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 第31章 决心

凌渊开始了对《学习符咒从入门到放弃》的全面翻译。

上次被师父打断，凌渊没来得及往后翻，这次他专门挑了个悠闲的傍晚，坐在自己的菜园子对面，脚踩锄头头顶草帽，一页一页的翻着手里的书。

凌渊工作效率实在不高，毕竟要把这本老古董里的鸟语一一对比《古语大全》，再翻译成能看懂的语言，没有个把月实在做不到，凌渊为了这破玩意几乎是每天夜里都泡在藏经阁里，彻夜不眠的搜着架子上关于古语的书，他的芥子里现在已经有足足五大本不同类型的《古语大全》，一个比一个厚，随便拿出来一本都能砸死一只耗子精。

他就这样揣着砖头厚的书，终于在翻到第一百五十页的时候，搞懂了先天灵体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这是一个非常罕见的体质。

在修仙界中，修士修的主要是内丹，需要把辛辛苦苦沟通天地的灵气都压缩到丹田里，一般来说，丹田中的灵气越多，修士修为便越高。

最低价的修士则只会使用周围的灵气，无法将它们储存在自己体内，只能通过特殊的功法将灵气转化为灵力为自己所用，一旦到了没有灵气的地方，他们便与凡人大差不差，最多是体质较优，显得比较有本事。

凌渊前八年都是最低价的那一类，修出丹田不过半年，在修仙界中才算刚入门。

但先天灵体不一样，这玩意简直是开挂一般的存在。

修士为了修出气感，可谓是将自己扒皮抽筋，翻来覆去的折腾，哪怕天赋再高，对修炼的感悟再深，修出来也至少要一年，更别提那些天赋低的了，多的十几几十年都有可能，但先天灵体不用，这玩意天生就可以沟通天地灵气，吸收灵气就和喝水一样简单，完全没有苦修那一说法，进阶就和呼吸一样随便，是个只要活着就可以往上爬的存在。

而先天灵体之所以这么开挂，是因为他修的根本就不是内丹，而是灵骨。

修者之所以修炼艰难，越往上越要步步小心，就是因为他们的修为都寄托在一个小小的丹田上，虽然丹田里可以浩瀚如大海，盛下一个太平洋的灵气，但每扩大一次丹田就要受一次天劫之苦，熬不过去就挂，熬过去了又要没事就闭关稳固境界，一旦心智不坚，受心魔或外界干扰，丹田就会开始折腾来折腾去，这玩意仿佛是和修者的脑子连在一起的，可能暗恋失败了都要死去活来一番，简直就是为了挑战人类的七情六欲而生的。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修仙一直讲究清净，讲究自在和无为，这世上有这么多修者，这么多修道之路，但走的最多的，绝对就是无情道，因为这是一条通天的坦途。

至于其他稀奇古怪的，比如凌渊修的逍遥道，从踏入这条道路开始，就注定会比无情道坎坷。

而先天灵体，这大爷什么道都不走。

先天灵体的修为根本不受脑子影响，就没有走火入魔那一说，所有吸收来的灵气都会自动化为体内的灵骨，与血肉长在一起，刻在神魂之上，只要魂不灭则身不死，稍微刻苦一点那修为一日千里根本就不是梦，生来就是招人恨的。

简而言之，先天灵体和普通修者他就不是一个系统的。

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么开挂的存在无论对凡人还是修士来说威胁都实在太大，于是乎，天道对先天灵体的制裁也非常疯狂。

那就是雷劫。

凌渊读到这里眼睛都瞪大了一圈，先天灵体不管愿不愿意，修为是高是低，一出生就会伴随着雷劫，而这天雷完全就是冲着劈死他去的。

有幸运的可以熬过天雷，但这只是个开始，之后的路只会更加难走，随着先天灵体长大，雷劫每五年就会降下一次，且一次比一次恐怖，威力堪比元神修士渡劫，死不死的另说，但每五年都要受一次刑，滋味想必不比上吊舒服。

尤其是雷劫还会根据先天灵体的修为来判断，如果这人修为过快，一日千里，达到了强提境界的程度，那雷劫就会随机掉落，说劈就劈，也不管什么五年不五年的。

更别提五年只是师祖推断出的大概数字，至于到底几年固定一劈，师祖也不好说，只说至少五年一次。

凌渊：“……”

凌渊看着这十分不负责的“至少”俩字，牙疼的厉害。

雷劫过后修士一般都会有所进益，这先天灵体虽然与普通修士不像一个修炼体系的，但也会受雷劫感召，修出一块新的灵骨。

是的，丫的还不止长一根灵骨，丫的要长一堆灵骨。

而每长一根灵骨先天灵体的修为就会跑的更快，同时更容易遭雷劈。

这简直就是死循环。

师祖关于先天灵体的解释就到这里，多的他自己在书里写了，据说无论他怎么旁敲侧击，怎么一天问一百八十遍，那位有先天灵体的友人就是不说，气的后半段师祖都称呼那位友人为锯嘴葫芦。

凌渊：“……”

