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泠 第9章 流星雨

“哎，你们看新闻没？”金茂举着手机，咋咋呼呼地，“过两天晚上有流星雨！说是近几年规模最大的一次！”

“真的假的？在哪儿看效果最好？”付宣凑过去看手机屏幕，颇感兴趣的样子。

“西山啊！就城郊那个，光污染小，海拔也够，绝对是绝佳观测点！”金茂兴奋地规划起来，“咱们可以去那儿支个帐篷，带点吃的喝的，边野餐边等流星，多浪漫！”

“听着是不错，”纪云归盘腿坐在懒人沙发上，一边撸着趴在她腿上的泠崽，一边加入讨论，“是该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了，算我一个。”

她低头对着腿上的泠崽：“你想去不？”

泠崽像是听懂了，尾巴晃得格外欢快，激动得往纪云归身上扑。

几人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要带什么装备、什么零食，店门被推开，风铃轻响。

谢知泠走了进来，她似乎是来取之前落下的什么东西，看到聚在一起的几人，脚步顿了顿。“还没打烊？”她随口问了一句，目光扫过显然是在闲聊的众人。

“谢总来啦？”付宣笑着打招呼，“正准备打烊呢。我们在说去看流星雨的事。”

“流星雨？”谢知泠眉梢微挑，似乎有了点兴趣。

金茂看她有点想去的意思，立刻热情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西山观测计划，说得天花乱坠。

纪云归看着谢知泠站在灯下、略显清冷的身影，又瞥了眼窗外漆黑的夜色，一个念头闪过。她嘴角勾起一抹惯有的、带着点戏谑的笑容，扬声开口，语气随意得像是在开玩笑，又带着点不容置疑的熟稔：

“哟，谢总也感兴趣？怎么，大老板也想体验一下我们平民百姓的浪漫？要不要一起啊？反正人多热闹，也不多你一个。”她说完，还故意眨了眨眼，一副“你敢来吗”的挑衅表情。

付宣和金茂也笑着起哄：“对啊谢总，一起来玩呗！”

一起玩？

看你们老板这意思得是一起去把我活埋吧？

算了，都这么一脸真诚地看着我了，那活埋就活埋吧。

“那加个好友吧云总，方便联系。”谢知泠掏出手机，对纪云归说。

“行。”纪云归这次没多回怼，点开了自己的二维码。

谢知泠扫了二维码，看着屏幕。

纪云归的微信名挺简单，一个“Meow”挺符合这人的特性，头像倒是让谢知泠有点意外——一个简笔画的小猫头像，很呆萌，跟云总本人的锐利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又有一丝恰好。

“你这头像....”谢知泠吐槽了一句，“跟你本人不太相符啊。”

付宣跟着说：“是吧，我第一次加的时候也觉得很神奇！这猫看起来傻里傻气的。”

纪云归不以为然：“怎么了，多可爱啊。”

陆知闲笑笑：“挺可爱的。”

纪云归得意地看了付宣和谢知泠一眼：“看人家知闲多有品位。”

“行行行。”付宣笑了“你最有品味行了吧。”

谢知泠也跟着乐了一阵。

“乐什么乐，有什么好笑的！”

周六傍晚，谢知泠开着她的越野车，准时出现在山脚集合点时，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她这会穿了一身低调的黑色运动装，粉发扎成了利落的马尾。

听到这话，她走过去，搭了句：“云总怎么都不让人笑了。”

歪叽一行人都已经到了。付宣正忙忙乱乱地收拾自己的包，陆知雨一身专业登山打扮，表情淡漠地在做热身。陆知闲笑着跟她打招呼。林北枳和安南凑在一起看地图。李晴亦和她的体育生男友周瑞阳站在一起，小伙子阳光健气，正傻笑着给小李递水。

金茂看见她，笑着回答：“谢总你可得来评评理，我刚说泠崽这毛被风吹得跟个大列巴似的，笑了几声，云老板就开始骂我。”

谢知泠低头看了一眼，小狐狸被山风吹得毛全鼓着，显得格外蓬松，看起来有点确实有点好笑，这会显然是听到了金茂的笑声，正委屈巴巴地趴在纪云归跟前撒娇。

纪云归依旧是那副仿佛刚睡醒的德行，银灰色头发压在棒球帽下，穿了件宽大的深蓝色冲锋衣，拉链没拉，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

