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泠 第10章 挂件

流星雨划过的痕迹在天亮后便消失了，但有些东西留下了。像指尖沾上的星辉，看不着，摸不到，却在某些不经意的角度，会微微一闪。

谢知泠的生活迅速回归正轨。会议、合同、公关危机……YJ娱乐的老板忙得像个高速旋转的陀螺。只是偶尔，在开车从一个地点奔赴另一个地点的间隙，当地图导航给出几条备选路线时，她的手指会鬼使神差地划过那条会绕一点远、途径大学城文艺街的选项。

然后，她就会顺理成章地出现在“歪叽”门口，副驾驶上还载着那位真正“名正言顺”的乘客——她家那只已经把宠咖当第二个家的银渐层。

“又来了？”付宣从电脑里抬起头，顺手就把刚调好的一杯冰美式推过来，“今天怎么这么早？”

谢知泠接过咖啡，指尖碰到冰凉的杯壁，冲她笑了笑：“周五嘛，好不容易掰扯完一个纠纷，放大家都提前下班了。”她又一指航空箱：“而且这祖宗闹着要来。”

话音刚落，那只“闹着要来”的猫已经熟门熟路地钻出航空箱，尾巴翘得老高，溜达着去找它的猫朋狐友了，连个眼神都没给她这个“司机”。

付宣笑着摇摇头，低头继续对账，随口道：“云云在楼上和知雨打游戏呢，刚还听见动静。”

“那我先上去了付姐。”谢知泠应了一声，端着咖啡，没在楼下停留，脚步却自有主张地踏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二楼比楼下安静许多。靠窗的饭桌旁没人，厨房也静悄悄的。只有靠里的一扇虚掩的门后，传来激烈的游戏音效和……陆知雨难得带点情绪的声音。

“你慢点！我跟不上！”

“菜就多练啊知雨。”

谢知泠走过去，轻轻推开门。这是一个布置得很随性的房间，薄巧色系的墙壁，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堆着各种各样的猫猫和狐狸玩偶：一些是谢知泠叫不出名字但一看就是热门猫IP的角色，甚至有几个明显是手工定制的、画风独特的动物玩偶，估计是她自己原创的设计。靠墙的书架上塞满了漫画书和小说。纪云归和陆知雨并排坐在地毯上，背对着门口，对着大屏幕，手里拿着手柄，正在玩一个看起来需要极高配合和手速的游戏。

纪云归穿着宽松的居家服，银灰色头发乱糟糟的，眼神亮得惊人，手指在手柄上快得几乎出现残影。

“我只教一次啊。”她话音未落，屏幕上的小人行云流水般地完成了一系列高难度跳跃和机关触发，动作精准得毫厘不差。

搞定一个难点，她甚至有余裕侧过头，正好看到门口站着的谢知泠。她嘴角立刻扬起一个带着点小得意的弧度，眉毛挑衅般地一挑，语气上扬：“怎么样，谢总，我牛逼吗？”

……感觉这人打游戏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光，还是那种特别晃眼的、欠揍的光。

应该这也算是一种牛逼吧。

陆知雨趁着间隙，回头对谢知泠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又专注回屏幕，试图跟上纪云归的节奏，可惜还是慢了一拍，她操控的小人掉进了陷阱。

“……” 陆知雨默默放下手柄，“不玩了，你太快。”

纪云归得意地哼哼两声，这才把手柄放下，身体向后一仰，舒舒服服地瘫倒在地毯上，像个刚打完胜仗的将军。她看着谢知泠，懒洋洋地问：“谢总？有何贵干？视察民情到二楼了？”

你这破二楼有什么民情值得视察的？

谢知泠走进来，很自然地在地毯空着的地方坐下，目光扫过那一大堆玩偶，随手拿起一个她没见过的、戴着飞行员帽的小黑猫挂件捏了捏：“您床上这一大堆玩偶…自己晚上有地睡觉吗？”

泠崽非常适时地从门外窜进来，蹦到了床上，把那堆玩偶都震得起飞了一下。

“诶！”纪云归伸手扒拉它，“怎么就上床上去了！”

小狐狸被纪云归扒拉过来塞进怀里，抓了抓蓬松的尾巴。

纪云归这才有空回复谢知泠：“你知道这堆玩偶的作用是什么吗？”

用来把闯入二楼的人摁进去活埋？

用来假装自己开的不是宠咖是动物园？

谢知泠摇摇头，说：“不知道。”

纪云归掀开被子展示了一下床单的褶皱：“用来压床单的褶的。”

