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大堂时,孟珞颐拉住了她,“慢些,女儿家风风火火像什么样。”
晏斗星撇撇嘴,跟着她娘亲慢悠悠地进去。
“晏夫人”
“范老爷。”
范丛裕把目光移到孟珞颐身后的晏斗星身上,微微诧异了一番。
对晏家独女容貌传言他略有耳闻,但没当回事,毕竟他从商这么多年,什么漂亮的女子没见过,如今一见,当真不浪得虚名。
只是嘛,寻常日子满头珠翠,穿在身上的布料就是价值千金。
他暗自欣喜,晏适重果然如传闻中一样宠溺女儿,甚好。
晏斗星本来是不想开口的,但感受到目光一直盯着自己,她无奈,只好主动打招呼,“范老爷”
“晏姑娘,昨日的事情我已知晓,是我没有管教好儿子,对你出言无状,今日特意带来他道歉。”
晏斗星用余光瞥了眼范煜山,看出他不服,心中大喜,面上却装作害羞的样子,看了眼孟珞颐。
孟珞颐接过话,“范老爷言重了,不过是桩小事。”
“怎么会是小事,在那么多外人面前闹起来,多难堪。”范丛裕说着,不满地看了眼一直不吭声的儿子,“还不上来跟晏姑娘道歉。”
过来时,范煜山已经做好当面道歉的准备,可是,在对上晏斗星得意的小眼神时,他怎么也开不了口。
大堂里,空气陷入凝滞,安静到外面的丫鬟小厮的脚步声都能闻得到。
“道歉”范丛裕再次重复,语气暗含威胁。
晏适重帮忙说话,“算了算了,他们俩也是扯平了。”
孟珞颐也跟在后面附和道:“是啊,不是什么大事,我家斗星也不在意,是吧。”
晏斗星脸上的笑意加深,眉眼乖顺,“是啊,虽然我不知道哪里惹了范公子不高兴,但昨日我们也算是打了个平手。”
这话一落,原本还算冷静的范煜山呼吸都快了几分。
她哪里是想放过他,分明是想他死,话里话外都是他先挑事的,虽然她最后还击回去,也是出于自保。
果然,范丛裕立马呵斥道:“还要我说几遍?”
范煜山见他爹真的怒了,硬着头皮不情不愿的行了个拱手礼。
“晏姑娘,昨日是我出言无状,还请恕罪。”
晏斗星微微低头,掩盖住她兴奋的眼神,语气温婉,“范公子言重了,昨日小女也冒犯了。”
范丛裕跟晏家两位家长都十分满意,
“不打不相识。”
晏适重也赞同道:“是啊,不打不相识。”
孟珞颐跟丈夫对视一眼后,趁机开口,“择日不如撞日,范老爷跟范公子今日就留下来用午膳吧。”
范丛裕也没客气,两眼冒着亮光,爽快答应。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两边长辈客客气气,仿佛感情一下子升温了,反倒是晏斗星跟范煜山一下子笑不出来了。
范煜山还好,来之前就有心理准备。
倒是晏斗星,还以为能找趁着这次机会让两家人不欢而散,没想到范丛裕如此能屈能伸,竟然带着范煜山上门道歉。
而且范煜山脸上有明显的巴掌印,说好听点是诚意,难听点不就是做细吗,要是想教训,直接用鞭子打背不是更能长记性。
他们坐下喝茶聊天,范丛裕提到晏适重培养的一株名贵牡丹花。
上阳城此品种牡丹花并不多,晏适重很乐意邀请他去后花园观赏一番。
于是小厮丫鬟开路,一行人陆陆续续到晏宅的后花园。
晏适重接待着范丛裕,妻子孟珞颐跟在他一侧。
两个小辈则是跟在后面。
见他们没注意,范煜山靠近晏斗星,压低声,“哼,晏斗星我告诉你,别指望我会喜欢上你。”
晏斗星眉眼一挑,阴阳怪气道:“哎呀,我求求你喜欢我。”
乍一听,范煜山以为是真的,待抬头一看她神色,很快明白过来,怒红着脸还想说点什么,这时,孟珞颐听到动静往后看,他只好将话咽回去。
孟珞颐以为他们了两人打情骂俏,冲着晏斗星挤眉弄眼,待晏斗星开口解释,她又把头转回去,当做无事发生。
晏斗星:......