她正低头哄泠崽，听到这话，又呛了金茂一句：“怎么了！泠崽别说变成大列巴，就算是变成吹风机！变成小猪佩奇都是最可爱的！”她转而又对着泠崽“乖啊崽，咱们不听他的，他就是个傻金毛。”泠崽又呜了几声，扑到纪云归怀里了。

最好是别变成小猪佩奇了吧。

待会换片场就变异成丧尸猪了。

谢知泠强压笑意，还是说了句：“泠崽确实很可爱。”

纪云归终于抬头看到谢知泠，抬了抬帽檐，露出那双黑中带绿的眼睛，上下扫了她一眼，点评：“谢总，您这是来登山还是来拍杂志？”

我穿得显眼一点防止被你活埋。

谢知泠勾了勾嘴角：“怎么样，被我帅到了？”

纪云归笑了一声，然后转过身：“跟上吧，大模特，掉队不等。”

一行人开始上山。初始路段是修葺过的石阶，还算好走。陆知雨一马当先，很快就消失在前方。安南和金茂紧随其后，林北枳和付宣两个菜的正凑在一起步数不够碎嘴来凑，陆知闲则殿后，看着她们两个菜鸟别摔跤。

谢知泠很自然地就加快步伐、和走在稍前位置的纪云归凑到了一起。

没办法，跟其他人……确实没那么熟。总不能去打扰人家小情侣，或者跟文艺逼导演讨论星空哲学吧？

山路渐陡，熟悉的互怼环节也开始了。

“云总，经常来爬啊？”谢知泠气息还算平稳。

“是啊，我挺喜欢这座山的，”纪云归应了一声，目光看着前方的路，“心情好来，心情不好也来。”

“那你现在是心情好还是不好？”

“你猜啊。”

“我猜你是闲的。”

纪云归轻笑一声，没否认也没承认。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指着一棵歪脖子树：“看到那棵树没？据说上个在这摔断腿的，现在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不会是在警告我吧？

说错话了就把我推下去那种？

谢知泠：“……真的假的？”

“你猜猜。”纪云归又是这句话，尾音有点扬起，听不出真假。

不敢猜，猜错了你要给我照相怎么办。

爬了约莫半小时，坡度变陡，谢知泠开始有点喘了。纪云归倒是面不改色，步伐依旧稳健，跟在她脚边的泠崽也显得游刃有余，偶尔停下来回头看看落在后面的谢知泠，湖绿色的眼睛里仿佛带着点“你怎么这么慢”的意味。

谢知泠脚滑了一下，纪云归甚至还有余力伸手拉了她一把。

“谢了。”谢知泠借力站稳。

“不客气，”纪云归松开手，嘴角扬起一点嘲讽的弧度，“主要怕你滚下去砸到后面的花花草草。”

…还行。

很有爱心。

又爬了一段，遇到个岔路口。纪云归毫不犹豫地选了左边那条更窄、看起来更荒的小路。

终于要准备活埋我了？

“这边对吗？”谢知泠有点怀疑。前面陆知雨好像走的是右边。

“敢相信我吗？”纪云归头也不回，声音带着点笑“谢总？”

“你真的没在瞎带路？”谢知泠怀疑。

纪云归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眼里带着点笑意：“小谢总要是怕，现在原路返回还来得及，就是不知道天黑前下不下得去。”

“行吧，”谢知泠看着她那副“爱信不信”的样子，“云总应该不至于让我上社会新闻吧。”

不至于……吧？

“那可不好说，”纪云归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压着声音说“经常杀人的朋友都知道，杀人容易抛尸难....这种荒山野岭的小路，最适合抛尸。”

说完还故意回头看了看谢知泠。

谢知泠看着她眼里的笑意，反应过来。

这是小孩子吗…

她有点无语，又有点想笑：“云总一直这么幼稚吗？”

纪云归撑了三秒神秘，随即破功，笑了起来“是啊，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长大.....”