还挺有创意。

纪云归顿了一下，继续说：“因为实在是太难铺平了…”

谢知泠感同身受地“嗯”了一声。

谢知泠扭过头，目光扫过屏幕上还没退出的、画风精致操作复杂的游戏，又看了看纪云归那双细长、此刻正灵活转动着不知从哪里摸来的笔的手，“没想到云老板打游戏这么……激情。”

纪云归手指间的笔转得飞快，嗤笑一声：“打游戏当然得有激情啊，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天天无趣地看大盘和报表吗？” 她指了指书架上一排排漫画，“那才是精神食粮。”

那是我想看的吗？

谢知泠顺着她手看过去，这才注意到，书架一角还放着数位板和几本画稿，画稿上露出的小动物线条流畅，表情生动。她有点好奇：“你还画漫画？”

纪云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嗯”了一声，语气随意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老本行嘛，随便画点小动物骗钱花。”

你老本行不应该是往嘴上抹敌敌畏吗？

“画得不错。”谢知泠客观评价。

纪云归耸耸肩，没接话，但转笔的速度慢了下来。

游戏是打不成了，陆知雨已经起身下楼去照看动物。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纪云归也没赶人，就那么大剌剌地躺在地毯上，拿起一本漫画翻着。

谢知泠坐在旁边，凑过去看了一眼：“.这是.....恋爱漫画？”

“算是吧...搞笑恋爱日常那种，谢总有兴趣？”纪云归没抬头。

“没....只是没想到你还会看这种。”谢知泠想了想“我觉得你会是那种..看推理，剧情向居多的那种。”毕竟那么敏锐。

“平常不想动脑子啊.....一直动脑子好累的。”纪云归懒洋洋回答。

“我怎么觉得你时刻都在动脑子呢？”谢知泠回忆着“好像每次有点什么动静你都能第一时间发现吧....话也不用说的很清楚你就猜到了。”

“没办法啊。”纪云归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太聪明也是病。”

“.....你这说不了两句就得开始欠的毛病，到底得跟你多熟你才能改掉啊。”谢知泠忍不住问。

“改不了，”纪云归抬头冲她笑了笑，“越熟越欠。”

“行吧，”谢知泠叹气，“这是不是至少说明咱们已经很熟了。”

“是吧，”纪云归想了想“你没发现你都不乱撩了吗？你应该是那种越熟越撩不下去的吧。”

这都让你发现了？

“是...”谢知泠偏过头，“不过也只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正确和人相处，所以就学着说一些漂亮话，让人家开心总没有错。”

“当总裁也不容易啊，”纪云归叹了口气，“天天混在一堆人精里。”

“那也不至于，公司现在还算稳定，需要我出面的事没那么多。”谢知泠说，“而且你比我更像人精吧。”

“不用太崇拜我。”纪云归忽然合上书，站起身，拍了拍根本不存在的灰，“走吧，估计你家猫又想你了，再不去接，该跟崖崖它们打架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楼梯。快到一楼时，谢知泠看着纪云归的背影，突然哼起了一段有点耳熟的旋律，是某部经典文艺片的插曲。但她哼了两句，词就记串了，调也跑得有点远。

纪云归脚步没停，但是笑出了声，头也不回地精准吐槽了一句：“调都跑到姥姥家了。”

谢知泠也不在意，笑着跟上。走到门口，她家那只银渐层果然已经等在航空箱旁，一脸“玩够了回家”的傲娇。谢知泠把它塞进去，冲纪云归摆了摆手。

纪云归看着她，忽然开口：“那个挂件，喜欢就拿着玩吧。”

谢知泠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刚才自己拿过的那个飞行员小黑猫。她低头看了看手心，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一直攥着没放。

“谢了啊云总。”她也没客气，直接把挂件揣进了兜里。

纪云归摆摆手，转身回去了。

谢知泠推门离开。门外夕阳正好，她心情莫名地轻松了许多。

回到车上，她系好安全带，却没有立刻发动车子。她拿出那个小黑猫挂件，放在方向盘上看了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表面。

然后，她拿起手机，点开和纪云归的聊天界面，发了条消息过去。

【知ling】：下次一起去听livehouse？我知道有支乐队不错

过了几分钟，手机震动了一下。

【Meow】：站两个小时腿都断了，实在懂不了您老的乐趣

谢知泠笑了笑，打字。

【知ling】：很虚啊年轻人

【Meow】：猫猫无语.jpg

谢知泠看着那个表情包笑了笑，没再回复，把手机揣进了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