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官和山鬼 第130章 尽可能的补偿

桃花山坐落在人间，光凭这一点就让怜州渡震惊不已。

红绡君是个和蔼可亲的妇人，明白钟青阳来的目的后亲自领二人去宫殿后面用来制衣织锦的房间挑选衣饰并参观宝物。

织锦房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跟红绡君的容貌一样朴素，内里别有洞天，仙侍推开大门那一刻，炫目的五彩光辉从屋里挤着往外迸射，说不清是什么发出的光芒，整个织锦房流光溢彩、璀璨生辉，织机上一块块胜过云霞的锈锦炫丽夺目，珍奇瑰丽的各式冠帽钗簪和大佩玉珏整齐摆放在绛红的樨木盒里，这些琳琅宝贝道不尽的精美绝伦和雍容华贵。

被五雷老鬼养出童年阴影的怜州渡冲钟青阳笑一下，发现自己对钟灵官的爱意不过如此，这里任意一样宝贝好像都比这位灵官华贵，都比灵官更吸睛。

红绡君笑道：“任君选择。”

怜州渡指端微颤，戳了戳一顶发冠上的珊瑚珠，问红绡君：“都能选？我是百禽山的伏辰七宿也能来选？”

红绡君自然听过与天界作对的小龙，今日一见，模样还怪俊怪天真的，慈祥地笑道：“既然是青冥真君带来的人，小神不敢管的太多，阁下尽管挑选。”

“我会挑很多，我胃口很大。”

“任君选择！！”红绡君微笑着又强调一遍。

奢华的宝物实在太多，怜州渡爱这些光鲜美丽的宝物但不贪，他在这座网罗天下宝物的锦房慢吞吞观赏，钟青阳就沉稳地跟在身后。

“喜欢哪个就留下哪个，天界诸神并不爱这些，又有许多小仙闲着无聊从四海八荒搜罗珍宝送到这里，日复一日，堆积的就多了。”

怜州渡叹道：“谁能想到，宝物也有用‘堆积’之词去描述的。”

锦房很长很大，一眼望不到头，已走下大半个锦房，怜州渡还一样东西都没挑中，钟青阳忍不住问：“没有入你眼的？”

“入的太多，眼花！”

“可以贪心点。”

怜州渡与钟青阳并肩而行，问：“你说送我东西，送什么？”

钟青阳指着锦房无穷的珍宝惊问：“这些还不够？”

总差点意思，这里东西肯定都是最好的，怜州渡并不满足，如果可以他倒想把钟青阳变小，时时挂在腰上。

钟青阳抿抿嘴笑着摇头：“你幼时到底经历过什么，怎么学会这爱美的臭毛病，任你选时又什么都选不出来，我来帮你挑如何？”

“嗯！”怜州渡勾唇一笑，随手拿起匣子里一件天水碧颜色的衣裳：“就这件，帮我试一下。”

钟青阳没猜透他的诡计，欣然答应。

把怜州渡的青丝从衣服下撩出来时，钟青阳一下醒悟他的意图，僵硬地商量：“要不你自己来？”

“我是夫君，你帮我穿，我穿给你看。”

“那我是谁？”钟青阳抬眸问，扣好衿带，系上腰封，不动声色为他披上氅衣，完功后掸了两下手掌，笑道：“不错。”

怜州渡傲然一笑，“夫君，就它吧，此处宝物虽多，看久了也腻人，所以我猜红绡君才在头上簪一根普通竹子簪。”

“大约众人都跟你一样想法，所以没几个人来桃花山亲自挑选，红绡君按时派人给各仙府送还修补好的衣裳，也不必他们亲自登门。”正说着，门外有人声传来。

钟青阳定睛一看，是云摩焰，“这小子来干嘛？”

“他自然属于那‘众人’之外，亲自来挑了，哼，当几年小神仙就如此嚣张得意，看我现在就去打他一顿。”

一嘴酸溜溜的醋味，满脸咬牙切齿的嫉妒。

钟青阳把他拉在一角躲起来，防备地盯着云摩焰方向：“恨他上次烧了斗南山？”