借着牡丹聊了一阵子,在八角亭休息片刻,听到下人喊用膳才一起招待贵客的厢房用餐。
他们进去时,红木圆桌上已经摆放好十道菜肴。
大部分是常见菜色,但鱼鲙跟糖酪浇樱桃两道菜只有长安城的名门贵族才吃得上。
没想到晏家竟然还能有厨子做出。
晏适重看出他的疑惑,也不瞒着,在丫鬟给他们布置碗筷时,解释道:“范兄待会儿可一定尝尝这两道菜,是我特意让家里厨子去长安的酒楼学的,味道与长安城无异。”
范丛裕拿起筷子,夹了块鱼片放入口中,嚼着嚼着眼里放亮光,“地道,竟跟我在长安吃到的味道相似,晏兄当真是爱美食。”
晏适重低头浅笑,“范兄误会了,我对吃食向来没什么挑剔,让家里厨子去学,也是为了我这个唯一的女儿。”
正在想要先吃哪一道菜的晏斗星听到这句话抬起头,眼神一片疑惑,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范丛裕饶有兴致地接着他的话问,“晏姑娘爱吃?”
“没错,所以啊,就让厨子去学了一段时间。”
“晏兄当真是宠爱女儿。”
“哈哈哈哈,我就一个女儿,没办法,只能宠着。”
晏斗星敛目,心情低落,这辈子她一定要让爹娘健康快乐地活到老。
三位大人在饭桌上聊得火热,两位晚辈低着头吃饭,偶尔会被他们喊起来敬酒。
在范煜山给孟珞颐敬完酒之后,范丛裕趁机开口。
“晏兄,晏夫人,我看他们两人年纪也不小了,不如我们赶快把婚事给定下。”
晏适重自从见到范煜山之后十分满意,看了妻子一眼,见她也同意,便一口答应。
“那改日我们请媒人交换庚帖,定日子。”
“当然,礼节肯定不能省,不过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把他们成婚的日子给定下如何?”
别说晏斗星了,就是晏适重夫妻俩都诧异了。
“好,正好今天大家都在,那就趁着机会商量商量。”等确定好日子再找媒人交换庚帖也是一样的。
“我看下个月十五是个极好的日子,晏兄意下如何?”
下个月十五?从今天开始算都不到一个正月,不说其他,单说新娘服装一个月绣娘也赶不出来。
他们这样的人家结婚,不可能随随便便用一般的喜服。
范丛裕见他们愣住不说话,又道:“我之前让庙里的高僧看了今年的日子,都没有下个月十五合适,下个月十五成婚,他们夫妻才能琴瑟和鸣,永结同心。”
孟珞颐两人疑惑的神色渐渐消散,“范老爷有心了,只是我们家斗星还小,不想把她这么早给嫁出去,如果今年没有合适的日子,那不如明年,也是一样的。”
“范兄你也知道,我们就一个女儿,这婚事自然是要办得盛大,一个月不到的时间着实有点仓促。”
范丛裕脸上的笑意更浓,“二位说得是,只是另千金也不算小,都十八了,我们家很久没有喜事,都盼着煜山今年成婚呢。”
有些人家女儿成婚早,十八岁生二胎都都有。
被逼迫的异样感在晏适重心中一闪而过,“那我们回头商量商量。”
他没有把话说死。
期间,一直在闷头吃饭的晏斗星,再次肯定范家主动联姻的背后定有原因。
如果真是想范煜山快点成婚,为何不早点为他谋划婚事,反而着急忙慌不到一个月就成婚。
怎么说范家也是皇商,在上阳城也算是根基深的望族,范煜山是范家掌权人嫡子,以后不出意外范家的生意是要交给他的。
他的婚事为何要如此仓促?
等人走后,晏斗星跟她爹娘提了心里的疑惑,奈何此时的他们被蛊惑,非说是她多想。
下午晏斗星回到屋内,桃昔为她研墨,提起毛笔练字。
桃昔看她眉头紧皱,探头又看了看比平常还要丑的字说,“姑娘,你不静心哦。”
晏斗星脑中无时无刻都在猜想范家为何要跟她家联姻,甚至还想下个月匆忙完婚。
“算了。”她把笔一丢,直接放弃用练字让自己平心静气。
“姑娘别担心,不如等等再看,退一步来说,万一范郎君真不是良配,夫人老爷也不会坐视不理的,便是和离这里还是你的家。”
经历过上辈子的事情,晏斗星太懂结婚后的身不由己,束在后宅,被人算计。
人心难测,更何况他们晏家家大业大,多少人盯着,甚至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便是她被秦方示散播破了身的谣言,上门提亲的也是络绎不绝。
但桃昔没有经历过,她不懂这世道对已婚女子多残酷,甚至男方不同意的话都没办法和离,女子没有多大的选择权,她决不能等到快要成亲或者成亲后发现问题才去解决,她现在就要解开心中的疑惑。
“我出去逛逛,不用跟着我。”
桃昔也没拦着,她家姑娘心烦的时候就就喜欢一个人出门走走。
“也别回来太晚,记得不要走偏僻的地方。”桃昔帮她准备腰间的荷包,一边叮嘱道。
晏斗星敷衍地点点头,飞快说了声拜拜然后离去,桃昔原本还想说点什么,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
漫无目的在街上行走,来到一处繁华闹市,耳边出现各种嘈杂的声音,她反而决定更冷静了。
拐角处一家粮食铺,晏斗星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小跑着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