唱得挺随意，但音色不错，谢知泠听着这句，乐了，“云总歌唱的不错。”

“那是。”纪云归也乐。

事实证明，纪云归没骗人，这条路虽然难走点，但确实抄了近道，没多久就赶上了在前面休息等他们的陆知雨。

休息时，大家分喝水吃东西。谢知泠靠在一边喘气，看着纪云归拧开水瓶的动作，和她被汗水微微濡湿的银色发梢，突然开口：“云总，你以前是体育生吧？体力这么好。”

纪云归放下水瓶，拧紧了，瞥了她一眼：“不是。我以前在大润发杀鱼，练出来的。”

谢知泠有点无语，但还是接了：“杀了十年？”

纪云归乐了：“是啊，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我的心已经和菜刀一样冷了。”

谢知泠：“……你能不能有句正经话？”

纪云归笑着说：“有啊，我是艺术生。”

抽象艺术吗？

谢知泠怀疑：“真的假的？”

一旁的陆知雨搭话：“真的，她学的工业设计。”

谢知泠感叹：“看不出来啊云总，我以为你学的动物相关呢。”

纪云归没客气：“我多方面发展。”

休整完毕，继续出发。越往上爬，天色越暗，山林里只剩下脚步声和喘息声。谢知泠和纪云归有一搭没一搭地互怼着，内容从天上的鸟扯到地上的蚂蚁，从娱乐圈八卦扯到猫粮价格，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谢知泠发现，跟纪云归聊天是件挺费脑子但又挺有意思的事，你得时刻分辨她哪句是跑火车，哪句是夹带的私货，像在玩一个没有规则的语言游戏。

走到中途，谢知泠灵光一闪，决定偶尔也幼稚那么一次，啊不，以牙还牙一次。

她打开手机手电筒，对着自己下巴打上去，然后拍了拍纪云归的肩膀。

在纪云归回头的一瞬间，她伸出舌头，做了个阴森森的鬼脸。

“我靠！”纪云归喊了一声，“谢知泠你是人吗？”

谢知泠没放下手电筒，对她又做了个鬼脸，说：“我是鬼。”

纪云归转过头不看她，“你幼儿园毕业了吗？还好意思说我幼稚啊？”

谢知泠终于放下了手电筒，笑笑：“没有啊，我幼儿园大班。”

纪云归啧了一声。

终于，在谢知泠感觉腿快不是自己的时候，他们抵达了山顶的一片平坦草地。

陆知雨已经生起了一小堆篝火。安南正架着相机调试。其他人或坐或站，都在贪婪地呼吸着山顶清冽的空气，望着逐渐暗沉下来的天际线和开始零星闪烁的星辰。

谢知泠毫无形象地瘫坐在草地上，累得不想说话。

纪云归在她旁边坐下，卸下背包，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方城市模糊的灯火。泠崽好奇地在草地上扑了一会，也跑回来，趴到纪云归腿边撒娇。

过了一会儿，纪云归突然说：“看那边，猎户座。”

谢知泠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在一片璀璨的星空中费力地辨认着。

哪儿呢？

这也能分出来？

“就那儿，那三颗连着的，像腰带。”纪云归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比平时柔和，带着点笑意。

我刚才没说出声吧？

谢知泠眯着眼看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忍不住吐槽：“……你眼神真好。”她顿了顿，又问，“你好像对星星很熟？”

纪云归沉默了几秒，就在谢知泠以为她又要用“我前世是宇航员”之类的鬼话搪塞时，她却轻轻“嗯”了一声，说：“小时候睡不着，就爬起来数星星，数着数着就认识了。”

这句话听起来，莫名地……不像跑火车。

谢知泠侧过头，看着纪云归在篝火跳跃光芒映照下的侧脸，她帽檐下的眼睛映着星光，显得格外清亮，又带着点平时罕见的、安静的遥远。

就在这时，第一颗流星，拖着银亮的尾巴，悄无声息地划破了深蓝色的夜幕。

“啊！流星！”付宣惊喜地叫出声。

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流星雨开始了。

大家都安静下来，仰着头，沉浸在自然的奇迹中。连泠崽都抬着脑袋，嗷了几声。

谢知泠也仰着头，看着那些转瞬即逝的光痕，心里忽然变得很平静。她偷偷用余光瞟了一眼旁边的纪云归，发现她也正专注地看着天空，嘴角似乎带着一丝很浅的、真实的微笑。

在这一刻，没有互怼，没有试探，没有真话假话。

只有山顶的风，璀璨的星空，和身边这个……暂时没那么嘴欠的家伙。

谢知泠低下头，无声地笑了笑。

写的时候也没觉得，发出来才发现这章咋这么长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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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流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