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婶。”
妇人抬头找寻声音,待看到晏斗星后,眼神一亮,“斗星,怎么在这遇到你。”
晏斗星十分自然地帮她提起手中的篮子,边说道:“下午没事就出来逛逛。”
“你家人对你还挺宠的。”
寻常人家的闺女哪里能轻易出门。
晏斗星笑了笑,没有否认,顺嘴问了句,“婶婶上街是来买东西?”
章以诗愁着眉头,“买盐。”
“那婶婶怎么看着不大高兴。”
两人边走边聊,“从三个月前,这盐就一直涨价,现在都涨到十倍多了。”
“十倍?”晏斗星顿住脚步,这未免也太夸张了,“官府不管吗?”
盐跟其他东西不一样,是百姓生活的必需品,跟米面一样,家家都要,涨十倍,那叫普通人怎么生活下去。
“不知道,再这样下去以后盐都吃不起了。”
晏斗星想起另一件事,各个州府都有自己的盐商,也就是皇商,而上阳城这块的盐商是范家。
盐涨价跟他们有没有关系?
晏斗星想到这处,边打算快点回去找她父亲问清楚。
“娘”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钻入晏斗星的耳中,她抬眸看去,司延华穿着打补丁的粗布麻衣朝他们这里走过来。
他身姿如玉,明明还是个寒门,却每一步都走出威严的气场。
晏斗星默默叹了口气,果然是人中龙凤,想起他曾经为百姓做的事,心中不禁多了丝敬重。
她松开章以诗的手,准备打招呼,对面的人先一步开口。
“晏姑娘。”
“司公子。”
“你们俩啊是真客气。”章以诗聊聊天。
晏斗星浅笑,“婶婶,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诶好,有时间到我那去玩玩,让华哥儿做饭给你吃。”
“有空我会跟妹妹一起去的,只是,”她瞥了司延华,“吃饭就算了,太麻烦司公子了。”
“这有什么,顺手的事,你说是吧。”章以诗扫了儿子一眼,示意他开口。
只是司延华一直微笑着,就是不吭声。
晏斗星没大在意,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等人影消失,章以诗才瞪着司延华说,“你怎么回事,让你开口说句话,嘴巴被封住了?”
“娘,晏姑娘的出身怎么吃得上你的粗茶淡饭。”
“可是她上次吃了不少,难怪长得圆润,是个会吃的。”
“娘,背后议论别人不好。”
“娘不是圣人,说几句怎么了,谁像你啊,能忍得住,再说一句,你真不觉得斗星很漂亮吗,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子。”
章以诗几乎每次见到面都要感慨一次。
“外貌只是皮囊,重要的是品性,好了娘,不要再说晏姑娘了,说说你今天怎么上街了,不是说过盐我罢校后会带回去的吗?”
章以诗心虚,“家里没有了嘛。”
出门忘记看今日是儿子罢校的日子,好巧不巧还被遇上。
“是嘛。”司延华冷哼一声,并未直接拆穿两人的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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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晏斗星直接去找晏适重,下人告诉她,他还在外面处理货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晚上,她直接在她母亲锦云苑用餐,等着晏适重回来。
夜色凉凉,清冷的月光被院中大树枝丫遮挡,晏斗星站在回廊,就在这时,晏适重风尘扑扑回来了。
“爹”
晏适重诧异,“这么晚怎么还在这?”
“这不是有事要说嘛。”
晏适重顿时收敛笑意,笑得这么讨好,肯定没好事。
“什么事?”
晏适重抬腿迈进屋里,晏斗星跟在后面。
孟珞颐问他有没有吃晚饭,听丈夫说没有,吩咐丫鬟去小厨房把饭菜热热端过来。
她给晏适重取下身上的玉坠等配饰。
晏斗星趁机问,“爹,最近朝廷可有战事发生?”
晏适重目光立马变得凝重,“从未听闻有战事。”
“爹你确定吗?或者有没有听到朝廷加收军税?”
晏适重还是思索了片刻,肯定地回道:“没有,黏黏,你到底想说什么?”
“爹,上阳城这几个月盐翻了十倍,你知道吗?”
下人开始陆续上菜,因为是晏适重一个人吃,所以就上了三道菜。
他们坐下后,晏适重才开口,“你爹在外面做生意是白做的,连这点消息都不知道?”
他先喝了口肉汤,满足味蕾后说下一句,“你一个小女孩,关心这些做什么?”
“爹,江南最大的盐商是范家,如果不是因为朝廷问题,为何盐要涨那么多,不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她说完,孟珞颐也盯着丈夫看,等着他回复。
晏适重放下筷子,“是出事了。”
“什么事?”孟珞颐话音刚落,晏斗星一拍桌子,一副结案的模样,“爹我就说有问题,这婚事不能成。”
“什么不能成,范家盐地去年收成不行,量低,所以才涨价,生意场上太常见了,你别在这胡说。”
“可是爹,盐的问题跟其他商品不一样,而且不可能没有储备的,如果仅仅因为去年收成不行涨十倍价格,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黏黏说的不错,适重,,我觉得这件事要好好斟酌一下。”孟珞颐赞同女儿的说法。
百姓日常必须的盐涨价十倍,这件事真的不大对劲。
“珞颐,你怎么也帮着她说话。”晏适重十分不满地控诉,不等孟珞颐解释,他又说,“哼,范家有没有事我会不知道,我看她就是故意的,又想自己挑夫婿?这一次我可不会惯着你,我的眼光比你好。”
“爹你太过分了,我眼光也不是很差。”晏斗星越说越没底气。
静悄悄地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动静,三人交换眼神,丫鬟急匆匆跑过来,“夫人,老爷,大姑娘,三夫人过来,要不要去拦着?”
