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和凌渊离这个队伍不远,刚满十五岁的女孩直面这血淋淋的场面,女中豪杰顿时吓成了女中鬼雄,差点当场翻白眼,凌渊比玉儿好不到哪去,他强忍住胃里的翻天覆地,一把拽过师妹,飞也似的开始了大逃亡。
一场疯狂的杀戮开始了。
凌霄派不知道是倒了什么血霉,本来一场普通的试炼直接变成了门派大乱斗,眨眼间地面上便躺了七八具尸体,生死面前也不分什么内门外门了,胆大有实力的反应过来,迅速展开反击,胆小没本事的则像被追捕的野猴,吱哇乱叫的满山逃窜。
凌渊虽然不是胆小的,但很明显是没实力的,那该死的骚包害的他现在形同弱鸡,随便哪个玩意挥一挥手都能杀了他,凌渊只能隐去气息,拽着师妹躲躲藏藏。
他们俩一路左冲右突,堪堪躲过了几次追杀,眼见要跑出这该死的观天瀑,迎面却又来一个修士,玉儿一见那修士眼睛立刻红了,正准备大喊“吴师兄”,却被凌渊一把捂住了嘴,不由分说拽到了一片灌木丛后面。
玉儿一摇头挣开凌渊的手,正打算质问,凌渊“嘘”了一声,直接掰过她的脑袋,让她自己去看。
玉儿睁开被眼泪糊住的双眼,当场怔住了,只见吴师兄满身是血,手里拿着一把染血的剑,眼神冷漠的四下扫射,很明显是和那些突然杀人的修士一伙的。
小师妹被吓傻了,整个人呆在了原地,凌渊见她不再挣扎,松开了钳制住她的手,靠在旁边喘气。
他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每一寸肌肉都绷得死紧,不敢有一丝松懈。
玉儿脸色白的像个死人,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缩在凌渊旁边抖成了一个筛糠,修士耳力惊人,玉儿不敢发出声音,但光看她的表情,也能猜到这姑娘现在有多绝望。
凌渊初来乍到,对这表里不一的圆脑袋可没什么感情,当务之急是活下去,等姓吴的狗东西走远后,他立刻起身,拽起玉儿就要继续逃。
玉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抬起头,崩溃道:“师兄!”
凌渊也很崩溃,但还是努力稳住心神,一用力拉起她,安慰道:“没事,我们快走!”
玉儿腿有些软,流着眼泪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腿,两条腿这才有点力气,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凌渊现在使不出灵力,这具身体又太过废物,还不抵他那个病秧子身体,现在出口又有叛徒在把手,他不敢和那群疯子硬碰硬,只好带着玉儿另辟蹊径,换一个方向接着跑。
他们跑了一段路,周围一直有此起彼伏的打斗声,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屠杀血腥又残暴,过往一起修炼的同伴翻脸不认人,杀人如同切瓜砍菜,毫不手软,对战的同门要么措不及防被暗算,要么顾念往昔同门情谊下不去死手,可谓是节节败退,没多久便溃不成军。
再加上这些杀戮者跟疯了似的,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生死,每一招都带着拼死也要拉对方垫背的狠心,手段还层出不穷,阴招连连,越来越多的修士惨死他手,刀剑插入□□的摩擦声萦绕不去,场面瞬间堪比人间炼狱。
凌渊逐渐体力不支,所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随着死去的人越来越多,他和玉儿藏身的地方也越来越少,终于,在钻一个灌木丛的时候,凌渊他们迎面和一众修士撞上了。
所谓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大概就是这么回事,此时的他和玉儿都已经精疲力尽,凌渊知道跑是肯定跑不掉了,只好把玉儿护在身后,朝对面的修士举起龚玄那把从没用过的佩剑。
一场战争开始了,凌渊和玉儿二挑五,双方的修为都差不多,但敌不过对面人多势众,凌渊和玉儿又下不去死手,两人很快都挂了彩。
但凌渊并没有完全处于下风,虽然龚玄的修为低微,但身手和修为是无关的,凌渊的轻功不说顶尖,吊打几个十五岁的崽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唯一的问题就出在体力上,双方都挂着彩乱杀,凌渊一边小心刀剑无眼,一边护着玉儿,这姑娘平时修炼大概不怎么用功,剑招都是杂乱无章的,连凌渊这个外行都能看出来,实在不敢让她单打。
凌渊借力在地上滚了一圈,一抬腿掀翻了一个修士,抵着胳膊刚要起身,手臂却传来一阵剧痛,一泄力摔回了地面。
他的胳膊被划了一道一寸来长的口子,鲜血洋洋洒洒溅了一地,凌渊光顾着打架,竟然完全没发现这道伤。
一个修士见凌渊伏地不起,逮着机会举起砍刀,要把凌渊捅个对穿,凌渊猛地就地一滚,却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凭感觉调整姿势,避免刺到要害,但意料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出现。
一道鹅黄的身影从他眼前闪过,玉儿直接不畏生死的冲了过来,一肩膀撞开了修士的攻击。
凌渊瞳孔一缩,“林溪玉”三个字刚到嘴边,那修士已经反应过来了,一转身挟持住了玉儿,染血的剑直接架到了少女纤细的脖子上,瞬间便有血色涌出。
与此同时,凌渊的剑也飞致眼前,精准的抵在那修士的心脏上,双方都拿捏住了对方的命脉,场面顿时僵持住了。
凌渊呼吸都停了,修士半边身子都是血,这些血一半是别人的一半是自己的,凌渊的身上也挂满了彩,手臂上的鲜血哗哗的流,染红了他手中的剑。
玉儿的脖子岌岌可危,凌渊不敢赌,他手背青筋暴跳,努力不让左手颤抖,用力往修士的皮肉里刺了一剑。
那修士的血立刻顺着剑身流淌出来,和凌渊的鲜血混合在一起,一滴一滴落在了地上,像绽开一朵朵血花。
凌渊红着眼咬牙警告对方:“你松手,放了她,我不杀你!”
