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官封正 第13章 搅混水龙神会慕晞

“好机会！”

茅山道人眼中精光一闪，压低声音对另外两人道，“这妖狐与孽婴相争，正是两败俱伤之时！我们布下天罗地网，正好将它们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天一道人与那和尚闻言，都有些意动。

“谁敢！”

茅山道人话音未落，江世初的声音便插了进来。

他一手执剑，另一只手呈剑指指向天空：“似魏大人这般狼心狗肺、贪得无厌之辈，狐妖尚且愿意为他搏命，我不相信，这府中祸事会是因她而起。”

他抬眼，视线逐一扫过三人。

“今日谁对她出手，我便认谁是那个暗中布局、毁阵灭迹之人。”

“而犯此罪者，依我师门之律，当诛。”

他语气平淡，但周身却被一层由杀意蒸开的雨气包裹，看上去越发骇人。

三名术士被他一剑破阵，本就心存忌惮，此刻又被当众顶撞，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你当真以为，我们奈何你不得？”茅山道人往前一步，声音沙哑，“此前你种种胡闹，我们百般退让，不过看在魏大人的面子上，又不愿在京城中生事而已。”

“既然你执意与妖邪为伍，也罢，便由我先来试一试你的本领！”

一言未落，院内阴风乍起，竹叶萧萧，摩擦之声好似恶鬼磨牙。

茅山道人将手中拂尘一甩，数千尘丝见风暴涨，在雨幕之中好似一张天罗地网向世初扑来。

江世初身后便是荷塘，退无可退。

他索性不退，长剑上撩，剑身金焰再起，迎着那片银网直劈而上！

那银丝竟是水火不侵、刀剑难伤，与剑锋碰撞，溅起一串串火星。更有数道银丝如活物般，顺着剑身疾速蜿蜒而上，直取江世初握剑的手腕。

江世初手腕一抖，剑身高速旋转，如一道火焰龙卷，将缠来的银丝尽数震开。

他脚步在方寸间挪移，剑光泼洒，守得密不透风，却也始终未能冲破这片银丝的封锁。

“小道长只一味防守，莫非是瞧不起贫道？”茅山道人声音愈发阴冷，忽然右臂一抬。

一面巴掌大小的黑色小幡出现在他掌心。

一股混杂着血腥与腐臭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江世初心中警铃大作，不再纠缠，剑身金光暴涨，一记横扫暂时逼退银丝，借力向后一跃，落在荷塘边的竹林前。

茅山道人看着拂尘上被剑气斩断的几根银丝，冷哼一声收起法器。他口中念念有词，掌心的小幡迎风便长，转眼化作半人多高，旗面上一张张扭曲的面容也随之清晰——

正是府中的家丁、丫鬟，甚至还有方才那个进来报信的小厮！

“你竟然以生魂入幡！”还未等江世初质问，天一道人双眉拧紧，怒道，“究竟是何时所为？”

“道友放心。”茅山道人阴恻恻地笑道，“此幡威力，伤不到二位及二位的弟子。至于这些下人，不过暂借一魂二魄。只要这位小道长手下留情，明日午时，魂魄自会归位。”

话音刚落，他猛地挥动黑幡！

凄厉的尖啸声刺破雨夜，幡上无数魂魄被强行驱使，化作一道道灰黑色的鬼影，裹挟着阴毒怨气，如潮水般扑向江世初！

江世初不敢硬接，这些都是无辜之人，伤了任何一个，他都于心不安。

情急之下，江世初闪身，在鬼影的缝隙中穿梭闪避，几个起落，竟已穿过魂魄之潮，瞬息间欺至茅山道人身前！

剑锋寒光，直逼面门！

那茅山道人竟不躲不避，嘴角反而咧开一抹诡异的笑容。

他再次挥动黑幡，江世初脚下的地面突然炸开，数个关节僵硬的木制傀儡破土而出，张开双臂朝他抱来！

江世初瞳孔一缩，唯恐傀儡中也藏着生魂，攻势不由一滞，急忙拧身变招。

只这略一分神，一缕黑色煞气自黑幡中窜出，刺入世初眉心！

“得手了！”

茅山道人眼中爆出狂喜。

江世初身形剧烈一晃，只觉一股阴寒至极的力量在体内炸开，眼前景物天旋地转，眼看就要跌入生魂与傀儡的双重陷阱。

就在此时，一股磅礴妖力卷着狂风轰然袭来，瞬间吹散了围拢的鬼影！

茅山道人只觉一股无可抵挡的巨力撞在胸口，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远处的假山上！

龙七动了。

在江世初被煞气击中的瞬间，他识海中那缕紧密的联系骤然中断，心口像是被一根烧红的铁锥狠狠刺穿，惊慌与暴怒瞬间吞噬了他的理智。

为防魏永诚碍事，他抬手将人打晕，随后一击磅礴妖力打向茅山道人，将世初从陷阱中抢出。

怀中的身躯冰冷僵硬，双目失神，生机黯淡。

龙七心胆俱裂，迅速脱下身上半透明的黑色外袍，将江世初裹住，以半跪半抱的姿势，抬起一双化为竖瞳的金眸，扫向全场。

“谁还要上？尽管来。”