他莫名共情师祖，并合理怀疑锯嘴葫芦的传统是凌霄派一脉相承的。

凌渊合上书，不敢说观天就是先天灵体，毕竟先天灵体的记载实在太少，少就意味着这体质罕见非常，但也不能排除观天就是走了这个狗屎运，毕竟他又是吸引妖怪，又是吸引天雷的，基本把这些坑都踩了一遍，嫌疑很大。

但观天的修为并不高啊，甚至他除了是个天才，其他的就完全是一个普通的孩子，身上没有一点灵力。

凌渊有些犹豫不决，师父从未提及过观天体质的事，观天就更别说了，他就是一张奇葩的白纸，两个人一个什么都知道，但是什么都不说，一个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什么都冲着他去。

真是再麻烦也没有了。

凌渊手里拿着古董书，眯着眼看着渐渐落下的太阳，知道自己该回去了，毕竟夜晚的春草塘不能留。

昏黄的夕阳斜斜的射进梯田里，快要成熟的蔬菜一个个青翠欲滴，饱满又圆润的立在泥土上，像是无声的在向他宣告——看，你辛辛苦苦种的地马上就要收获了，你还在担心什么呢，你只要想做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凌渊笑了，觉得自己因为种个菜而得意忘形这件事十分的可笑，他凌渊是这么狂妄自大的人吗？

远处慢悠悠的走过来一个小小的身影，观天顶着一个小草帽，身后跟着白耗子精，一步一个脚印的踱了过来，步伐中隐约有师父的影子。

小孩子都是模仿大人的行为处事的，观天这个小崽子也不例外，他如此聪明，知道走那条路可以让鞋子少沾点泥土，同时可以最快的到达凌渊的旁边，凌渊在这春草园里忙忙碌碌了几个月，却一直是固定的路线，从来没有探索过其他的路。

观天是无辜的。

凌渊看着他，又觉得自己看错了，这孩子的步伐好像更像自己，是松快且逍遥的，不是师父那样，总是沉重又寂寥的。

观天很快到了凌渊近前，他等到了跟前才会开口，从来不在远处喊凌渊，“小渊，天要黑了，我们回去吧。”

凌渊看着小师弟，对他笑，“你专门来接我回去的吗？”

观天一路从陌上院过来，很明显是专门来找凌渊的，他不懂凌渊为什么明知故问，但不妨碍他有问必答，“是的，我来接你回去。”

凌渊感觉自己一天的疲劳都一扫而空了。

以前只有师父和他两个人，师父不会说接他回去，只会气冲冲的让他不要满山乱窜了，早点回院子里睡觉。

师父是长辈，总是管着他，宠着他，陪着他，但不会像观天这样，如此的需要他。

这个孩子是他从山脚捡回来的，是个无辜的，宝贵的生命。

不管是不是先天灵体，观天都首先是他师弟，之后才是别的什么。

凌渊把书往芥子里一丢，顺手摘了一颗白菜，丢给观天，“拿着吧，师兄今天给你做好吃的。”

观天：“……”

虽然小渊的厨艺很一般，但他开心就行……

凌渊扛着锄头去了小草屋，转过身的那一刻，在心里下了决心，就那个办法好了，也只有那个阵法是他能为师父，为观天，为凌霄派做的了。

凌渊带着观天大爷一样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刚吃完饭，仙鹤却从陌上院的方向飞了过来，自从凌渊迷途知返，浪子回头，都不用仙鹤来当闹钟了，最近它不用天天引吭鸟叫，悠闲的尾巴毛都长出来不少。

仙鹤落在栅栏上，摆了个优雅的姿势，然后一点不优雅的叫喊起来，“掌门说，你明天就可以学习新的功法了，明天就可以学习新的功法了！今夜先考虑自己想学什么，明天一早去武道堂，武道堂！”

凌渊：“明天就可以学了？”

仙鹤已经从做饭洗衣带娃中解放出来，现在成了掌门和徒弟之间专门的传话筒，闻言十分专业的重复了一遍：“你年纪轻轻就聋了吗？掌门说明天就可以学习了，明天就可以学习了。”

凌渊让着这复读鸡吵的耳朵疼，“你再嗓门这么大我真要聋了，知道了知道了，我明天就去。”

观天问：“我明天跟着小渊吗？”

仙鹤知道观天只亲近他师父师兄，对观天说话比对凌渊说话都客气不少，气声也小了许多，“是，掌门让你也去。”

观天点点头，然后对凌渊伸出手。

凌渊已经收好了桌子，洗完碗筷，看了师弟一眼，自然的走过去把他抱起来，对仙鹤道：“行了，我带小天去洗洗睡觉，春草园明天下课后我去收，你跟师父他老人家说一声，我摘了点茶叶和枸杞，明天给他送过去，让他不要再喝去年的了。”

凌渊大概是带小师弟带久了，已经修出了专业的小厮气质，现在对谁都习惯性的管两句，对细节什么的也莫名其妙的在意起来，就连仙鹤前日也差点被他逮住去修指甲，这好不容易自由自在的复读鸡差点被凌霄派大师兄活活吓死，现在一听他这爹味十足的发言，本能的爪子一紧，忙不迭点头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凌渊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复读鸡落荒而逃的背影，没在意，抱着观天洗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