玉儿泪流满面的看着他,脆弱的咽喉被划破,鲜血染红了她鹅黄的衣裙。
修士被抵的往后退去,似乎也真的怕凌渊杀了他,手臂力道渐渐放缓,凌渊直勾勾的盯着他,撞进了一双血红的眼睛,他被这眼神看的一惊,心道不好,手中佩剑瞬间出鞘,毫不犹豫刺了进去。
利剑刺穿□□的声音就是一场噩梦,伴随着面前修士口吐鲜血和玉儿血流成河,汇聚在一起刺入凌渊眼瞳,无比真实又无比恐惧。
方才还叽叽喳喳如同小雀似的少女,此时眼泪还没来得及从脸颊滑落,便抽搐着落了地,从未出手过的佩剑正牢牢的插在另一个人的体内,鲜血一滴一滴的从剑身上滚落,温热的液体瞬间染红了凌渊的左手。
凌渊在万籁俱寂中,第一次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他哆嗦着松开了手,片刻间脑海里一片空白,下一瞬,一道剑光直接穿过了他的胸腔,凌渊胸口一痛,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身后之人不等他反应,毫不留情把他踢开,对着滚落在地的凌渊又是一剑!
锋利的长剑刺入身体,冰冷的铁器划开皮肉,心脏被割开,视线变得模糊,凌渊只感到了痛,窒息并伴随着堕入黑暗的痛。
好痛!真的好痛!
这真的是幻境吗?!为什么这么痛!
凌渊连是谁杀了他都不知道,他的眼睛渐渐失去焦距,视线最后停留在满脸泪水的玉儿脸上,终于在濒死中,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她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她又死了……
哈哈哈哈,啊啊啊啊啊,我为什么!为什么还是救不了她!
快救救她,快救她……
救救她救救她救救她救救她救救她救救她救救她救救她救救她救救她救救她救救她救救她……
“……师兄!”
凌渊浑身一激灵,猛地睁开了眼。
“别睡了,赶紧……妈呀师兄你干什么,吓我一跳!”
凌渊血红着双眼,如同从鬼门关里爬出来的死人,惨白着一张脸坐在床上,心跳却如擂鼓。
熟悉的声音逐渐流进充血鼓噪的耳膜,凌渊颤抖着手摸了摸胸口,只摸到了一片柔软的布料,没有鲜血,也没有冰冷。
他茫然的坐在那里,依然觉得痛,直到耳边清晰的传来一道声音。
“师兄?师兄!龚玄!你一大早的发什么疯!”
凌渊浑身一怔,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充满生机的脸。
玉儿正坐在脚踏上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此时凌渊的世界里,刀剑插入□□的摩擦声仍旧如影随形,总感觉下一秒就会有一把要命的剑落在自己身上,绝望和恐惧如潮水般将他淹没,死亡的气息让人快要发疯!
而面前,刚刚失去生命的人,正安然无恙的看着他。
而且还是用关爱智障的表情看着他。
这可真是……
太让人想骂人了!!!
凌渊惨白着一张死人脸,面无表情的对玉儿来了一句:“靠!”