一直袖手旁观的和尚与天一道人，此刻早已骇然失色。

他们本想坐山观虎斗，待双方两败俱伤再出来收拾残局。可见江世初处处留手，而茅山道人招招阴毒，两人便已心生疑窦。

直到那生魂幡一出，他们才彻底醒悟——这府中种种异事，甚至这孽婴出世，始作俑者，根本就是这个他们一直引为同道的茅山道人！

两人惊怒交加，正要出手相助，却没料到对方竟还藏了如此阴险的后手！

和尚最先反应过来，上前一步，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后，满面关切道：“这位施主，小道长所中煞气非同寻常，若阁下信得过，老衲愿助一臂之力，为他护住心脉。”

天一道人虽未上前，却也脸色铁青地喝令弟子：“列阵！防备那妖道！”

“呵呵……呵呵呵……”

茅山道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口中咳着血，却发出了夜枭般的笑声，“临阵倒戈？晚了！太晚了！”

他抹去嘴角的血迹，眼中是疯狂的得意。

“实话告诉你们，整个尚书府，早已被我改造成了一座生祭大阵！阵眼，就是那小畜生！”

“一旦他化作孽婴，大阵便会自行运转，缓慢吞噬阵中一切生灵的生机，直到所有人都变成滋养他的养料！”

“而魏永诚一死，孽婴受到刺激，便会将此阵，升级为血魂大阵！届时，就算是大罗金仙下凡，也休想活着走出去！”

看着众人煞白的脸色，他笑得愈发畅快。

“原本，你们还有一线生机。这小道士生机之强，世所罕见，他一人便能抗衡整座大阵的吞噬之力，让法阵无法升级。可惜啊……现在他自身难保，再也护不住你们了。”

茅山道人遥遥一指天上仍在与狐妖缠斗的孽婴，声音充满了蛊惑。

“想活命，就只有一个办法。”

“助那孽婴，拿下狐妖！只要我得了她的朱丹，便解开大阵，放你们一条生路！”

…………

亲王府，书房。

窗外风雨如晦，电光撕裂夜幕，紧随而至的炸雷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殿下，这寿礼清单……您都看了一炷香了。”刘钰将一叠整理好的公文放在旁边，忍不住开口。

慕晞应声抬头，叹了口气，目光越过书案，落在窗外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的竹林上。

“虽然如今封府别住，不宜张扬，但这礼单上的东西也不能太过寻常，失了新意。”

“心意到了便好，圣上难道还真缺咱们这点东西不成？”刘钰劝道，“这几日京中各种传闻甚嚣尘上，还是少折腾为妙。”

慕晞未置可否，只是揉了揉眉心，低声道：“若是世初在就好了。他既通术算，或许能算出父皇此刻最需要什么，也省得我这般烦恼。”

刘钰闻言，无奈一笑，正想说那小道士神出鬼没，未必是什么安分之人。

可他话未出口，一个声线温醇、尾调微扬的声音，竟从窗外悠悠传来。

“江道长此刻自身尚且难保，如何能为殿下分忧？”

刘钰脸色顿变，手已按在腰间剑柄上，厉声喝道：“是谁在外面装神弄鬼！”

不等答言，他又要喊侍卫来见，却被慕晞抬手止住。

“不必惊慌。”慕晞神情中也难掩惊讶，但很快镇定下来。他没有理会刘钰的紧张，只是对着窗外平静道，“阁下若是方便，还请进屋一见。”

话音刚落，窗边的阴影如水波般荡漾开来，屋内烛火无风自动，光影摇曳间，一道青衫人影由虚转实，悄然浮现。

来人面容清秀，气质儒雅。

他并未理会一旁如临大敌的刘钰，只对着书案后的慕晞微微低头，托手行礼：“臣白岳麟，参见殿下。”

见慕晞眼中疑色未消，他又补充道：“殿下不必惊疑，臣并非凡人，实乃上天遣来，护佑殿下真龙之命的护法龙神。只因预见殿下将因江世初而受牵连，这才不得不现身提醒。”

龙神？

刘钰眉头拧得更紧，上前一步挡在慕晞身前，毫不客气地质问：“阁下既是龙神，为何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江道长入府之后才现身？再者，若与江道长相交果真有危险，为何你不在殿下收留他之前，现身提醒？”

慕晞却更关心另一件事，他越过刘钰，目光落在白岳麟身上：“阁下说世初此刻有难，这是何意？”

白岳麟脸上露出一抹讶色，似乎没想到慕晞竟会先问这个。

“殿下竟关心他胜过关心自己的前程？”他轻笑一声，先转向刘钰，从容解答，“这位大人有所不知。此前京兆府尹来求殿下之时，我并未察觉此事中有江世初的手笔，直待殿下入山后，我才陡然觉察此人气息。”