“三婶怎么会过来?”晏斗星疑惑地问。
夫妻俩对视一眼后,孟珞颐说,“娘也不知道,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晏斗星观察他们这样子,感觉不大对劲,笑道:“娘,来都来了,看看三婶出什么事了,能帮上忙的我好帮忙。”
“你”
孟珞颐还没说完,就被门外的声音给打断,“大哥大嫂,你们可得为我做主啊。”
晏斗星已经起身迎接,她双手交叉,笑得惑人,“三婶,您这是出什么事了?”
赵兰看到她的那瞬间眼神一滞,然后越过她重新拾起哭腔,“大哥大嫂,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我不活了我。”
晏斗星阴魂不散似的,“别想不开啊三婶,你日子不好过吗?”
赵兰脸色再次一僵,孟珞颐瞪了晏斗星一眼,晏斗星才收敛了些。
“三弟妹,又出什么事了?”
赵兰咬牙切齿说道,“那个遭天杀的玩意,他们竟然在我床上,”
“好了,我知道了。”孟珞颐见女儿在这,连忙打断,“黏黏,大人有事要谈,你先回避。”
晏斗星屁股仿佛黏在凳子上,一动不动,嬉皮笑脸,“娘啊,你这就见外了不是,都是一家人,过段日子我就嫁人了,有什么不能听的。”
晏适重听到这话,差点没气得动手。
赵兰多少还顾忌着小辈在,便没有七扯八扯,直接说明来意,“大哥大嫂,你们能不能把那贱蹄子赶出去,这样下去,我们家都要被毁了。”
孟珞颐心中有愧,同时又一脸为难,“三弟妹,这件事我们也跟三弟提过,他不同意。”
“他不同意就算了?大嫂,贱蹄子可是你们送的。”张兰怒气冲冲地反驳,意思就是赖在这,等他们处理。
短暂的沉默,晏斗星率先开口:“人是我们送的,不也是经过三叔同意的,他要是不同意,人不就退回来了?”
“有你插嘴的份吗?”张兰眼珠子似乎都要瞪出来,也不知是被丈夫气坏了还是觉得自己有底气,对晏斗星丝毫不客气。
孟珞颐跟丈夫晏适重和气的面色一下子冷了。
“三弟妹,说话注意点。”晏适重警告。
但张兰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放肆,“大哥,你们不会教女儿,我这个做弟妹的替你来教,斗星说话太没分寸了,况且大哥大嫂,要是你们不管我们三房的事,任由他闹下去,影响到硕哥儿,以后还怎么有精力接管晏家的生意。”
张兰一说完,脸上瞬间多了道凉意,茶水沿着她眼睫毛流下,滴到衣服上,湿了一片,嘴角、鼻子残留着茶叶。
“黏黏。”孟珞颐两眼一黑,有点不敢相信她看到的。
晏斗星看都没看,目光紧逼张兰,“三婶,我父母健在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教育我,自己没有魅力管不住自己男人,冲我发什么火,三婶我劝你大度点,就算没有章庭,也还有王庭赵庭,何必这样斤斤计较呢,都是一家人,哦,最后再提醒三婶,硕哥儿就是死了,对我们晏家也没有影响。”
“黏黏。”
“黏黏。”
孟珞颐跟晏适重异口同声,想说点什么,可是对上女儿委屈的眼神,一时间竟然不知从何说起。
当然了,晏斗星当然不认为男人作恶是妻子没有魅力,之所以这样说是打蛇打七寸,她知道赵兰一直嫉妒母亲,认为她丈夫宠爱小妾,男宠,是因为她不够漂亮,不够有魅力。
杀伤力果然够强,她说到这一点时,张兰已经气得不能呼吸。
而且张兰不仅喜欢给她娘亲这边塞漂亮丫鬟,甚至前世结婚后,她还给她房里塞过不少。
其恶意之深,自不必多说。
晏斗星对这种伎俩只觉得烦,并没有多生气,她知道,男人想要小妾,就算不塞到他面前,他自己都会去找。
秦方示当初才做了个芝麻大的官,就想纳妾,她爹富甲一方,没有官场规矩限制,别说纳妾,就连通房斗不曾有。
让晏斗星生气,想要反击的是张兰提到了晏皮硕。
前世,他们几个联合秦方示谋害她父母,夺走财产,这笔账,她是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这辈子,她就算无法继承她爹的生意,就算是捐了,她也不会让晏皮硕有机会接手的。
张兰涨红着脸离开,孟珞颐张口,晏斗星抢在她前面说,“娘,就让我随便找个人嫁了吧,现在三婶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以后硕哥儿真的接管生意,只怕是娘家都不能回了,我早点嫁出去,提前适应那些磨人的苦日子。”
教训的话到了嘴边拐个弯,孟珞颐道:“胡说什么,这些都是没定数的,娘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
晏适重也安慰道:“是啊,爹不会让三房这样对你,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是这样吗?”晏斗星抿着唇,眼泪含在眼眶愣是不掉下来,像是极度忍耐,这下把孟珞颐夫妻俩心疼得要死,再三保证。
晏斗星松开自己大腿,站起来。
“嗯,我相信爹娘,很晚了,女儿先回去休息。”说完,不等他们反应过来,立马消失。
孟珞颐夫妻俩后知后觉。
“这丫头故意的?”
晏适重看着门外,咬牙切齿,“夫人,你说呢。”
气归气,但想到原有,两人相视一眼后笑了。
晏斗星回到自己的房内,任由几个丫鬟给她解衣,取头饰,心中一直在思索盐的事情。
“桃昔,你明天找我爹身边的小厮,让他递个纸条给章庭。”
桃昔听到这个名字,警铃大作,“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跟章庭有来往被人知道,可不是什么好事。
晏斗星知道她的担忧,笑了笑,“有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