他也不失所望,成功获得了师妹的脏话一巴掌。
“啪”的一声,给脑子不正常的男人打醒了。
这世上,果然只有疼痛才能证明生命的真实。
凌渊顶着师妹的一巴掌,端坐在镜子前。
他终于从一团乱麻里整理清楚了思绪,并且有充足的把握,知道自己到底是被卷入了什么鬼地方。
这个幻境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复杂,反而是一个很常见的幻境,方才死亡之前出现在他意识里的人,应该就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凌渊本来还不确定,但死过一次之后,再睁开眼发现又回到了今天早上,他便彻底确定了,这是一场轮回之境。
所谓轮回之境,是由已逝之人临死前最放心不下的执念幻化而成的,也就是说,他现在是在一个鬼魂的执念里,而一般情况下,误入轮回之境的人都会附身在逝者的身上,反复重复逝者临死前发生的事,闯入者只有两个结果,要么破阵回归现实,要么一直在幻境里轮回,直到精神癫狂,彻底迷失在幻境中而死。
因此,轮回之境破阵的关键点就在于逝者的执念,一般来说,只要完成鬼魂留在世上的执念就可以破阵,回归现实。
凌渊一开始之所以没考虑这个可能性,主要是因为普通鬼魂的执念很难幻化出这么逼真的场景,毕竟就他现在误入的这个幻境来看,拉他进来的这个鬼百分之百是个恶鬼,只有恶鬼才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幻化出来这么逼真的场景。
而恶鬼一般是因为执念迟迟得不到解脱,日积月累变成了怨念所致,这种满身怨气的恶鬼都是神志不清,业障缠身,是不可能心平气和的和闯入者讲道理,还让闯入者上他的身,悠哉悠哉的在幻境里扑腾这么久的。
不慎误入者,基本只要一进入就会被恶鬼所吞噬,能留个全尸都算不错的了。
所以凌渊一直把这个地方当别的幻境处理,早知道是轮回之境,哪里需要费这么多功夫。
凌渊叹了口气,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双眼红肿,眼睛里布满血丝,头发凌乱,本就普通的脸变得更加难看,连嘴角的痔都暗淡了不少,按照凌渊对自己的标准,这副尊荣,是根本就不能出去见人的。
但这只是一个破幻境,管他什么形象,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干脆现在爱咋样就咋样吧!
凌渊想到这,一点形象也不要了,顶着一脑袋鸡窝头就出了门,他一路无视旁人怪异的眼神,直接在人群里锁定了小师妹,二话不说,抓起她就回了屋。
小师妹一脸懵逼,被凌渊不由分说的按在了室内唯一一把椅子上,然后听见她那神经兮兮的师兄宣布道,“今年我们不参加观天瀑试炼了,你就留在这里,哪都不要去。”
小师妹给了凌渊一个“你有病吧”的眼神。
凌渊是个说瞎话的好手,早就预料到师妹会是这个反应,眼也不眨道:“我昨夜做梦,梦到今天凌霄派会有一场内乱,如果我们今天去观天瀑试炼了,我们俩都会被卷入其中,死无全尸,虽然你可能不相信,但是我刚才在屋里发现了这个,你看。”
凌渊说着从兜里拿出刚准备的一张字条,上面用他自己的笔迹写到:有人叛变,多加小心。
底部还贼兮兮的留了一句误人子弟的话,忠告:停止观天瀑试炼。
凌渊的字迹玉儿确实没见过,小师妹虽然觉得师兄是在犯神经,但很明显龚玄平日里是个挺正经的性子,再加上凌渊现在这疯疯癫癫的样子,还真增加了一点可信度。
她接过凌渊手中的字条,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内容,狐疑道:“不对吧?只凭一个字条能证明什么,万一是谁的恶作剧呢?师兄,观天瀑试炼可是我们唯一能入内门的机会,就凭这些,就要我们放弃入门吗?那我不愿意。”
凌渊早就料到玉儿会这样说,他给自己和师妹分别倒了杯隔夜的凉茶,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我知道,但是试炼和命比哪个重要?玉儿,我昨夜刚做噩梦,今天就在屋里发现了这个字条,你不觉得这很蹊跷吗?而且这个梦过分真实了,我实在放心不下,师兄宁愿一辈子都不修仙,不问道,也不想赌这个风险。”
玉儿仍旧不情愿,她咕咚一口把凉茶灌下肚,“但是凌霄派有规定,无论内门外门,只要年满十五都要下山去试炼,我们是不能不去的啊。”
凌渊稳如老狗,“没关系,我有办法可以让你不去。”
玉儿一脸疑惑:“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可以不去,那你……”
凌渊直接打断她的话,“这你就不用操心了,你只需回答我一个问题,我问你,暮师兄他们是每一年的观天瀑试炼都要来视察一遍吗?”
玉儿下意识回答:“怎么可能,大师兄他们那么忙,我听说也就今年才,对了!大师兄他们就今年视察,下一次见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不行我还是要去试……”
玉儿一激动就要起身,结果话音未落,眼前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她瞪大了眼,话还没说完,便头一歪,扑通倒在了桌子上。
凌渊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小师妹的脑袋,好险没让她砸出个脑震荡。
含有瞌睡药的茶杯滴溜溜在桌子上滚了一圈,啪嚓一声落了地,摔成了碎片。
拉开了一场突变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