到他们,我求你了。”
“听年的死因你毫不知情,至于她,你亲手杀了她。”凉楚把枪塞到了涂雅手上,把她推向了顾声,顾声很坦然,涂雅下不去手,顾声消瘦的脸上却挂着笑容,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涂小姐,我知道你是他的歌迷,他的每一场演唱会你都坐在第一排,我很高兴我等来的是你,听年跟我说过,你是个很好的人,不要愧疚,杀了我然后活下去,把他绳之以法,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顾声握着涂雅的手扣动了扳机,她倒下的一瞬间涂雅精神崩溃,她的第二人格冲破自主意识占据了她的身体,转身给了凉楚一枪,凉楚恼羞成怒抓着捏住了她的脖子,她没有反抗,只是把手臂收在腰后确保凉楚不会发现异样,另一只手则是护着腹部。
她没了呼吸,凉楚恢复理智时她已经死了,靳浔也带着人来了,在看到涂雅尸体的第一眼他就要杀了凉楚,可凉楚却拿出了刚才威胁涂雅的东西,一段视频,一份诊断书,以及她粉丝的安危。
靳浔清楚地知道他可以不在乎名声,但是涂雅不行,尤其是她最不希望的就是牵扯到粉丝的安危,靳浔妥协了,他只带走了她的遗体。
冬忆翎拿过闻屿白随身带着的枪,对准了凉楚,她举着枪的手都在颤抖:“凉楚,恶事做尽,该死了,你这样的人交给审判庭太轻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凉楚不死心,追问道。
“如果要杀你的话,我就是鬼府高级审判官幽铃,跟着你的罪恶一起下地狱吧。”
凉楚死了,他的灵魂将会在鬼府受尽折磨,可死去的人不会回来。
而靳浔在确认凉楚死后崩溃大哭:“屿白,她死前肚子里还有和我的孩子,我做梦梦到她跟我说,你不是说这是孽种吧,这会都死绝了,她问我高兴吗?一点都不高兴。”
冬忆翎毫不留情地说:“后知后觉的深情是最无用的事情,靳浔,在痛苦中忏悔是对你的惩罚,回审判庭赎罪吧。”
冬忆翎转身走到门口时听到了枪响,靳浔他自杀了……
她开门的手一顿,随后继续往前走。
那天涂雅,听年,祁柒的死亡真相大白,微博瘫痪,各大平台讨论度极高,而审判庭罢除了高宇阔的职位,终身囚禁于审判庭。
审判庭庭长暂由张霖继任,一切恢复了平静。
冬忆翎在忘川问她们想要复活吗?她们都选择了拒绝,她们说人世苦,不想再走一遭,冬忆翎只好就此作罢,与他们告别后回到了京城。
在庭院里,闻屿白在一旁煮茶,冬忆翎叹息:“你说得对,不是所有人在痛苦之后都会选择继续活着,有时候来的太迟,错过了,就没有机会了。”
雾霾散尽,星光漫天,时隔多年,听年的一位歌迷发了一个帖子,内容如下:
死亡从来不是一个人的终点,它只是说明这个人的生命走到了尽头,只要我们记得,他的灵魂与我们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