怜州渡一时都忘了此人到过百禽山用那破油灯投放过浓墨重彩的一笔。

“那你恨他什么？”

“我恨，我恨他……”怜州渡咬白下唇，“恶毒”的眼神几乎射穿云摩焰单纯的背影，再看看钟青阳清俊地脸庞，忽而把全身一松，潇洒笑道：“我不恨他。”

我都已得到了眼前人，还有什么值得恨的？

两人躲在暗处观察云摩焰一阵，只见那小子拿匹绿色锦缎把自己裹的跟孔雀一样，搔首弄姿试了半天，对一旁的仙侍说：“我要这个颜色做件衣裳，十日后来取！”声音洪亮清晰，活力满满。

“嘁——”怜州渡阴阴地露出鄙夷。

“什么，青冥真君在这？在哪？”云摩焰丢了绣锦拔开腿就找，“到底在哪？”

钟青阳拉着怜州渡的手藏身在摆放珠宝的柜子后，跟云摩焰玩捉迷藏。

云摩焰大喊：“师兄，师兄出来啊！”

钟青阳根据声音的方向来回转移阵地，还得顾着牵在手里的人随时随地发作。

“躲他做什么，放我出去打他一顿。”

“嘘！”钟青阳把他按在柜角：“云摩焰这小子人缘好，口才好，到哪都跟人称兄道弟，要给他看见我们在一起，我怕他回天界四处宣扬——”

怜州渡有多嫉妒云摩焰的心只有他自己知道，出于一种报复、炫耀的心理，他把钟青阳没说完的话堵在嘴里，“失手”打碎一块玉。

玉碎的声音很清冽，云摩焰寻声而来。大喇喇几步跨来，转过拐角，落在眼里的场面刚好是怜州渡从他师兄嘴上离开的瞬间，还有师兄面红耳赤急着想躲的脸。

再单纯的人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云摩焰的天塌了，瞳孔收缩，眼珠都抖动起来。

钟青阳反应过来时也迟了，只得泰然镇定问：“师弟来这里做什么？”

云摩焰听到这句话又爱又恨，这个半路的师兄从不认他这个师弟，今日为避免尴尬终于承认他是师弟了，可师兄为何跟伏辰七宿在一起，为何又搂在一起亲在一起，还是他崇拜的师兄吗？

云摩焰脸皮薄，也跟着耳红面烫，没好气地咕咕哝哝回道：“来这里还能干什么，难道我来这里散心？难道来品山珍海味？”

云摩焰几乎要哭了，精神支柱倒塌给他带去的破碎感。

怜州渡见他对钟青阳的态度不够尊敬，立即要上前揍人，忽见他揉了下眼角，这还哭起来了，你算老几啊臭小子？

云摩焰：“你怎么能跟伏辰七宿在一起，师兄？”

怜州渡冷冷地盯着他，“怎么，一个小毛神，才做几年神仙，怕是天界的路还没走全，就敢管青冥真君的事，他做什么要跟你商量？”

“我不敢管师兄的事，但他和你在一起我就替师兄不值，”云摩焰情急之下居然开始乱点鸳鸯谱，“哪怕师兄和相佑真君一起我都不会吃惊！”

这话点了怜州渡的燃点，他本就讨厌程玉炼，平常看见程玉炼跟钟青阳说话都嫉妒的脑壳沸腾，即使明白那只是师兄弟之间的正常情谊，这毛神敢贬低自己抬高程玉炼，简直找死。一个闪身来到云摩焰跟前，捏起他脖子就要用力，钟青阳制止道：“伏辰，松开他。”

钟青阳拿下怜州渡的手，拍拍云摩焰头说：“没什么好震惊的，你不是第一个知道，大家睁只眼闭只眼没说罢了。”

云摩焰斜了怜州渡一眼，“可是，他是天界通缉的罪人，这样真的好吗？师兄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

“没有，我是心甘情愿。”

