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许意抱着颜秋吟的尸体,已经在房间里待了三天。
三天里,他没怎么合眼,只是一遍遍地抚摸着颜秋吟冰冷的脸颊,指尖划过他苍白的唇瓣,像是在确认什么。房间里拉着厚重的窗帘,不见一丝光亮,只有床头柜上那盏小小的台灯亮着,昏黄的光线打在颜秋吟毫无生气的脸上,也映着林许意布满红血丝的眼。
他把那封信读了一遍又一遍,信纸被泪水浸得发皱。“我心悦你”这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想起小时候,颜秋吟总是怯生生地跟在他身后,被他抢了东西也只会小声说“没关系”;想起学校里,颜秋吟考了第一,看向他时眼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想起林家出事那天,颜秋吟打晕他背他逃跑时,后背传来的温热气息;想起重建林家的五年里,颜秋吟默默帮他处理琐事,从不抱怨……
原来那些被他视作“虚伪”的温柔,全是真的。原来那个被他恨了十几年的人,一直把他放在心尖上。
第四天清晨,林许意终于松开了搂着颜秋吟的手。他起身,走到窗边,猛地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涌进来,他下意识地眯起眼,却看到窗台上放着一盆小小的多肉,是颜秋吟之前带来的,说看着能让人心情好点。如今那多肉叶片饱满,还抽出了新的嫩芽。
他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多肉的叶片,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疯了似的冲出房间。
他开车去了颜秋吟租的小房子。
钥匙还在他这里,是之前颜秋吟怕他偶尔过来没地方去,硬塞给他的。推开门,房子很小,却收拾得干干净净。书桌上摆着几本教案,旁边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他们高中时的合照——那是老师硬拉着他们拍的,照片里的颜秋吟笑得腼腆,而他则皱着眉,一脸不耐烦。
床头柜里,除了几件简单的换洗衣物,还有一个小小的铁盒。林许意打开铁盒,里面全是他小时候丢掉的玩具、吃剩的糖纸,甚至还有他初中时写坏的作业本。最底下,压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颜秋吟稚嫩的字迹:“今天许意哥哥抢了我的面包,但他好像很饿,没关系呀。”
林许意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他把颜秋吟葬在了林家老宅的后院,就在林父林母和三个姐姐的墓碑旁边。墓碑上没有刻太多字,只写着“颜秋吟”三个字,旁边刻了一朵小小的雏菊——那是颜秋吟最喜欢的花。
从那以后,林许意变了。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张扬,公司里的人都说,林总变得沉默了,眼里总带着化不开的雾。他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每天处理完工作,就会回到老宅。
他会坐在颜秋吟的墓碑旁,一坐就是一下午。有时候会说说话,说公司里的事,说今天天气很好;有时候什么也不说,就只是看着墓碑上的名字,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三个字,仿佛这样就能摸到那个人的温度。
他把颜秋吟复原的那个生日礼物放在了办公室最显眼的位置,那是一个小小的木质音乐盒,上了发条,会弹出不成调的旋律。他没事的时候,就会拧动发条,听着那断断续续的声音,眼眶一次又一次地红起来。
有一次,公司新来的实习生不小心碰掉了音乐盒,吓得脸色发白。林许意却只是弯腰捡起,小心翼翼地擦去上面的灰尘,轻声说:“没关系。”
实习生后来偷偷问老员工:“林总是不是有很重要的人不在了?”
老员工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是吧,不然怎么会对着一个破音乐盒,看那么久呢。”
林许意的余生,都在悔恨里度过。
他守着空荡荡的老宅,守着那个音乐盒,守着墓碑上的名字,直到头发花白。
弥留之际,他仿佛看到颜秋吟站在不远处,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像小时候那样,怯生生地对他笑。
他伸出手,想说“秋吟,我错了”,却没能发出声音。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他好像听到有人在轻轻叫他:“许意。”
那声音很温柔,像极了记忆里,颜秋吟在他耳边低语的模样。