“然而殿下既已进山，便不可能半途而废，我再想提醒也为时已晚。”

“眼下因果纠缠，若我再以外力强行介入，恐怕不仅于殿下无益，反而有损。”

说完，他转向慕晞，神情变得严肃：“至于江道长的危难……此事说来话长。”

“简单来说，就是他为了帮助一只违背天道、替凡人改命的狐妖，强行介入了这京中礼部尚书与数名术士的因果之中。”

“而此事牵连甚广，因果错乱，导致他此刻被孽业缠身，难以脱困。”

他抬手指了指窗外：“殿下请看，这般诡异天象，正是那尚书府中妖孽出世所引动。”

慕晞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不由皱眉。

这阵仗……比京兆府尹当时提到孽龙出现时，恐怕也不遑多让。

“本来，以江道长的本事，保住性命倒也不难。”

白岳麟收回手，话锋一转，“只是前段时间刑部尚书之子雷骁疯癫一事，已经惊动了钦天监。”

“如今他们觉察到京中气数异常，虽一时间还未能明确异常位置，但也已上奏圣上，准备派出‘斩恶司’彻查此事。”

“若无意外，批红的奏折很快便会下达。届时斩恶司封锁全城，一旦在尚书府内发现了江道长……就算不当场格杀，只要将他投入钦天监密牢，恐怕也会沦为个废人了。”

屋内沉静片刻，刘钰看向白岳麟，试探道：“你的意思是，要殿下去救他？”

他随即自己否定道：“这京中朝廷命官府邸，殿下如何能调动府兵擅闯？更何况是去阻拦钦天监的斩恶司行事？这与谋反何异！”

“刘大人误会了。”白岳麟摇头，“我正是怕殿下冲动行事，才会现身。”

“此事殿下不宜出面，因此臣愿代劳，潜入尚书府救出江道长。”

顿了顿后，他又道：“当然，就算是我前去，也是担了一定风险的。”

“因此，我希望殿下能应允我一件事。”

慕晞沉默片刻，而后道：“何事？”

“在那府邸之中，有一件名为‘朱丹’的宝物。此物唯有江世初能拿到手。我希望殿下能开口，向他讨要此物，并在三个月后，当作寿礼献给圣上。”

“荒唐！” 慕晞神色骤然转冷，“以友之性命做交易，还要我行此大逆不道之事？阁下若是这个打算，请回吧。”

“为救江道长，我甘愿犯险，用不到阁下的好意。”

“殿下误会了。”白岳麟笑了，那笑容却不达眼底，“皇上身为天子，自然有真龙护佑，我不过一介小小龙神，岂敢意图谋害？”

“殿下不知，那朱丹乃是活死人、肉白骨的灵药。据臣所知，圣上龙体近年时有不豫，暗中正寻此物。我不过希望殿下能够投其所好，更得圣上青睐罢了。”

“这一切，既是为了殿下的将来，也是为了我的未来。”

“若殿下还不相信，尽可待我救出江世初后，同他询问这朱丹的作用，或者向钦天监求证。”

听完白岳麟的解释，慕晞脸色稍缓，只是仍没有退让：“此事我会考虑。但今夜，我还是希望能亲自前去。”

“不可。”白岳麟却再度出言阻止，“殿下，今夜的凶险不过是虚晃一枪，目的是为了让江道长避开斩恶司的锋芒。真正的杀局，在数日之后。届时，必须由您亲自出面，方能救他于水火。”

见慕晞还在犹豫，白岳麟又退了一步：“殿下仍旧坚持，臣只能立下心誓，先将江道长平安带回。之后的事，殿下再做决断不迟。”

这已是最大的诚意。

慕晞沉吟片刻，终于颔首：“好。”

白岳麟如释重负，转身便要离去。

在白岳麟身形即将隐去之时，慕晞忽然又道：“记住，你的任务只是救人，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倘若江道长另有打算，你也不可强求。”

白岳麟的身影明显僵了一下，随即才低声应道：“臣遵命。”

话音散去，人影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殿下，此人妖言惑众，您怎能信他？”白岳麟前脚刚走，刘钰便急道。

“信与不信，先看看他做的事再说。”慕晞重新坐下，眼神却比方才更加深沉。

他敲了敲桌案，沉声下令：“立刻安排人，去打探宫中和钦天监的动向，尤其是关于‘斩恶司’的一切。另外，将所有与礼部尚书魏永诚相关的卷宗、人情往来，全部送到我这里来！”

窗外夜色沉沉，暴雨没有半点停歇的迹象。

一道银光自亲王府飞出，在云层中一闪而逝。

白岳麟的身影出现在尚书府上空，他并未立刻下去，而是悬停在风雨中，俯瞰着下方院落里的混乱。

他看着被磅礴妖力护在怀中的江世初，看着金眸竖瞳、杀气腾腾的龙七，眸间竟然生出几分嫉妒神色。

本章已修，可安心食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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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斗邪道世初染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