怜州渡深深看了钟青阳一眼，一道暖暖的热息自心口上涌并从口内缓缓吐出。

“你接着挑选衣裳，我和伏辰星君现在要走了。”

两人把发愣、伤心的云摩焰独自留在原地，从容离开锦房。

锦房外虽晴空万里日光明亮，眼睛视物的感觉却比刚才看珠宝舒服多了，钟青阳瞥了眼自知做错事又不敢承认的怜州渡，笑一下，知道错就行。

离开桃花山时钟青阳找到红绡君，郑重拜托她一件事，要她能替他和伏辰七宿各织一套清水蓝的衣裳，织好后他会亲自来拿。

红绡君微笑着答应了，满心愉悦地盯着他们两人，点头道：“小神会为二位织一件这世间从没有过的花样。”

红绡君用半年时间就织好青冥真君预定的衣裳。但两件衣裳在锦房一放就是一百多年，始终没等到主人来取，后来听到他们二人凄凉的结局，惋惜不止，又亲手把呕心沥血、再无人来取之作毁在桃花山的云霞里。

回程的路上，怜州渡小心翼翼试探钟青阳：“为什么不生气？我没给你面子，怎么不气？”

“我是那么容易生气的人？”钟青阳对他刚才莽撞的行为还是有点微词的，但想到此趟回天界可能再无平静见面机会，再大的气都能消化掉，这几天就包容他所有的错和顽皮，安安静静陪他两天。

闻到百禽山熟悉的梨花清香，钟青阳有种回家的感觉，自己都愣了一下，看来来的次数太多都把味道刻入骨头里。

“我想去洗个澡，你能不能等我片刻？”

怜州渡一个多月没在初生潭潜灵，这会急急的要下水，钟青阳就取笑他：“别把这弱点暴露给别人，他们抓不到你，难道还毁不掉初生潭？”

“嗯，这是你我二人间的秘密。”

“去吧，我在潭边等你。”

像株暴晒的花草，刚潜入初生潭浑身就开始吸纳水分和灵气，怜州渡浑身散发粼粼微光，在深潭痛痛快快游了个遍，游着游着就忍不住探出水面看钟青阳在不在。

反复几次后钟青阳拍拍他湿哒哒的头笑道：“我不走，玩去吧。”顺手朝水里丢几颗石子，尽管外物立即被潭水反弹回来，怜州渡还是觉得他刚才行为像在逗狗。

怜州渡不恼，趴在石头上仰头问：“能不能多留几天？”

“恐怕不行了吧，我下界太久，即使四天门由师兄把守，我这行为也叫玩忽职守，天界不能忍。”

“我偷偷去露华宫找你。”

钟青阳不想拒绝的太干脆，揉着眉心状若犹豫：“我和师兄住一起，哪能逃过他的法眼。”

“那下次见面要待何时？”

“我多给你几张传讯符，有想说的话就刻在符上，隔着千山万水、天地两界我都能收到。”

“给我一千张。”

“一万张也行，但每张符我都要亲自刻上符咒，你忍心让我受累？”

“行吧，给一百张。”怜州渡支着额头静静地打量钟青阳的五官，修眉俊目，神仙之气，越看越喜欢，忍不住就放柔声音，有点哑有点勾人，“等我出来就带你去北山，看北山的秘密。”

“哦？少年人的心事可以向外人道了？”钟青阳一直觉得北山藏着类似少年人里衣、亵裤一样不能轻易见人的东西，所以上次还是驻足没去。

“你是我夫君，不是外人，为我更过衣。”怜州渡露出人畜无害的笑，阳光正盛，把他发上水珠照的像一粒粒宝石，璀璨晶亮，“北山能证明我不是坏人。”

这话幼稚且单纯，钟青阳有些心疼，轻声问北山藏着什么。

怜州渡神神秘秘道：“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得亲眼看见。”

钟青阳不在乎北山的秘密，只在乎眼前人，突然发出诱人的嗓音，目光炽热，对他说：“带我去万物卷。”

怜州渡愣怔一下，眯起眼盯着他正经严肃的脸，确定一遍：“进去了就要明白我会对你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